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幼薇着急又担心。
    对方是常年在马上行军的靺鞨人,骄横又凶残,与他的手下很熟悉,彼此心意相通,配合良好。
    邵璟却是才练马球没多久,且他与队友并不熟悉,看起来怎么都是他输了。
    这不是普通的输赢,代表了两国之间的较量。
    今上虽然主和议和,却不代表他愿意在这种时候,在百姓面前丢这种脸。
    一旦输了比赛,邵璟必然受到牵连,小羊也逃不掉干系。
    而且她知道,在筑球军中有个规矩,正式的比赛若是输了,输的人要被扒掉上衣绑在刑柱上挨鞭子。
    白师傅安抚她:“别担心,即便输了也是有气节的输,阿璟做得到的。”
    田幼薇还是很紧张,怎么能不担心呢?
    她死死盯着邵璟,心想要不等到这件事结束,也不做啥生意出人头地的了,直接跑路好了。
    邵璟突然举起球杖,朝她这个方向喊了一声。
    她听得明白,他是在说:“阿薇,你看着我!”
    红衣黑马的少年儿郎,英气勃勃,一往无前。
    田幼薇眼眶微热,知道当此时候,邵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后退的。
    “阿薇,你不要太担心,我三哥说了,和阿璟组队的基本是平时和他相好的筑球军,都打得很好,他们平时也经常一起练球的。”吴悠灵活地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给田幼薇传递消息。
    田幼薇果然看到,之前和邵璟说话的那个鹰鼻细目的汉子也在其中,另外几人也都是之前帮着邵璟他们检查马匹装备的人,于是心便放了一半,只担心会出其他意外。
    又听人群中传来一阵嘈杂,一队锦衣侍卫簇拥着小羊走过来,直奔周相等人。
    周相、阿九起身相迎,说了几句话后,小羊稳稳地落了座,把邵璟等人叫过去说话。
    张五娘匆匆而来,道:“幸亏国公爷就在这附近,他很会打马球的,也很精通战术,有他坐镇,至少无人胆敢乱来。”
    说话间,锣鼓哨笛已响。
    两队人马冲入场中,激烈交锋。
    田幼薇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那个穿着红衣骑着黑马的男子在场中驰骋厮杀。
    人群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吴悠嗓子都喊哑了,一边喊还要抓着田幼薇的胳膊晃:“邵璟为啥什么都会呀!还有没有他不会的?你为什么不喊?你快替他鼓劲啊!”
    田幼薇没啥反应,就那么一直静静地看着。
    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邵璟不会的。
    “哎呀,你别吵了,吵得我耳朵疼!”张五娘生怕吴悠吵到田幼薇,硬生生将吴悠的嘴给蒙住了。
    吴悠呜呜地道:“可是,人家着急嘛,叫出来会好一点,不然会晕倒的啦。”
    田幼薇突然将两只手拢在口边,大声喊道:“阿璟!你要好好活着!”
    喊完之后,热泪盈眶。
    是的,好好活着。
    再怎么聪明,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多才多艺,首先都得活着,好好活着。
    邵璟像是听见了,他大吼一声,扬起球杆,将马球击过了门洞。
    球赛是怎么结束的,田幼薇不太记得。
    她只记得人群发出的欢呼声震天响,吵得她的耳朵“嗡嗡嗡”地叫。
    然后很多人涌入场中,现场乱了套,以至于周相等人不得不出动侍卫维持秩序。
    “赢了,我们赢了,阿璟赢了!”小虫大声吼着,粗壮的脖子上青筋尽数鼓起,微驼的背也仿佛直了起来。
    白师傅神色复杂,欣慰又感叹:“我没白教他。”
    人群又发出一阵欢呼声。
    “怎么了?怎么了?”吴悠急得团团转,使劲掂着足尖伸长脖子往前看,看不到又扶着田幼薇的肩头使劲往上跳。
    田幼薇比吴悠高了小半个头,堪堪可以看到一点点。
    她看到那个靺鞨使臣将那条金灿灿的腰带解下来,双手递给邵璟。
    “你背我,阿薇姐姐,你蹲下来让我趴在你背上看……”吴悠突发奇想,使劲往下拽田幼薇。
    田幼薇无奈地蹲下去,任由吴悠趴在她肩上,再用力将她背起——刚好看到邵璟将那条腰带高高举起,对着众人展示。
    “什么意思啊?”吴悠没懂,叽叽呱呱吵死个人。
    白师傅真是被她吵得受不了,皱着眉头道:“靺鞨人输了,愿赌服输,敬阿璟是条汉子,把自己的腰带当作是彩头,给了阿璟。”
    “哦……为什么阿璟会赢呢?”吴悠趴在田幼薇肩上,赖着不肯下来:“阿薇你也没想到的吧?他明明小时候只会跟着你骑驴的。”
    “……”田幼薇不想和吴悠说话,并且无情地把她扒拉下自己的肩。
    张五娘抚着胸口喘气,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可真是想不到,邵小郎打得好,筑球军也打得很好,这恐怕是近年来我见过的最精彩的马球赛了。”
    白师傅淡淡地点评:“也不算什么,只是侥幸小胜而已。今日这群靺鞨人并不算是很精通此道,不然输赢难料。”
    话未说完,引起周围许多人怒目而视。
    一个妇人挖苦道:“真是世风日下,这么懂行怎么不下场?不懂得的却是拼了命下场!”
    另一个小姑娘附和道:“就是,明显就是嫉妒邵小郎长得好看球又打得好,还精通靺鞨话!”
    说实话的白师傅:“……”
    做人真的好难。
    田幼薇这个时候才勾着唇角傻笑起来。
    幸运总是在拼命努力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来临。
    吴悠见她终于笑了,少不得开她的玩笑:“阿薇你要小心啊,从今日起,邵小郎真的要出大名了,不知要成为多少临安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田幼薇很自信地回答道:“没关系,我现在也出名了,而且将来会更出名的。”
    她的字画得到了很多赞誉,连带着她亲手制作的瓷像也跟着涨了价,她还会做得更好的。
    人潮散去,靺鞨使臣和小羊等人也都先后离开。
    整个临安,除去押错了宝的赌徒和孙家的人以外,没人记得孙云旗是谁,但邵璟邵小郎这个人,却是被临安人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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