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身上的衣物似乎不足以御寒,程七彦拉拢了风衣的领口,忽然,一辆计程车缓缓驶到他的身旁停泊下来,贴着黑色车模的车窗被摇下,看见里面坐着的人时,程七彦不免一惊。

    “毕荣!?”

    毕荣看着程七彦,目光沉寂,却又带着几分步入绝境时的期盼。“你就是程七彦吧,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七彦住了口,没再说话,往街道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迅速拉开车门坐进了计程车内。

    车子开到了纽约的黑人居住区酒吧内,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吧台后站着一个正在擦拭杯子的黑人调酒师,看见两人进来后,毕荣朝那个黑人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即放下杯子离开了。

    这里只剩下了程七彦和毕荣两人,在这间装饰复古的酒吧内,随处可见墙面上贴着60年代黑人歌星的海报,富有节奏感的布鲁斯音乐从吧台上的留声机内缓缓流淌,程七彦扯下皮质手套放在一旁,看向毕荣,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个男人正面相对。

    毕荣的眼中平添了几分沧桑,他的妻子今天被人杀掉了,而他则得以逃过一难,为了保命而东躲西藏的日子,一下让他老了十岁。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吧,我找程先生是有一事相求。”毕荣的口气并不像在求人,不卑微也不怯懦,只是恳切的眼神告诉对方,他现在能够倾其所有。

    “愿闻其详。”程七彦示意毕荣说下去,他得听听是什么事,什么条件,而不是大发慈悲先一口答应别人的任何要求。

    “请你,保护我儿子的安全!”毕荣似乎下定了决心,双膝同时触底,跪在了程七彦面前。

    果然,他现在已经到了绝路上,所以即使是死,也要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程七彦内心是有些许震撼的,然而面上却表现的平静无波,一个男人居然放下自尊给他人下跪,也许,这一点不亚于付出生命的代价吧,“为什么是我呢?”程七彦问道。

    毕荣抬起头看着他,“因为程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唯一可以保我儿子周全的人,因为你也身为父亲,一定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只要你肯答应,那谭……二少爷也会听你的,你们能够保护我儿子的话,那谁也伤害不到他了。”

    毕荣说出自己的理由,程七彦听后淡淡一笑,“我想你找到我之前也对我做了一番了解,既然你这么清楚,那我也不妨直说,我是个现实的人,不喜欢倒贴做慈善,你手上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好像不能够转让吧?”

    程七彦一下把话题转入了正轨,毕荣手上的股份,是不能够转让的,即使是他死后,也会自动划分到他的子女名下,如果无儿无女的话,则会被冻结,谁都无权处置或者操控,这正是谭老爷子为了保全毕荣而做出的对策,害怕的就是他死后谭凉景和谭玉染对这个野生的儿子不利。

    毕荣惊诧于程七彦的直接,不一刻又恢复如常,是呀,这本就是个利益熏心的世界,谁会无条件的去帮助另外一个人呢,这是毕荣早就想到的,所以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只不过是一个砝码而已,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活命都困难,若那百分之五地方股份能让儿子继续活下去,那才是它真正的价值。

    “是,我儿子现在还小,即便继承了也无用,如果谁拿到他的监护权,那就能间接掌控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想必我也时日无多了,我会在死前立下遗嘱,将孩子的抚养权交代清楚,若程先生肯收留我儿子的话,那笔股份就属于你了……唯一需要做到的,就是让我儿子活下去。”

    百分之五,如果不久的将来谭玉染和谭凉景对决的话,这也许能成为一个压垮天枰的砝码也不一定,程七彦暗自思量着,替他拿到这百分之五吧!

    “我还有一个条件,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就收留你儿子。”

    毕荣喜出望外,“什么条件?”

    “你在晨淼能够有今天,靠的不完全是谭老爷子的庇护,我想你也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不然早就被谭家兄弟撕成碎片了,我想你肯定也掌握着他们的死穴,现在,我要你告诉我谭凉景的和谭玉染的致命点在哪里!”程七彦把玩着吧台上的空酒杯,漫不经心的问道。

    毕荣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直言道:“谭凉景的软肋是他亲爱的弟弟,而谭玉染的软肋不就是你么,最终,一切都在你手中。”

    程七彦意味不明的低笑,“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程七彦靠近毕荣耳边,轻声道出玄机。

    毕荣睁大眼睛看着程七彦,目光是与刚才全然不同的审视,看来,他该对这个男人刮目相看了。

    当毕荣还在吃惊的时候,程七彦已经转身走在前面了,“带我去见见你儿子吧。”

    两人一起来到了刚才那辆计程车前,程七彦以为孩子在车上,可没想到的是,毕荣把后备箱打开了,在昏黄的路灯底下,程七彦看见一个方格子图案的毯子堆成了一个小包包,里面正睡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家伙,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小脸有些苍白,而五官则精致的像个瓷娃娃,程七彦如同看见了小汀的小时候,分外心疼的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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