时间是冲淡世间一切的根本。
    即便你拥有这世间最难忘的经历,也终究会在时间的洗礼下渐渐忘却。
    不管是赵宗武,还是张维贤、朱纯臣、徐希,亦或者崇祯帝朱慈燃,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不断向前。
    在自我纠正的过程中,崇祯七年就这般悄然而过,历史的车轮,向着崇祯八年缓缓压过,可崇祯八年对于大明来说,却是不堪回首的历程……
    崇祯八年元月,凤阳府·太和县。
    “县令大人,此次县中报备的军械所需,再度被退了回来,理由与前几次的一样。”主薄岳伍晟眉头紧锁,手中拿着那份熟悉的文书,向正在吃粥的吴世济讲述道。
    本味同嚼蜡吃粥的吴世济,在听了岳伍晟的话后,手上的动作停了,眉头微皱的看向岳伍晟,停顿片刻后,“县中西人近段时间可有异常?”
    对于岳伍晟所讲,其实在吴世济心中已有定数,但是这心中有准备,归有准备,可是在当前这样一种局势下,这凤阳府的高官,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这让吴世济心中很是愤慨!
    吴世济,字辑候,号生拙,万历四十年壬子举人,因性情正直,不懂钻营之道,故仕途并不是很顺,直到崇祯元年,才有幸在同乡官员的帮衬下,在溧水县做了教谕,而这一做就是教谕。
    直到后来太和县县令得位升迁,吴世济才得以后补太和县县令一职,而这还是因为太和县过于‘贫穷’,没有官员愿意前去赴任,才最终便宜了吴世济,否则就这太和县县令一职,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吴世济。
    吴世济口中的西人,并非是红毛鬼、黄毛鬼,这西人其实是指,在太和县境内侨居的山西、陕西籍商人。
    尽管说明末时局动荡,但在另一方面也使得商业变得发达,这其中或多或少与官场贪腐存在着某种联系,这也就使得大明的商人日渐活跃,而在这一群体中就包含晋商。
    晋商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晋商八家,同样也因为他们背叛祖宗、通敌的行为,使得赵宗武用手段将他们尽数铲除!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晋商势力就会就此消失。
    毕竟这谁都不能做到无视利益诱惑。
    再说这凤阳府地跨江淮、毗邻楚豫,作为大明的龙兴之地,中都所在,那绝对是大明的核心之一,尽管说凤阳府比之明初地位降了不少,但是作为大明商品由东向西运输的主要通道,使得凤阳府这一区域的商业十分繁荣,因此选择在凤阳府境内,落脚、扎根的外来商人并不在少数。
    而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山西、陕西籍的商人。
    太和县作为这处核心里面的黄金地带,是河南、南直隶的交汇地,也使得居住于此的商人是分外的多。
    地方势力错综复杂,县中百姓一穷二白,这也就造就了太和县较为独特的现状。
    岳伍晟道:“并无异动,自大人颁布了‘查编流寓’的告示,原本在城中出现的流言慢慢消散,以张、赵为首的太和士绅,不在以‘西人’暗中勾结,盘踞在归德府境内的流寇,欲趁机作乱为由,再去针对县中的‘西人’。”
    尽管说在这段时间中,赵宗武麾下不断在明确家国情怀,小家、大家的区分,这也使得其治下黎民百姓,开始拥有了这样一种意识。
    但是对于大明其他地方来说,在国家、地方出现动荡的时候,他们想到的并不是国家利益、民族利益,因为在他们的意识中,还没有那么的崇高精神,他们最直接的做法,就是欲借助这一次次动荡,从中获取到巨大的利益。
    就以这太和县为例,自从流寇大军,从河南怀庆府运动到归德府后,有关流寇攻略凤阳府的消息就从没有消散过,但是这凤阳府高官,对此却并不是很在意,亦或者说他们并不关心这些……
    同样出现这样的流言后,太和县的本地士绅,开始对侨居在太和县内的山、陕商人发动了一次次冲击,这里最直接的感观,就是他们借助此事,获取到了不下十万两白银,近万亩良田!
