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还真挺合祁严眼光的,别人想从他手里捞到一些好东西那是真难。你倒好,才第一次见面,他就送了你一套房。”
    赵又喜坐在镜前细致往芊芊玉指上涂抹着护肤品,从镜中窥探到坐在她床上身后男人的笑脸,虽然是笑脸,但眼睛却没丁点笑意,沉着的往她身上看过来。
    她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十指来回涂抹着:“那是为了讨好你。”
    王楚东乐呵呵的笑出声来,笑容还同刚才那样,只不过眼眸里的锐利却稍减了两分。他在赵又喜身上画了圈,自个愿意想着法子讨她喜欢,却见不得别人捧着她。
    特别是两个人年龄差距大,她的态度又向来都是这种不温不火的样子,比起祁严这种女人眼里的青年才俊,他心里自然有些不高兴起来。
    “想来也是,祁总可是有老婆的人,老婆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还能看得上你。”
    她微微一愣,停下了擦手的步骤:“他结婚了?”
    “几年前的事了,只不过他那个老婆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不怎么出来走动,也没多少人见过。”
    赵又喜沉思着,一言不发。
    她确定那时候她亲眼看到对赵又欢动手的,就是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早些年前结了婚。如果他的老婆在燕城,那赵又欢在哪里,是被他藏在了眼皮子底下,还是早就放手了。
    这些都不得而知。
    到了第二天,她就见到了王楚东嘴里的祁夫人,是一位长得十分漂亮,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她与祁严挽手并行,看着十分恩爱。
    谈话间还说到当年他们两人能在一起,还是自己父亲搭得线,觉得祁严虽然家庭贫困,但是个人才,不嫌弃他的出身,将膝下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
    所有人都夸赞着这份好姻缘,赵又欢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但那天赵又喜说出自己的名字时,这个男人脸上瞬间变化的神情骗不了人。
    趁着祁严和王楚东谈事的时候,赵又喜特意去和这位祁夫人搭讪聊天。
    她年纪轻轻就跟了个能当她爹的男人,还没什么名份。王倩倩出身好,锦衣玉食,不喜欢这些走捷径的女人,自然也不太看得起她。
    赵又喜无所谓,一心想从她嘴里撬些赵又欢的消息来。
    她眨着眼睛,脸上笑意盈盈的,说起话来也不怕得罪人:“您跟祁总真恩爱。祁总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就没有对其他女人有过想法吗?”
    王倩倩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赵小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笑了笑:“想跟您讨教一下御夫之道。”
    王倩倩哪里知道什么御夫之道。
    祁严受了她父亲的训斥之后,这段日子才开始和她相处养感情,紧接着这些日子就陪着他参加各种聚会。
    她胡编乱造,说了一大堆道理。
    赵又喜一听就知道这段感情的真伪,却好奇如果赵又欢存在过,怎么会在这里没有了一点消息。
    —
    赵又欢前期的戒毒很困难,好在熬过去脱毒阶段就要好上不少。
    戒毒所里的警察告诉程毅,她吸毒时间短,再加上她吸得毒品类型成瘾性要比白粉之类的要弱一些,所以戒毒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程毅心里压力有稍微减弱,跟着就请了假去Y省找老队长帮忙。
    他能为赵又欢干的事情很少,但一定要干好。
    Y省的B市接壤缅甸,是两国的边境地带,这里的大多数武警收编进来的都不是高学历出身。只不过赵又欢的情况特殊得多,不仅是个女人,还是吸过毒的女人,就的确有些让人为难。
    他再三强调,赵又欢吸毒是当时给他做线人被人发现和警察私底下有接触,被威胁不得已干的。
    老队长信他的为人,也欣赏程毅,答应他自己会试着帮忙。往队伍里安排个兵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算件小事,需要一层一层的递交申请。
    申请书被卡在了局长的手里,说要和他面谈。
    但程毅在办公室里见到的不是局长,而是B市的市委书记。
    她站在书桌正中央,身旁站着一个身穿黑西装的高个子男人。
    很久之前他在B市当缉毒警察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市的市委书记是个女人。B市不比其他市,贩毒,运毒,军火交易大多数都要走这个地区,所以比其他城市更乱更难以掌控。
    他来B市时,这个女人就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在B市坐了五年的书记,没想到他调去燕城之后,这个女人还在这里。
    也不是他看不起女人,位居副部级别的年轻高官有,只不过能爬到这个位置来的女人少。再加上B市本就特殊,难免觉得有些惊讶。
    她很高,在女人堆里是拔尖的那种,不同于普通女人的秀美,她的脸部轮廓分明,下颌线清晰,锐利冷傲的黑眸直直朝着人看过来,极具侵略性。深邃的五官连带着挺拔的鼻子,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感及其贵气。
    她朝着程毅看过来,面带微笑,看着十分亲切友好:“程同志,我是唐景言。”
    他迅速回过神来,毕恭毕敬的行军礼:“唐书记好。”
    她面上波澜不惊,朝着程毅抬手:“请坐。”
    “听王局长说,你想把自己手底下的一个线人安排进队伍里当个武警……”
    程毅郑重道:“是。她是个……孤儿,一直在燕城帮助我获取情报,因为被人有所察觉跟警方有所往来,所以被逼无奈只好吸毒明志。现在我把她带了出来送去了戒毒所,一直觉得欠她太多,知道她想要当警察,所以……”
    赵又欢已经被申请记录了线人档案,所以程毅也不担心被人拆穿。
    办公桌上的钢瓷杯的外壳掉了点漆,她略微挑眉:“哦?他吸毒了?”
