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勤伯贾颂临是个喜欢热闹、喜欢喝酒的武将,每日里不是去找朋友喝酒,就是让朋友到家里来喝酒。
    今天他刚跟朋友在家里喝了几杯,高谈阔论正高兴之际,就听下人来报,说枯木先生的管家康安上门求见。
    “咦?我老贾跟枯木先生八竿子都打不着,他派个下人来干什么?”贾颂临疑惑地跟朋友嘟哝了一声,还是吩咐道,“请他进来。”
    “枯木先生向来眼高于顶,平时在路上遇见打招呼,他老人家都爱搭不理。今儿个竟然派了管家来你府上,可见你们是入了他老人家的眼了。伯爷厉害,在下佩服。”朋友说着奉承话,让贾颂临异常开心。
    康时霖虽没有官职和爵位,但地位超然。最重要的是他老人家眼界高,一般人都看不进眼里。因此能入得他老人家的眼,本身就是一份殊荣。
    因此贾颂临没有避去其他地方接待康安,只是停止了喝酒,净了手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以表示对枯木先生的看得。
    不一会儿,下人领着康安进来了。
    “伯爷,康安有礼了。”康安行了一礼。
    “免礼。”贾颂临一摆手,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枯木先生让你来,所为何事?”
    那几个朋友也都没有再吃饭喝酒,一个个转头看着康安。
    康安不慌不忙又行了一礼,把贾浚泽下套逼迫葛五,赵如熙不知内情聘了葛五,今天贾浚泽跑去北宁威胁赵如熙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为了做好这件事,他临离开画院的时候还特意找过高卫强和鲁伯,把贾浚泽说的那些话都一字一句打听清楚,并牢牢记了下来。
    贾颂临惊怒交加,嘴里不停道:“这孽子,这孽子……”
    “这是贵府世子爷的原话,小人复述的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当时我们老太爷听到这话,差点没晕厥过去。被扶起来后流着泪派小人来,跪求伯爷高抬贵手,饶过绥平伯府一门几十口人和他老人家的爱徒。”
    说着,康安跪到了贾颂临面前。
    贾颂临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般跳了起来,避开了康安这一跪,又赶紧亲自去扶他:“是犬子的错,犬子的错!康管家万莫如此。犬子那就是胡说八道,随口放的狠话,当不得真。我贾颂临不过是个小小的伯爷,四品武将,哪有什么能力让绥平伯府家破人亡?那不过是犬子信口胡诌。你回去跟老先生说说,万万当不得真。”
    康安别看貌不惊人,但他能被康时霖看中,长年带在身边,不光能力强,演技高,还是个有武功在身的。
    即便贾颂临用力拉拽,他也死活不起来,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看起来格外可怜:“没有能力,贵府世子哪里敢说这话?既这样说,那肯定就有能力。另外他还说要强了我家老太爷的小徒弟……”
    “可怜我家老太爷事隔二十年再收徒,对小徒弟疼爱的不行,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却要被贵府世子这样羞辱。当时赵五姑娘就要去寻死,还是画院里的众人拦住她。画院众人当时都纷纷要来向贵府求情,求贵府高抬贵手,放过绥平伯府,放过赵五姑娘。还是我家老太爷拦住了,说自认还有两分薄面。没准伯爷看在他老人家那张老脸上,或许会放过他小徒弟一条生路也未可知。所以便先派小人来试试看,看伯爷能不能给他老人家两分薄面,饶过他小徒弟。”
    这话说的端的可怜。坐在一旁边的那几个朋友都面露古怪之色,看向贾颂临的目光也怪怪的。
    说到这里,康安还重重朝贾颂临磕了一个头:“求求伯爷,放过绥平伯府,放过赵五姑娘吧。”
    贾颂临的一张老脸早已涨红成了猪肝色。
    康时霖是什么人?那是连皇上都敢骂、皇上也愿意让他骂的主儿。而他贾颂临算个什么东西?在这些朋友面前,他或许是个伯爷、是个武将,可在康时霖面前屁都不是。要是康时霖死揪着他不放,他这个四品武将能不能做还两说。
    要知道在皇上眼里,康时霖这个表叔是不可替代的;但他贾颂临这个四品武将是可以随便换人来做的。
    贾浚泽犯了混,康时霖要是打上门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倒是不怕。既然被老先生骂过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即便皇上也不会多说什么,最多议公事的当口随口说一句,叫他多管教儿子。京中人也最多议论两句就过去了。
    可老头子倒好,不按套路出牌,轻飘飘派个管家来给他磕一个头,就直接把他和忠勤伯府架在了火上烤,让他架在上面下不来,完全没有了退路。
    康时霖的头是那么好低的吗?“求求你”这三个字是那么好听的吗?康管家的头是那么好接的吗?都逼得老先生低下他高傲的头,派人上门来求情了,他忠勤伯府“狂妄骄纵”四个大字,怕是要刻在脑门上,再也抹不去了。
    他家狗儿子刚刚才放话要让人家家破人亡,现在人家派个下人来,就直接能让他们家破人亡了。
    好狠的招数!
    还是一招怎么都破解不了的阳谋!
    几位朋友也想清楚了这一点,再看贾颂临那模样,越发如坐针毡,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不行。
    “康管家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我家那个混账,可能你们不清楚,那就是个口无遮拦、随意乱说话的主儿,其实放他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做什么。不过他对人家一个小姑娘说这种话,那是千错万错,不用老先生说,我也要打断他的狗腿。”
    说着他又用力去扶康安,大有康安要是不起来,他就直接跪在康安对面的架式。
    康安哪里会让他跪?这一跪,性质岂不就变了吗?
    他顺势起了身,抹着眼泪道:“伯爷也别说‘不敢’的话。不管贵府世子是怎样的人,也不该这样去羞辱我家老太爷的小徒弟。赵五姑娘尚且还是我家老太爷的小徒弟,是绥平伯的嫡出姑娘呢,贵府世子都敢这样羞辱她、威胁她。其他无权无势的人怕是直接就没有了活路。那个葛五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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