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娇脸颊微微发热,便点了点头道:“没什么大碍,周太医说只要静养,也无妨,药也都留下了。”

    徐氏闻言,总算放下了心来,谢玉娇便去了里屋都谢朝宗玩。谢朝宗如今一岁刚出头,已经回喊几个人了,也会稍微在地上走几步,却还娇气的很,动不动就要哭鼻子,谢玉娇心中很是担忧。都说谁带出来的孩子像谁,谢家又没个男人,这一群女人带出来的男娃,想要让他有些阳刚气,只怕也难了。

    谢玉娇正愁这事情,忽然瞧见窗外郑婆子火急火燎的从垂花门里头进来,见了宝珍和宝珠两人都没行礼,径自就撩起了帘子,开口道:“回太太,大姑娘在房里头吗?”

    徐氏往里间指了指,谢玉娇已经把谢朝宗递了人,从里面出来,问道:“你这急急忙忙的做什么呢?”

    郑婆子便开口道:“大姑娘,外头二老太爷带着一群族里的男女老少,堵在谢家的粮仓门口呢,说族里没拿到的东西,谁也不让拿走。”

    ☆、第0099章

    原来青龙山难民聚集地离谢家宅大约要有一个时辰的马车,那边虽然也设有仓库,但陶来喜说那些难民龙蛇混杂的,将粮食放在那边,实在很不安全。故此每隔一两日,便让家里的小厮取了粮食送过去。

    明日就是除夕,陶来喜便打算今天就把事情都安置好了,这样明儿也可以偷个闲,在家里陪老婆孩子。谁知道运粮食的车马才在谢家粮仓门口停了下来,就瞧见二老太爷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往这边来了。

    虽说陶来喜是谢家的下人,可瞧着二老太爷毕竟是谢家的族长,他也不敢不尊,因此急忙遣了小厮往谢家就传话,看看这事情到底怎么解决。

    徐氏原不知道这事情,听郑婆子这么说,只开口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二老太爷为什么要堵谢家的粮仓,难道我们家欠了他们什么东西吗?”今日徐禹行一早就去了县衙送年礼,这会子正好也不在家,徐氏听了这话,便有些着急了。

    谢玉娇闻言,只开口道:“母亲别担心,进去陪朝宗玩去吧,我们能欠族里什么东西呢?只怕是多给了呢!母亲也不想一想,这么多年我们年年给族里没有进项的叔伯们发年饷,什么时候少过了。”

    徐氏只还不放心,又道:“那他们这样做到是为了什么?明儿就是除夕了,又要去祠堂敬祖宗,这事情要是被百姓们瞧见了,也不好看。”

    谢玉娇便道:“也没什么,就是年底的时候,难民来的多了,米面都涨价了,仓里粮食是有,只还没舂成米,一时间也来不及弄出那么多来,所以我让陶管家把给族里的那一份先给了难民去了。”

    徐氏听谢玉娇这么说,这才明白了过来,只开口道:“原是这样,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徐氏想到这些事情也觉得心烦,便开口道:“这些人从你爹在的时候,就恨不得让你爹供着了,你爹是个心善的,也就随他们了,不过就是花几个银子打发了罢了,没想到居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谢玉娇一开始没把这事情告诉徐氏,也就是怕她心烦,如今瞧她那蹙眉的样子,便知道她又要不痛快,这大过年的不让人安生,到底有些让人恼火。

    谢玉娇只安慰道:“母亲别担心,我出去看看就回来,再不行打发几个银子也就成了。”

    徐氏闻言,只开口道:“大过年的,别跟他们起了争执,明儿进祠堂又受一堆的闲气,索性散几个银子算了。”

    谢玉娇虽然也这么说,可心里头却一点儿也不想给银子了事。一来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二来这要是行得通了,以后隔三差五都来这一招,谢家也不够他们这样勒索的。是以谢玉娇觉得,不若趁着今天,把话都说明白了,这样也就永绝后患了。

    “母亲放心,我自有计较。”谢玉娇说完,只随着郑婆子就出门去了。

    谢家宅几百户的人家,是这附近最大的村庄了,谢家的粮仓就在村里口不远处,那边还建有私塾,沿路还有几个随常的铺子,做一些早点吃食生意,或修伞补鞋、卖糖的。如今二老太爷堵了陶来喜的去路,这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就都涌了过来。

    郑婆子引子谢玉娇到了门口,才问道:“姑娘您先等着,我喊个轿子过来。”

    谢玉娇只摆摆手道:“郑妈妈不用忙了,这几步路我还走得动。”

    郑婆子闻言,只笑着道:“姑娘金贵啊,按例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好随便在路上走动呢!”

