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辰时就到城外言家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救济灾民,言修是施粥,言昭华来了两天,发现这些人中有很多似乎都有些病症,第三天的时候,干脆就自己掏腰包,从京城里集结了二十多名大夫,以每日一百两诊金的价格,让他们在这里坐诊,给灾民看病,从开方子到抓药,全都由言昭华负担。

    堰伯看了自家大小姐这样大的手笔,也是惊呆了,布衣施粥这种事情看着声势浩大,但其实用不了多少钱,但诊病配药就是个无底洞了,更何况,药钱先放在一边不说,单就每个大夫每日的出诊金就高达一百两,二十个大夫,一日下来就是两千两,十日一来就是两万两,再说那些药方开的药,虽说甚少有需要名贵药材的,可就算是甘草,黄莲这些最最普通的药材,每日也要消耗上百,甚至上千斤……

    第五天的时候,堰伯见自家小姐还没有收手之意,凑过来问道:“大小姐,这药就一直这么送下去?”

    言昭华坐在后方马车前晒太阳看书,听堰伯这么问,放下书回道:“不需要一直,我估计十天半个月就差不多了,药又不是饭,不需要每天吃啊。”

    堰伯感觉自己眼角有点抽搐,这大小姐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么做得花多少银子,可话还没出口,就听言昭华说道:“行了,你就别担心了,看病送药这事儿,银子全由我这儿出,我爹要求心安,我就让他把心都放到肚子里去。”

    见堰伯还是一副操心的神情,言昭华挥挥手,说道:“行了,你去忙吧,我有数的。”

    相比于谢薇留给她的嫁妆,这些才哪儿到哪儿啊。如今言昭华的手笔,就是连着送一两年,也是送的起的。

    言修要在短时间内让她搏个好名声,光靠大家都做的施粥成效见微,还不如手笔大一点。而事实上,言昭华的做法的确有效,在看诊送药的第三天,就已经有人来到她车驾前不远处跪拜行礼,称呼也有所改变,大善人,观世音,女菩萨等等夸张的叫法让言昭华都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

    又过了两天,言昭华要出门的时候,遇见了言昭宁,喊住了她,说道:“听说大姐这两日在城外施粥,能不能带我也去见识见识?我昨儿跟父亲提了,父亲也许了我的。”

    言昭华看她梳洗结束,连帷帽都戴好了,一看就是早有准备,尽管心里不太愿意,但她既然和言修说了,言昭华也没有不带的道理,便点点头,没说什么,兀自上了马车。

    言昭宁被怠慢,心里暗自冷笑一声,便戴上了帷帽,跟着言昭华上了马车,到了城外之后,言昭宁虽说不时用帕子挥舞着鼻尖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气味,一会儿又将帕子捂着口鼻,言昭华只是看了看她,并没有说什么,心想这丫头幸好戴着帷帽,要不然她这一脸嫌弃的样子,说不定就能把言昭华前些天的努力给一笔抹杀了。

    言昭华来了之后,就坐在老位置上看书册,全都是新搜集到的话本子,这些日子言昭华看的简直要入迷了,言昭宁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了,才对言昭华问道:“大姐,你每天不会就这样坐在这里布衣施粥,给人送药吧?也太对得起父亲给你花的钱了。”

    言下之意就是言昭华这名声也太好赚了,看着这样大的排场,言昭宁心里酸酸的,若是这些排场是替她做的话,就好了,堰伯经过,正好听见言昭宁的话,便替言昭华答道:“三小姐有所不知,布衣施粥是侯爷吩咐的,但看诊送药却是大小姐自己做的,这么些天下来,估计都快用两三万两银子了,大小姐这手笔让人不记得都难。”

    言昭宁也为之咋舌:“三,三万两?”

    惊恐的看着继续低头看书,一脸无所谓的言昭华,言昭宁不禁怀疑起言昭华当年到底从她娘手里得了多少银子,谢氏也有嫁妆留给她和书彦,可言昭宁算来算去,拢共加起来可能也就三四万两的样子,她原以为和谢薇留下的差不了多少,可如今看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忍不住心里再次嫉妒起来,觉得怎么什么好事都给言昭华摊上了,如今就连父亲都拿她当手心里的宝,要给她挣名声,讨封号,可若是没有言昭华,这些好事,肯定都会落在她身上了。

    “大姐,你这样乱花钱,父亲知道吗?”

    言昭宁语气酸酸的说道。

    言昭华抬眼看了看她,顺便翻了一页书,正看到紧要的地方,被打扰了总是不高兴的,随口回道:“我用的自己的钱,为什么要父亲知道?”