    “……是。”
    唐景言轻叹摇头:“程同志,不是我不帮你。前些年的确是有些人不经过正规考试进来,只不过这年年都在变化,政策也跟着不一样,这实在是没办法……”
    她锐利幽深的眼眸在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来回巡视,不紧不慢的拿起一旁的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
    “唐书记。”程毅抬头,一字一顿道:“我在B市缉毒工作中立下不少的功,才得以迁升到燕城。”
    “如果可以给她个机会,我愿意放弃燕城的工作,重新回到B市效力。”
    她挑眉,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仅仅是一瞬间,却还是摇头:“这也不行。她有了吸毒史,如果被贩毒份子引诱复吸,对队伍造成了影响……”
    程毅抿唇,低头沉默。
    许久后,他沉声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任由组织处理,我自杀谢罪。”
    气氛有些沉重,她放下手中的茶杯,面带微笑缓和情绪:“程同志不要这么悲观,你先回去好好工作,等那位同志从戒毒所里出来,我们再作商量。”
    她说话温和,语气却强势。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程毅也无法再多说两句,现在为时尚早,只能等赵又欢从戒毒所里离开再说。
    程毅站起身来,从办公室里离开。
    唐书记雷厉风行,果然名不虚传。
    只不过本该递交到局长手里的申请书,却被转交到B市的一把手身上。
    一个入伍申请,有必要麻烦到这种大人物身上吗。
    程毅开着车,右手扶着方向盘,皱着眉,眼视前方的康庄大道。这后面的东西绝对要比他所知道的更加复杂,但他猜不到。
    恐慌
    他踩着白色大理石瓷砖,走到拐角的楼梯口,长长的走廊深处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光,影影绰绰的显出高大的声音。
    被烧毁的房间没有进行修补,任由着它残破不堪,即使走过这片长廊都还能闻到刺鼻的烧焦味。
    他熟视无睹,朝着最深处的卧室走去,拧开房门将灯打开,房间的一切便通通显示在眼前。衣柜,床,连带着特意找人安置的投影,几乎所有构造都和赵又欢以前睡过的卧室一样。
    房间内空无一人,偶尔寒风吹起窗帘的一角,祁严站着门口处,冷笑着开口:“寒冬腊月里开着窗户,你是打算把自己冻死吗?!”
    没有人回他,一点声音也无。
    他径直走到窗户边去,将窗户关上,又调了室内温度,这才能勉强感受到一些温暖。没有人理他,他倒也不生气,随意找了个单人沙发靠着,开口问道:“赵又喜是谁?”