    谢玉娇便笑着道:“我这算哪门子的金贵,都劳碌命了。”谢玉娇提着裙子,正打算要出门呢,就瞧见几个看热闹的人从那边往回走,嘴里还嘀嘀咕咕道:“谢家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个富贵亲戚了,出手可真阔绰,一百两的银票随手就拿了出来。”

    谢玉娇闻言,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往郑婆子那边递了个眼色,那郑婆子会意,只喊住了那两人,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谢家亲戚不亲戚的,谢家的亲戚,怎么有我们不知道的?”

    那两人方才正满头走路,也没看清来人,这会子抬起头才发现谢家大姑娘站在门口呢,只急忙跪下来行礼道:“大姑娘怎么也亲自出来了?那边二老太爷都散了……”

    谢玉娇没等他们把话说完,只开口问道:“你说说,方才你说的什么富贵亲戚,我怎么就不认识呢?”

    谢玉娇正问这两人呢,就听见不远处周天昊清了清嗓子道:“娇娇妹子怎么就不认识我了,我可不就是来你们家做客的……大表哥。”

    谢玉娇抬起头就瞧见周天昊笑嘻嘻的回来,身边还跟着弓腰缩背的陶来喜。陶来喜见谢玉娇走到了门口,只笑着过来行礼道:“惊动了大小姐,奴才实在罪该万死,好在这位杨公子已经帮忙解决了问题,二老太爷也带着人回去了。”

    解决?怎么解决?谢玉娇只嫌弃的看了周天昊一眼,强忍住要捶他的冲动,转身往门里头走了一步,这才回过头来,咬着牙道:“大表哥,里面请!”

    周天昊听见谢玉娇这一声大表哥,真真是觉得骨头都酥了,脸上带着笑就跟着进去了。

    周天昊这么一露脸,谢家宅所有的人都知道,这谢家来了一个从京城来的富贵亲戚,这人才是谢家大姑娘的大表哥,应该是徐氏面上的亲戚。

    虽然如今朝廷南迁了,可对于江宁的百姓来说,有一个当官的亲戚,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了。二老太爷再横,那也只是窝里横,这要是真闹出去了,他也不占理,因此周天昊一甩手就是一百两的银子,把那群人都给镇住了。

    用晚膳的时候,徐氏听说白天是周天昊把二老太爷那群人给打发了,便一个劲的夸道:“家中有个男子就是不一样,什么事情都好办了,也不用你亲自出面,省下多少心思来。”

    谢玉娇往徐氏那边瞥了一眼,只不屑道:“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太平,谁不会呢?我还心疼银子呢!”其实谢玉娇病不吝啬银子,只是这银子给那群人,太憋屈了。一想到这周天昊这样的财大气粗的,当时那一万两银子她也给亏了。

    徐氏瞧着谢玉娇这一脸不自在的样子,只笑着又给她添了一筷子菜,开口道:“你舅舅刚刚回来了,那时候你正歇中觉呢,我让他在外头陪着杨公子用晚膳,一会儿你过去看看,问问他今儿在县衙,县太爷有什么吩咐没有?”

    平常到了晚上,谢玉娇是不去外院的,这会子徐氏特意吩咐,谢玉娇就知道她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便随意道:“明儿早上再问也是一样的,又没有什么大事情。”

    徐氏便道:“明儿是除夕了,一早就要去祠堂敬祖宗,再说了,难道大年夜的,你还要你舅舅陪着你谈庶务不成?”

