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随便才能多大,顶天了说也就是十二三,可就是能给人这样的感觉,而这也是最可怕的。

    但这么可怕的孩子,在面对刘灿的时候却异常的恭敬,在刘灿夸奖他的时候,程政发现他虽然一脸平静,但眼中却充满了欢喜和荣耀。

    程政作为县令,知道要做事最难的就是用人,而要让人真心的服帖自己更是千难万难。可刘灿做到了,哪怕对象只是一个孩子,可这样的孩子又怎么会是普通的孩子?更何况,刘灿还料敌于先的安排了这么一个人在外面。

    他不知道其实刘灿心中是充满了懊恼,阿草根本就不是她安排的,阿草学的东西就是隐藏于暗处,然后一击制敌。所以只要不是必要的时候,阿草都不同他们在一起。

    而今天要不是阿草的这个习惯,他们就被人包了饺子。

    “大意了,以后再不能这么做了。”她在心中暗暗提醒着自己,“哪怕对方再懦弱胆小,自己再有优势,若不能一杆子打死,就一定要防着对方的后手。”

    “郎君?”见她久久不语,程政有些疑惑。

    刘灿回过神,一笑:“不过是有个想法,还不知道成不成,不过我觉得应该可以一试。不知道程叔叔这里可有完全封闭的房间,不要有任何光亮,最好也不要有任何气温,若是能隔绝声音就更好了。”

    第69章 前奏(上)

    早先荥阳县也没什么人研究过心理学,所以刘灿要的那种房间还真找不出来——这三者分开来都有,可三者合在一起就比较困难了。但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补救的办法。

    找一间没有什么气味的房间,远离池塘花园,关紧门窗,然后把曹明提过来,眼一蒙,耳朵一塞,再在屋中挂上帘子,然后就把他丢在了那儿。曹明一开始战战兢兢的,以为自己是要遭受酷刑,也就做好了准备。他是审过人的,知道一开始说出来的不会被轻信,当然不说也不行。所以要一开始说出来点,后面再说个重要的,最后再留下点问题,这样他的命就能暂时保住了。

    至于说以后,那只能说以后了。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怎么了?这是要干什么?

    他张口问了问,隐隐的,他能听到一丝自己的声音,但却听不到回答。

    已经没人了?带他来的人已经走了?这屋里只有他一个了?曹明心中一喜,随即又垮下了肩膀。就算只有他一个又有什么用?他手脚都被绑着,眼睛被蒙着,连观察地形都做不到,更何况逃跑了。而只要逃不了,不过还是别人的砧上肉。

    “不过他们没有马上杀我,就说明我还是有用,暂时不会死了。”曹明安慰着自己,并暗暗的庆幸着没有受皮肉之苦。他刚才还有些担心自己撑不下来,他是知道刑罚的厉害的,就是最简单的鞭刑,几鞭下去都能打的人去了半条命。至于那些看起来没太大伤害,却能疼的人宁肯死去的刑罚更不是能轻易熬过去的。

    “不过那刘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躺在地上,曹明思忖着,不过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而慢慢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弥了上来,他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不舒服。

    对于荥阳县的人民来说,这一天是非常具有议论性的一天。

    先是有人说林家寨的林强遭了天谴,死了。

    这话荥阳县的人是不太相信的,他们可能不知道荥阳县令是谁,却绝不可能不知道林强。县令可能会换,那林强,可是在这儿扎了根的!虽然这林强还算仗义,一般来说不会害了荥阳县人的性命,可抢起来,也不手软。而且家门口有这么一伙子山贼,谁出门不得小心再小心?而谁要往这边来的时候,不要谨慎再谨慎?

    本来咱们荥阳也有一些还不错的东西,比如那万山的桃子、上窑春的酒,特别是后者,那可是天下有名的好酒,连前朝的圣人爷爷都夸赞过的!

    可现在呢,别管东西多好,就出不去!

    当然,也不是说一点都出不去,总有胆大的商人,可这样的商人毕竟是少数的,能买的量也不会太多。所以早先多有名的作坊,现在也不过是勉强。

    如果说酒、桃子还是一些人的专利,和广大人民没有太大的关系,那草帽可是切身之痛。咱们荥阳人编草帽的技术那可是祖传的,基本上家家都要有那么一两个高手,草帽编的又快又好。这些草帽他们自己是编不完的,就拿出去卖。到下面的集市也行,到临近的县城也行,有那胆大一些的,甚至会跑到郑州!

    虽然一顶草帽卖不了几个钱,可本来也没什么成本,大家卖上几顶,起码能赚个盐钱!而现在呢,编的再好,大多也只能自家戴了,而因为需求不大,下面的孩子也不愿意学,弄的很多老人不是摇头叹息,就是追着自己的孙子跑。

    所以虽然大家嘴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早巴不得林家寨的那些人受点什么惩罚。不过不管怎么盼望,这林强突然死了还是让大家非常惊愕。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就算是遭了天谴,也总要有个是病死的还是被雷劈死的吧……什么?被一个小孩弄死的?这、这、这,难道那小孩是来要债的小鬼吗?

    没等大家把这事给确定下来,新消息又传来了——林家寨的人攻击县衙了!

    这比早先那个消息更劲爆,也更令人无法理解。这朗朗乾坤,林家寨的人怎么就攻击县衙了?好吧,那本来就是一伙山贼,什么胆大妄为的事都敢做,可是,都没见他们进县城啊!

    但传递消息的人言之凿凿,说曹都头亲自带人正在抓捕,要不信,你看县衙那边你能走过去走不过去,离多远都被拦下了!还真有胆大的去试了,而试验的结果就是飞快的跑回家,紧闭门窗。

    不过还没等大家来得及害怕,这一切都结束了,程县令举着林强的人头出来了呢!再之后,林强的人头就挂到了县衙门口,不仅是林强的,还有其他几十个他们能在布告上见到的山贼。

    林家寨,不仅是林强死了,更是整个山寨都被破了!

