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刚平静下来不久的心脏立刻吊到了嗓子眼里。

    对于天上那头巨龙,他原本并没有产生什么畏惧之情,只当做看个新鲜。但是这奇怪的红发姑娘一出现,他立刻就知道情况恐怕要急转直下——尤其是她居然毫不犹豫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斯考特叔叔?所以这姑娘其实是也是个巨龙,幼年期那种?

    果然是倒了八辈子霉。

    强忍住对着那张倒挂的脸狠狠踩下去的冲动,苏文死死盯着天空中滑翔而过的巨龙,见到它并没有留意下方,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划过了天穹时,这才终于重重松了口气。

    “小哥小哥,我可以进来吗!”

    见到危险过去,扒着踏板的红发姑娘便兴奋地开口了。

    苏文脸色阴沉。

    “如果我拒绝的话,你会离开吗?”

    “才不呢,我在外面等着,等你开车了就跑步跟着。”

    “那进来吧……”

    于是,在莉蒂西娅紧张的注视下,苏文极不情愿地让开了个空隙。而那红发姑娘只是稍微用力,整个身子就像是敏捷的猎豹般钻了进来,然后老老实实坐在了马车车厢的软凳上,十分礼貌。

    苏文沉默了好几秒,然后把缰绳交给了浑身僵硬的莉蒂西娅——那两匹驮马还在地上瘫着,周围的马车也同理,道路秩序的恢复恐怕得好一会了。

    趁着这个时间,他觉得最好把麻烦解决下。

    “跟着我干什么?”

    苏文低头钻进了车厢里,面无表情地坐在了红发姑娘对面,如同谈判般开口说道。

    红发姑娘还在意犹未尽地嚼着什么,说话的时候,魔能原浆的奇怪味道不断从她嘴里散发出来:“老娘觉得你是个好人啊,当然就跟着你了。”

    说着,她又四处嗅了起来,目光很快就对准了马车后部的行李箱。

    “哎,好香,你这儿还有多的魔能水晶吧?”

    “你想都别想。”

    红发姑娘挠了挠头发,似乎有些着急地分辩道:“老娘给你报酬哇,又不是白拿,你刚才白送了一个已经让老娘很难为情了。”

    “哦,有金币吗?”

    “有哇,但是带的不多,出来时候走得急。”

    “标准特级魔能水晶,市场价45金币一颗,我可以卖你10颗,前提是交易完成后请你下车。”苏文意识到这只麻烦的生物虽然蠢了点,但居然能够说得通道理,于是便冷静下来。她,或者说它,看起来好像只是对魔能水晶非常感兴趣的样子,那么让其达到目的的话,应该不至于继续找自己麻烦。

    红发姑娘则是有些诧异:“诶,不是10万吗?

    “你愿意给我没意见。”

    “好吧……但是,真的要下车么?老娘觉得这里挺好的,又暖合又宽敞。”

    “是的,必须要下车,只有答应了之后,你才能拿到魔能水晶。”苏文咬着牙循循善诱,“如果你想要魔能水晶,地精的工厂里面估计有很多,我这也只有一丁点而已,没法比。”

    “老娘去过了啊,那些魔能水晶都是白色的和蓝色的,没劲,不好次。”红发姑娘脑袋要的跟拨浪鼓似得,“而且那群半兽人还摸我,坏透了。”

    “……”

    苏文不禁为它们默哀。

    但他嘴没停下来,而是紧接着引导道:“原来你是要橙色的魔能水晶吗?魔法师公会里肯定有大把,你拿东西去跟他们换的话,他们会很欢迎的。”

    “那感情好啊,小哥你可别骗我。”

    “绝对没有骗你,好了,金币拿过来,我去给你拿货。”

    红发姑娘听到这句话后特别高兴,在深不见底的裤兜里掏了掏,然后抓出了两把闪闪发亮的金币,把它们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等到金币堆成了一个小山才停下来。

    “1、2、3……450,好了,够了。”

    苏文默默估算了一下那堆金币的大小,得出来的结果是足足有两千多枚金币,不禁有些感叹这姑娘到底是怎么算数的。但他同样也懒得去详细数了,只是默不作声地一个手刀按下去,把大概多余的金币隔了出去,随后把它们推到了红发姑娘的面前。

    一点便宜也不占,划清界限各走各的,这就是苏文的打算。即便不是为了避免麻烦,和一头巨龙耍小聪明——就算这家伙确实蠢得不行,那也是一种鼠目寸光的行径。

    “啊诶,多了吗,你可真是个好人。”

    这是第二张好人卡了吧?

    苏文收了钱,没忘记上保险:“交易完成后走人,别跟过来,就当没见过我。你得先答应,然后我才会把魔能水晶交给你。”

    红发姑娘点头如打鼓。

    “嗯嗯!”

    苏文这才来到了行李箱前,而正当他准备从盒子里取出魔能水晶时,却偶然发现瓶子里呆着的小史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球,体积只有原本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看来是提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早早缩卵了。

    再次无言地叹息了一声自己的好运气,苏文拿出了10颗散发着无暇橙光的魔能水晶,把它们一股脑塞给了红发姑娘,然后拉开了车厢里的备用门,示意她赶紧出去。

    “小哥,谢谢你嗷!”

