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彤看着死尸发呆,我暗暗叹了口气,后退一步,离她远了些。
    林彤身子明显一震,疑惑地看向我。那自然是因为,脱离了和我的接触,她就看不到两具“死尸”了。
    我转身,一言不发快步出门。
    林彤跟在我身旁,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这里的村民,全都是鬼?”
    我说:“也不全是,就像那个司机就是活生生的人。”
    林彤低头沉思一会儿,又问:“活人,和鬼住在一起?”
    见我不作声,她接着问:“疯马场子虽然和其他居民聚集区有点远,但还算不上荒僻。如果这是一座鬼村,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怎么就不知道了?”
    我扭脸看向她,同时向右挪回半步,又往后退了一大步,“你找车的时候,别的司机为什么不肯来?还有,拉咱们的司机,不是也差不多说了,这疯马场子,不是普通地界,经常会发生一些……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那司机在车上跟我们说疯马场的情况时,可不是用“奇怪”来形容的,而是直说这里——有鬼。
    林彤本来比一般人都要理性一些,但这趟到来,她先是被刘阿生蛊惑,跟着一连串的遭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特别是刚才,由于她的“失误”,导致那对不那么幸运却真心爱着对方的年轻夫妻更加不幸……这会儿,她已经有些乱了。我哪里还敢再跟她提“闹鬼”这种敏感词。
    “你的肢体语言告诉我,你想要遮掩真相。”林彤忽然直视着我,说了这么一句。
    我愣了愣,啧了一声:“姐,有时候适当的‘糊涂’会少很多麻烦,自己的麻烦,和给别人带来麻烦。”
    “呼……”
    林彤吐了口气,并没有靠近,却微微斜过身,踮着脚尖,往我肩后看了一眼:“你也看出来了,我现在心里很乱。
    呵,可我是学心理的,我比你更先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一直在不断自我调整。小师弟,别怪我。这只是本能,就像你……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看到死尸,哪怕对方家属全都证明是自然死亡,你亲眼看到尸体,作为法医,你还是会本能地观察了解导致死者死亡的原因,对不对?”
    我点头,跟着扭脸向身后不远处,盯着那里的一棵树,专注地看了好一阵。
    “那里有什么是你不想让我看到的?”林彤靠近我,但没有直接跟我有肢体接触,小声问:“很可怕?”
    我嘬了嘬牙,说:“树上吊着一具死尸,看穿着,应该是个普通的乡下老太太,能是这身打扮,年纪起码得七十往上了。”
    林彤嘴角抽了抽:“都那么大年纪了,居然还会想不开……”
    “不是自杀。”
    我转回脸,又再继续往场子中心地带走。
    “吊在树上还不是自杀?”林彤追问不休。
    我少有的耐心,没有发脾气。
    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像她说的,研究心理的人,一旦钻牛角尖,比普通人更难自拔;第二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她是我恩师林教授的独生女儿。
    我受她影响,关注心理学资料那会儿,得知心理学专家如果得了心理疾病,治愈率可是远远低于普通人的。
    林彤或许不怕死,甚至巴不得早点死,好再和她朝思暮想的隔世爱人再续恩爱缠绵。
    可,林教授,那么大年纪,总不能反过来照看一个得了神经病的闺女吧?
    我对林彤说,这个村子里的多数人,应该在某个时间段内,相继死亡。而且,都是横死,说白了,就是不得好死。
    现在,我眼中看到的“人”,包括刚才那几个,都应该是他们死前不久的“场景还原”……
    林彤不愧是“问题大妈”,我忍着嗓子疼跟她努力解释,她就剑走偏锋,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我:
    “一个村子大半是死鬼?你觉得在现代社会,这现实吗?别说临近多得是好事的人,就是机关单位也不会放任不管吧?”
    我知道对着这么个积极“自我治愈”的心理学高材生,继续过多地掩饰只会造成她更深度地疑问。
    于是,我当机立断做了决定,侧身避过两个只有我看得到、匆匆追逐而过的家伙后,停下脚步,正脸对着林彤。
    “一,不是村子里大半是死鬼,而是几乎全部都是。有活人,但就我估算,绝不会超过三个;
    二,诡事既然被称为诡事,那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去想。你不懂、没必要弄懂,那就别问。
    姐,你可能只是单纯地想作死,想早点见到那个你深爱的小老头。这我理解,可你有没想过,你要是早死,你是遂愿了,林墨语怎么办?
    你,还记得,林墨语是谁吗?”
    林彤一呆,愣怔片刻,咬咬嘴唇,冲我微微点头:“弟,谢谢你提醒我。是我犯浑了。”
    我淡淡笑笑,摇头:“凡事别太较真儿了,别钻牛角尖。谁离了谁,还不能过啊咋地?”
    “徐洁呢?”
    林彤斜眼盯着我。
    我笑容骤然一敛,板着脸说:“别拿我说事儿!”
    林彤反倒笑了,笑得有点苦:“行了小师弟,知道你怎么个想法。我一直问这问那,问的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烦人精’,其实,就是作死。
    我想早点儿死,好早点儿再见到我们家那‘老不死’。但你已经提醒我了,我不光是他朱飞鹏的女人,还是我老爸的女儿。
    我承认,这次来,不全是被刘阿生骗,主要还是因为,我愿意被他……
    算了,你放心吧,我不会……不会再想不开了,为了,我爸……”
    话音还没落定,她突然对着我一歪脖子,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咋会是这样呢?”
    她这一句话,惊出我一身冷汗。
    不光是因为她这一歪脖的动作,那脖子歪曲的角度,几乎接近颈椎拗断的程度。
    更因为,她问我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和表情,全都变了。
    脸还是原来的脸,但包括声音在内的每一个细节特征,都在明确告诉我——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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