    床上被窝里的一团开始有些动静,窸窸窣窣的,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祁律从被窝里坐起来,露出精瘦的胸膛,眼底下是许久没有褪去的青黑,乱糟糟的头发也没有打理,整个人看着有些颓废。
    赵又喜是谁?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印象,又觉得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迷茫起来。
    祁律嘴里喃喃地念这这个名字,一边又一边的,重复了四五次后,他终于想起来赵又喜是谁。
    那年赵又欢真他妈血性傲气,冲进包厢里为了她妹妹把他揍了一顿,他想笑,又拉不起嘴角,摆弄了自己的头发一会儿,露出手臂内侧的青瘀:“是她妹妹,我没跟你说过。”
    祁律认识赵又欢比祁严要早得多,后来把赵又欢带到身边来,才发现她那个妹妹早就在赵妈过世之后两个人就分开了。
    赵又欢不提,他也不会去主动打听。
    以至于这么久过去,他都忘了还有这么号人物。
    胸膛下的心脏在不停的跳动,他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巧合,名字像到这个地步,那个赵又喜明明是第一次看见他,全极为厌恶,原来同她那个姐姐一个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严气极反笑:“她那妹妹跟她一样令人生厌。”
    “傍上个大人物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
    他想到傲气的赵又欢,冷着脸被他在床上玩出各种花样。
    温暖的室内空气渐渐升温,他心底烦躁成了一片,猛然站起来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起根烟叼在了嘴里,吸了一大口吐出浓浓的烟雾,祁严冷笑道:“就不知道她那个妹妹是不是跟她一样性子那么傲,会不会学她姐一样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
    他像只被困在地牢里许久的野兽,暴躁的来回走动着:“你说我要不要把她绑过来?”
    “那女人挺在意身边的人的,之前为了个男人就背地里跟警察合计着搞我。”
    “要是我把她妹妹搞死在床上,她会不会气得想从地底下跳出来弄死我?”
    他自言自语,说了一大堆话。
    坐在床上一直沉默的祁律突然开了口:“哥,对她妹妹好一点。”
    他猛然顿住,唇瓣蠕动着说不出话。
    这段时间,祁律总是失眠,睁着眼睛看黑夜里的一切,连带着光亮都有些受不住。
    他重新躺进被窝里,枕套同赵又欢以前用的一模一样:“出去记得帮我关灯,早点休息。”
    自从那场大火后,别墅里的仆人清退了一批,主人家也越来越不喜欢身边有太多的闲杂人。
    一进入夜晚,那些仆人就自行离开,只留下这座空落落的偌大别墅,但凡说句话,都能响起回音。
    王倩倩在卧室里等着她的丈夫,祁严去找祁律一直还没回来。
    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害怕,祁严的别墅不像自家的别墅那样人多热闹,冷清清的,就像一个完整的废宅。
    她没问过原因,只怕引起祁严的不高兴。
    她的卧室在三楼,每次都会路过二楼楼梯口处,能够看到那条长长而又幽暗的走廊。光是看上一眼都觉得滲得慌。
    她起身,在深夜黑暗中慢慢摸索着下楼的方向,小叔的卧室在那条走廊的深处,她想去找祁严。
    女人踩着楼梯瓷砖地上响起回音,就像有第二个人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着,她的心攥成了一团,疯狂的跳动着,几乎害怕到哭出声来。
    越是这样,她越害怕自己一个人。
    幽深的月光零零散散的洒到走廊上,她没从来没涉足过这片地方,阴暗,恐慌,冰冷从脚底下就传遍身上。声控灯在她落脚时亮起,她猛然一惊,才发现自己走到一处房间门口。
    被烧焦的房门残破不堪,连带着旁边的墙面也算是被焚烧过的痕迹。房门最上方贴着好几个黄纸符咒,被烧成黑炭大门上还用红色朱砂笔写着好几个她看不懂的字符,就像是古老的一种鬼神仪式。
    王光平干贩毒这行,杀人放火那是常有的事,所以也信些风水禁忌之类的东西。他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每年也要请一些大师来家里做法,以至于王倩倩知道这些相关的东西。
    只不过一直深受国外良好教育的她,一直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封建迷信,要不得。
    她颤抖着牙关,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对这种鬼神迷信的东西在夜晚里生了好奇的念头,不由得多靠近两分,总觉得能听到这间破落房间里传出吱呀吱呀如同上了年纪的老妪的沙哑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声呵斥,让她不由得尖叫一声,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见祁严阴沉的脸,如同地狱爬上来的使者一般让人生畏。可即便如此,她的心理已经恐慌到极限,仍然朝着他扑了过去,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扇破落的,被烧焦的,贴满了各种邪恶符咒的房门:“这……这是什么东西……”
    祁严冷笑着甩开她的手,毫不畏惧的朝着那阴暗的方向看过去:“那里面,藏了一只恶鬼。”
    —
    两年后,赵又欢终于从戒毒所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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