    谢玉娇心里便郁闷,明儿是大年夜可今儿还是小年夜呢……凭什么小年夜就要谈公事……

    不过谢玉娇也不想和徐氏拧着干,不然的话,又要被她唠叨好半日了。

    徐氏见谢玉娇了头,只笑着道:“那正好,一会儿让百灵跟着你过去,我茶房温了一盏参汤你送过去给杨公子喝。”

    谢玉娇闻言,只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这徐氏果真就是没按好心的。

    徐禹行因知道了周天昊的真实身份,一时和他同住一个院子,还觉得有些尴尬。如今又同桌吃饭,言谈上比以前更加的小心翼翼。

    周天昊本就是不拘小节的人,瞧见徐禹行处处恭敬,反倒不自在了起来,只开口道:“舅舅不必处处照应我,我自己能成。”

    徐禹行哪里敢当得起周天昊这一声舅舅,可他叫的这样热情,倒让徐禹行也不好意思回绝了。这不让人叫舅舅吧,那岂不是说不肯娇娇嫁给他,这让人叫了吧……实在怪别扭的很,头一次遇上这样不按规矩出牌的人,徐禹行都觉得平素还算精明的脑子都要不够用了。

    “若不是你有伤在身,我必定要同你多喝几杯的,这谢家鲜少有人来做客,平常空闲了下来,自斟自饮也颇无趣。”

    “那是当然,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喝酒也要看人的。”周天昊说着,四下扫了一眼,只开口问道:“听说舅舅也是世家出身,如今却这般淡泊名利,谢家富贵一方,却远离权势争端,当真是一处桃花源。”

    徐禹行年少时候也确是公府的少爷,可却也因为品尝了富贵,又经历了变故,才看淡了官场,索性做一个浑身铜臭的商贾。

    “杨公子既然知道这里是桃花源,那是否会为了谢家保住这一片清净之地呢?”徐禹行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也是他心中所担忧,谢玉娇在谢家是独一无二的小姐,可一旦离开了谢家,她会面临怎样的考验呢?徐禹行出身公侯世家,如何不知道那里头有多少的阴毒勾当,作为皇室,只怕更甚一筹。

    周天昊垂着眸子想了片刻,只抬起头回道:“如今是我来了,只是不知道这桃花源是不是接纳我这个外人。”

    谢玉娇站在帘外听了片刻,只觉得眼眶里热乎乎的,端着参汤的百灵在身后提醒道:“姑娘,再不进去,这参汤都要凉了。”

    谢玉娇这才用帕子压了压眼角,从百灵的手里接过了参汤,只开口道:“你回去吧,我送进去就好。”

    百灵脆生应了,谢玉娇这才揭开了帘子,单手托着一个茶盘进去,见两人都没在动筷子,便问道:“怎么,嫌弃我们谢家的厨子没有宫里的御厨好了?”

    周天昊只忙说不敢,在面前的菜盘子里胡乱夹了一筷子的菜往嘴里塞进去。谢玉娇见了他那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把手里的茶盘往桌子上一放,递过去道:“赏你的。”

    “这是什么东西?”周天昊看着这青花瓷的盅子,心里正害怕,自己伤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也不知道被太医们灌下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如今瞧见这瓷盅心里就怕得很,深怕又是什么不知名的动物或者植物的尸体。

    “放心好了,上好的老山参汤,给你补身子用的。”

    徐禹行瞧见谢玉娇进来,只放下了筷子,开口道:“哦……对了,我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我还有事情要和你母亲商量,我先过去了。”

    “哎……”谢玉娇还来不及阻拦,徐禹行就已经撩了帘子出去了。

    谢玉娇真是服了徐氏这姐弟两人了,便是再怎样,也不能这样把自己往外推去,这样孤男寡女的,他们就不怕自己被人欺负了吗?

    “别哎了,人都走了。”周天昊只笑着,亲自站起来,替谢玉娇倒了一杯茶。谢玉娇也不喝,将茶盘中的参汤端了出来,亲自监督道:“快喝吧,喝了我好回去交差。”

    “这不是你赏我的吗?还交什么差呢?”周天昊有些不明所以道。

    谢玉娇撇撇嘴道:“我才懒得赏你呢!我娘赏你的!”

    周天昊闻言,只笑着道:“原来是丈母娘赏的,那一定要喝。”

    周天昊正要捧着茶盅喝下去,谢玉娇只抢了过来道:“你胡说个什么!没规没矩的,你也知道这古代民风彪悍,万一弄不好是要浸猪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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