    吴世济点点头道:“当前这种局势,一切必须以大局为重,尽管说流寇盘踞在归德府境内,但是经过这两月间的等待,并没有等来他们来袭,为了抵御随时可能到来的大军,太和县内必须要保持稳定。
    尽管说西人的身份很敏感,可如果不稳定住他们的心,又谈何去稳定太和县的民心?既然说府中不准备调拨给我们军械,那么我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自吴世济继任太和县县令后,昔日平静的太和县,渐渐地也变得忙碌了起来,为了抵御流寇可能来袭,吴世济约见地方士绅,让他们帮助县中巩固城防、编练民兵、修造武器,但是归根到底还是缺少银子。
    “走!我等再去看一看城防督建的如何!”想到这里,吴世济便猛地站起身来,对身旁的岳伍晟说道。
    因为手里缺少银子,这使得吴世济在很多时候都显得捉襟见肘,尽管说他心中有着诸多想法,可终究是被这现实所打败。
    崇祯八年元月初三,归德府边地,鹿邑、亳州一带。
    本在怀庆府分兵的流寇大军,在经过小半年的流窜后,最终还是按照既定计划,成功运动到了河南承宣布政使司东部。
    崇祯七年,对于以王自用、张献忠、高迎祥为首的流寇大军来说,那绝对是颇具梦幻的一年,因为赵宗武的存在,使得原本强盛的流寇大军,为了生存,为了不被擒杀,不断西进、南下,最终面对张维贤他们的‘穷追猛打’,在势力远不如从前的境遇下,被迫盘踞在怀庆府舔舐伤口。
    残酷的现实,倒逼着王自用他们不得不寻求突破,最终在争吵中定下了奔赴湖广发展的新战略。
    但是为了麻痹明廷,更为了不让赵宗武知晓他们的计划,王自用他们在怀庆府做了一系列举措。
    只是王自用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赵宗武有意识的干预下,使得他们在崇祯七年的下半年强势崛起,以至于他们在心中又开始产生了幻觉,认为他们战无不胜的牛掰体质,又重回到他们这一边。
    在这下半年,以福王为首的河南境内权勋、官绅受到了致命打击,也是在崇祯七年的下半年,赵宗武麾下的势力触角,开始正式深入到河南境内,暗中发展所部势力,这其中最有力的代言人,正是新福王朱由崧!
    另一边,王自用他们用劫掠得到的财富、粮食,不断聚拢流民、破产户、佃户,经河南府、开封府北部,最终成功抵达了归德府。
    王自用身穿并不合身的莽龙袍,大马金刀的坐于主位,而在他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种光道、张献忠、高迎祥、刘国能,贺一龙、贺锦、党家、八金刚;在这八人下手处则聚坐着混天王、蝎子块拓养坤、点灯子赵胜、不沾泥张存孟、张妙手、白九儿、一阵风、七郎等一应流寇大小头目。
    “这归德府我们来的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必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你们麾下的势力,也基本上都得到了扩充。”王自用微眯双眼,看着众人讲道:“尽管说待在这里很舒坦,但是你我心中都很清楚,一个小小的归德府,并不足以养活我们这些大军。
    更为重要的是,明廷因为我们这种推搡的行为,这心中已经有着太多的不满,为报在河南的仇,明廷在各地抽调了大批兵马,让本王最为担心的是,这中间会不会有赵宗武兵马参与其中。”
    王自用讲到这里,让在场众人的心皆沉了一下,作为蛮横无理的男人,赵宗武绝对是在座众人的阴影。
    这些年死在赵宗武手中的流寇头目那多到数不过来,就连他们之前效忠的大首领,王嘉胤,就是死在赵宗武手中!