    惊愕、怀疑、激动、兴奋!

    看着那一个个人头,荥阳县人的心情是复杂的,复杂的顾不上去谈论这一系列变化了。

    而这几十颗人头也把荥阳暂时给稳了下来。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死的是山贼。城门没有被打破,县令还在,这就代表着他们还是安全的;而对于早先还有些别的心思的人来说,则是个警示,更重要的是,他们再没有别的借口了!曹都头?程县令亲自说了,曹都头正在县衙和他商量重要事情,此事十分重要,万分紧急。怎么个重要法?这是你能知道的吗?要见曹都头一面,呵呵,你又是什么东西!

    曹明的亲信大多都被点进了县衙,散落在外面的既不是核心人物,也不会多卖力。事实上他们旁击侧敲的打听,更多的还是想看看程政对此事的态度。

    曹明在荥阳是要比程政更具有权利的人物,哪怕在县衙也有他安排的人。虽然现在很有树倒猢狲散的架势,但联系上过去的线还是能得到一点消息的,而这点消息却更令人疑惑。

    据说曹都头并没有被打;

    据说程县令只是忙着安抚地方;

    据说那些从外地来小毛孩子们有些在疗伤,而剩下的,却是在那个什么刘小郎君的带领下做一种奇怪的动作,什么动作?嗯,大概就是趴在那儿,也不是全趴,而是身体悬空,靠胳膊和脚在支撑——这是在做什么啊!

    别说那些人不懂,就是程政也非常不解。曹明虽然被扣了下来,下面的事却都涌了过来。怎么安抚地方,怎么阻断消息,怎么消除隐患,这些都是说出来轻飘飘的一句,做出来,却是令人头疼至极的。更关键的是,他的人手还不够充足。不过他虽然迂腐了些,能力还是有的;权势上虽比不过曹明,却更得人心。所以不管怎么说,总算把事情办下来了。可刘灿这又是在做什么?

    给那些少年疗伤他没的说,那些少年也真是个个出色,当那些弩箭射进来的时候,不仅刘灿在第一时间有了正确的反应,其他人也都像是演练过多少次事的,有去主动关门的,有去主动关窗的,还有人把刘士则拉到了柱子后面。但不管他们的应对多么及时,也还有被擦伤的,更有一个实在是运气不好,竟被射中了大腿。

    可是这下面的他就看不明白了,这个动作也就罢了,可是一堆人趴在这里又算是什么?更关键的是那曹明要如何处理?还有那几个正副队长,虽然他们把人扣了下来,可也不是个长久的事啊!

    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终于等不住了,不顾刘士则的劝阻跑了上来:“郎君,这下面是个什么章程啊。”

    刘灿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这个平板支撑,她最多只能坚持两刻钟,在第一期的演武场学员里,属于不好不坏的成绩。要想再练,她也不是练不成,不过没有必要。看到程政,她一边给他让座,一边道:“现在县中的情况如何?”

    “暂时还平稳。”

    “曹家人也都确定没跑出去的?”

    “没有。唯有一个管家早先去买东西,不过也被带了回来。”曹明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失败,或者起码没想到自己会败的连逃跑都不能,所以也就没有安排家人出逃。

    刘灿点点头,程政见她没有再开口,就道:“郎君……”

    “哦,那曹明现在情况如何?还叫吗?”大概在一个时辰后,曹明就开始叫了,先是叫救命,求饶,再之后就是大骂,骂刘成骂程政骂刘灿,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不过早得过叮嘱的人也没去打理他。

    “已经不骂了,据看守的说,好像睡着了。”

    “哦?那我们再等等吧。程叔叔放心,我心中有数,若是明日见不到成果,我们就再改个法子。”对于小黑屋的做法,刘灿自己是没底的,她没试验过。不过在现代她没少听小黑屋的传言,而根据军队都在用这种模式的情况来看,应该是靠谱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她想要的那种效果,曹明的反应,可是事关下面的整个计划的。

    想到这里,刘灿暗暗吸了口气,又低头盘算了起来。旁边的程政看着干着急也没有办法。一直到天完全黑了,用了点饭食,刘灿才提议说去看看曹明。

    第70章 前奏(中)

    白重躺在床上,看着他的女人徐氏仔细的给他吹着鸡汤。她的嘴有些干,不像早先总是丰满红艳,眼角也有了明显的皱纹,不像过去就和少女似的。不过半年的时间,这个女人就迅速的老了下来。

    “可以喝了。”徐氏一笑,舀了一勺,送到了他的嘴边,“这是六妹妹从开封找来的法子,说是再补不过了,官人可要多喝一些。”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白重心里就一阵烦躁,再闻到那股药气,更是郁结,当下忍不住道:“你不必急着如此,我还死不了!”

    徐氏一颤,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官人!”

    白重心中不忍,但嘴就像不受控制似的:“早上是药膳,中午是药膳,晚上吃个汤水还是要加了药的,别人是一天两顿饭,我是一天三顿药,没病也被你这么催成病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一早死了,你没个指望,可也不必这么往我肚子里灌药。都说过犹不及,我看你这是过了又过!早先娶你,是想着你出身不错,好歹会又几分见识,却不想如此愚昧,我今日会是这样,也是你造成的!”

    他说一句,徐氏的脸就白一分,到最后整个身体都像筛似的抖了起来:“官人、官人何必这么说?”

    白重冷哼了一声,徐氏身体软在床边:“官人既如此想我,不如将我休了去,也省的看了我心烦。”

    “你这是在要挟我吗?还是眼看我不行了,就想赶快逃离,省的将来拖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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