    红发姑娘颇有些恋恋不舍,她抓起一颗魔能水晶就塞到了嘴里,把剩下九颗连同多出的金币小心翼翼放进了口袋里,然后含糊不清地对苏文说道。伴随着又一声“嘎嘣”的巨响,等到那根魔能水晶被拿下来的时候,其命运和先前的一模一样,硬生生被咬掉了半截。

    苏文看的一阵心惊肉跳,直到这姑娘拖着长长的红发消失在了车厢外之后,他才无力躺在软櫈上,翻起了白眼。这笔交易倒是说不上亏,可关键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直面了一头史诗生物,而且还安全无恙地活了下来,他就总觉得这世界有点不太真实。

    好在能让这“史诗生物”感兴趣的东西就只有魔能水晶,被自己引开目标后应当不会再回来。而至于苏文所说的魔法师公会,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铁炉行省究竟有没有这东西,不过既然魔能水晶通常是魔法师的应急储备,虽然橙色品级的基本上有钱都很难买到,不过如果铁炉行省真的有魔法师公会的话,里面肯定会储藏颇多,因此苏文倒也算不上在说谎,反正也没告诉她详细地址。嗯,给她个寻找的方向,就不会再来缠着自己了,苏文觉得自己真是太过机智。

    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紧闭的备用门忽然被打开,那个火红的脑袋又探了进来。

    “对了小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怎么都爱问这种问题啊,反正以后也再不相见了。

    “苏文。”

    “噢噢,记住了,苏文,你也记住老娘的名字吧,叫阿莱克斯因·多莫瑞根·圣提力曼斯顿·格雷·多拉贡·伊特勒菲尔·耐赫里提·格洛瑞……”

    苏文觉得放任这家伙再说下去肯定有凑字数的嫌疑,于是便打断了她的自述。

    “阿莱克斯因是吧,我记住了,然后再见。”

    将车门再次关上,苏文冲到了车头,抢过鞭子抽了抽两匹勉强站起来的驮马。道路的周围,各个种族的生物们正聚集在一起,或兴奋或心有余悸地讨论着方才天空中的异像,但苏文对此已经毫无兴趣,他只知道在后面不远处就站着一只货真价实的巨龙。

    苏文倒不惊讶于巨龙会以人类的形态出现,事实上,它们中的大多数相当懂得享乐,化为人类融入世间并不出奇。几百年不离开居住地?那只是不以本体形式离开而已,如果真是待在老窝里几百年不挪动,大陆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龙裔血统,龙之宝库里堆积如山的财富和宝物又是从哪搜刮的?

    但他很快就没工夫关注巨龙了,因为旁边莉蒂西娅的脸色一直有些苍白,似乎受到了惊吓。苏文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反应也微乎其微。

    “哪里不舒服吗?”

    苏文有些关切地问道,这半精灵女仆很少如此,就算是被天上的巨龙给吓到,连两匹驮马都恢复了正常,她没有道理仍然魂不守舍啊。

    “没什么,主人,可能只是有些累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莉蒂西娅这么说道,声音果然有气无力,苏文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有些稍微的发烫。

    “可能是受凉感冒了,等到了铁炉堡,去找医生看看吧。”

    莉蒂西娅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由于巨龙经过而带来的交通混乱,苏文到达铁炉堡的时间比预计晚了半个小时,但是在足足一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能够远远看到那巨大的城市轮廓了。

    铁炉堡的周围不允许兴建工厂,因此这里只有大片的农田和森林,两条大运河横跨在道路中央,流往东南方向的潘帕斯内海。在经过两座共计三公里长的巨大拱桥时,黄昏中发出明亮光芒的魔导灯光正熠熠生辉,映照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平原城市,让苏文能够轻易看见直插云霄的三座高塔。

    财富之塔、工匠之塔、机械之塔。这三座巨大的高塔是铁炉行省的地标性建筑,就算在整个辉煌大陆都颇有名气,苏文在特里底斯的时候就对其早有见闻,今日能够亲眼见到,虽然只是远远的仰望,但立刻感觉到“地精与矮人的奇迹”绝非浪得虚名——那接近500米高的塔身布满了永固法阵的光泽,如同鹤立鸡群般位于铁炉堡的正中央,透过巨大而开阔的外城墙远远望去,就像是夜色中的三盏明灯。

    作为铁炉行省的心脏,铁炉堡聚集着为数更多的地精,下至平民上至贵族,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看见各种各样这种绿皮尖耳朵的矮子。苏文还真是有些庆幸多伦帝国的政策,否则这么多的地精要是被放到了其他行省去,还不知要引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地精个头虽矮,但铁炉堡的建筑并不显得低矮拥挤,这座城市的占地面积相当于18个特里底斯,因此放眼望去尽是绵延不绝的建筑,根本看不到头。城门巨大的出入车流就像是大海中打开的水龙头般,苏文只是驾车经过了几个四通八达的街道,就再也没有了外面摩肩接踵的氛围。

    眼见天色已晚,苏文却并没有立刻去找休息的地方,而是简单看了看铁炉堡的详细布局地图,然后驱车前往这附近最大的医院。

    因为莉蒂西娅的体温越来越高,明显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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