    张献忠微皱眉头道:“盟主,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寻求出路,既然明军盘踞在归德府周遭,那么我们就要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最大力度去打击他们的军心!依照我的想法,我军不妨以凤阳府作为主要攻略地,若能攻破朱明的龙脉地,这对于来攻的官军来说,绝对是致命打击!!!”
    骨子里藏着的暴虐,经过这些年的诱导,使得张献忠显得是愈发残暴,这似乎也更加符合,在历史上被称之为杀人魔头的张阎王!
    贺一龙重拍大腿道:“此计甚好!如果说我部能够攻占凤阳府,那么就能劫掠到巨额财富,到时就算是那湖广之地再难攻取,我等亦不担心!”
    张献忠提出的这一计策,迅速得到了种光道、刘国能、贺一龙、贺锦、党家、八金刚、混天王、蝎子块拓养坤、点灯子赵胜、不沾泥张存孟、张妙手、白九儿、一阵风、七郎等一应流寇头目的赞同。
    虽说在这过程中,高迎祥也提出了一些不同想法,但那也仅仅是就各部如何分兵,进攻凤阳府而提出来的,实际上对于张献忠提出的这一策略,却也是很认可的。
    在讨论了相应的进度后,王自用拍板道:“那好!那本王接下来就下派部署,张献忠、刘国能两部,你们从亳州东进,抢占蒙城……”
    只见王自用目光如炬的下达着军令,而随着一条条军令的下达,也宣告着流寇大军对于凤阳府的志在必得。
    “将军,盟主他甚是偏心!明明那蒙城更易攻占,可偏偏却遣派张献忠、刘国能他们攻占,反让将军您绕道攻打太和县,这样一来必然会引起颍州官军的注意,届时若处置不当,恐会给我军带来大的威胁!”黄兴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抱怨,作为高迎祥麾下第一将领,其深得高迎祥的信任。
    高迎祥脸上看不出喜悲,道:“攻占凤阳城,对我部来说虽是件大事,可对于我等来说,却未必是好事,想那朱明龙脉之地,又怎会是轻易就能毁坏的,第一个进入凤阳,毁坏朱明龙脉之地的人,那必然会引起天下唾弃!”
    自李自成、李过等将,被赵宗武所部‘杀害’,高迎祥便在麾下培养新的将领,毕竟这征战沙场的事情,也绝非他一人所能全部做完的。
    赵凯道:“那按照将军所言,反倒是在此次进攻中,我部前进的路线最为有利?”
    高迎祥道:“不错,太和作为沟通数地的核心地带,其内必然拥有着巨额财富,且盘踞在此的乡亲亦不在少数,我部此次前去太和,便要以太和为基础,再度扩充我部麾下势力,以此应对接下来征战湖广的诸多冲击!”
    在高迎祥的讲述下,所部与崇祯八年正月初七,秘密运作到太和县境内,悍然对太和县发动进攻,尽管说太和县县令吴世济准备颇多,可面对高迎祥所部数万大军的供述,太和县官兵根本就不是其对手,不过两个时辰,太和县城破,高迎祥所部顺利拿下太和县!
    同样取得骄人战绩的,还有王自用、张献忠、刘国能、贺一龙、党家、八金刚、混天王、蝎子块拓养坤、点灯子赵胜等一应流寇大军。
    已经烂到根子上的大明地方,根本就不是凶残的流寇军的对手,以至于在短短数日间,凤阳府多地便被流寇大军攻占,一时间凤阳府地方大震!
    崇祯八年正月十五日,张献忠、刘国能、种光道等部,乘胜攻下明中都凤阳。
    作为大明的精神地,朱家的龙脉所在,张献忠他们在攻占凤阳以后,便表现出了极大的暴虐。
    为了震慑明军,遂毁皇陵楼殿,焚龙兴寺,杀宦官六十多人,斩杀中都留守朱国相及官兵几千人。
    后更是树起“古元真龙皇帝”的大旗,合乐大饮,以此庆贺自己的胜利,此消息一经传出,天下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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