    言昭宁这是没话找话,她都来这里这么些天了,言修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她只是心中不平,想给言昭华找点不痛快罢了,谁知道言昭华的一句话,却让她更加的不痛快了。

    一句‘我用的自己的钱’说的这样豪气,越发让言昭宁好奇,谢薇到底给言昭华留了多少银子,她知道的,也就是自家娘亲折的那件事上,谢薇三十万两存在通宝钱庄,谢岚没忍住诱惑,动了那笔钱,这才断送了前程,被人送去豫州那地方。

    可言昭宁觉得,谢薇肯定不止留下了三十万两,要不然,言昭华哪里敢这样大手大脚的花?还是花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越是想的深远,言昭宁心里就越是嫉妒,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妒火中烧,言昭华样样都把她压得抬不起头,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恨不得立刻就让她消失在面前才好。

    “姐姐说这话,就不怕我告诉父亲吗?你是越来越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了,哼,还一天到晚跟我讲规矩,其实这个家里最不守规矩的就是你了。”

    言昭宁的疯言疯语,言昭华简直不想理会,没想到那丫头还真来劲儿了,继续说道:“这样大手大脚的给外人花钱,你可曾想过贴补些府里的开支?总是仗着父亲疼你,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就算大太太给你留了好些嫁妆,可你用不着这样花吧,这些人谁还记得你的好不成?”

    言昭华放下书册,对言昭宁说道:“你要是看不下去,你就回去,别在这里膈应自己,还膈应别人,我有的我的钱,你操什么闲心?我的钱愿意用在什么地方就用在什么地方,难不成所有的钱都要用在你的身上才叫个好?趁早回去,别在这儿给我找不痛快。”

    言昭华直白的话似乎伤到了言昭宁的自尊,她猛地站起来对言昭华喊了一声:“言昭华,你欺人太甚了。”

    说完这句话,就往旁边的树林跑开了,两个丫鬟紧随其后。言昭华看着她跑去的方向,知道那里也有言家的护卫守着,不会出事,心中倒是觉得奇怪,按理说,她要寻常说了这些话,言昭宁怎么着也不会留下才是,可今天居然留下了。或者说,按照这丫头的性格,根本就不会跟着她到这城外脏乱差的地方来……

    心中带着疑惑,言昭华继续埋头看书了,这些天的工作就是这样,早上过来,中午回去,下午就不过来了,然后第二天周而复始,再来一遍。

    又看了大概两个时辰的书,眼看着午时就要到了,堰伯过来对言昭华说道:“大小姐,午时快到了,您要不也早些回去吧。”

    言昭华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去把三小姐找回来。”

    堰伯领命下去之后,言昭华就坐上了马车,在车里等待言昭宁过来,可没一会儿,堰伯焦急的跑来,对言昭华说道:“大小姐,不好了,三小姐不见了。”

    第八十三章

    言昭华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堰伯,说道:

    “林子里都找过了?那里不是有言家的护卫吗?他们都没看见?”

    堰伯擦了一把冷汗之后,说道:“小人全都问过了,他们说看见三小姐往溪边走,追过去问了,三小姐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让他们跟过去,后来又派丫鬟来说她们在溪边,让人不要去找。”

    言昭华呼出一口气,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堰伯却在旁边催促:“大小姐,这都大半天了,三小姐是跟着您一起出来的,若是出什么意外,您也脱不开干系啊,最近府里可不能出事。”

    堰伯的话言昭华不是听不懂,现在是长宁候府的关键时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若是在这个时候闹出点什么事情来,那么言修这段时间奋力帮言昭华挣名声这个举动算是全白费了。

    “派人去找了吗?”言昭华对堰伯这样问道。

    “是,先前就派人去了,只是还没消息呢。”堰伯对言昭华拱手说道:“小人现在就派人回去求支援。”

    言昭华却喊住了堰伯,对他问道:“咱们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一共连小人在内,二十三人。”

    “……”

    言昭华沉吟过后,很快便做出了决策。

    **********

    言昭华带着染香和青竹走在树林之中,沿着言昭宁先前走的路径,一直往前走,染香和青竹在言昭华身后一声一声的喊着‘三小姐’,堰伯和四名护卫紧随其后。

    正午的树林中很安静,寻人的喊声惊起了一群鸟雀。

    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堰伯和两名护卫守在言昭华身旁,大家一同转身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堰伯对后面两个侍卫说道:“你们去那边瞧瞧,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两个护卫领命去了,言昭华带着人继续往前,可走了一会儿后,又听见身后又一阵响动,回过头去,依旧没人,堰伯让那两个护卫又过去查探。

    可就在这时,树林的东面传来一声惊呼声,听着像是女孩儿的喊叫,可只一声,就戛然而止,更加惹人怀疑,染香凑近言昭华说道:“大小姐,听着像是三小姐的声音呢。”

    言昭华没有说话,堰伯在旁说道:“大小姐,还是等护卫们回来再去吧,现在去太危险了。”

    ‘啊’的一声,再次响起,比之前还要凄惨,还要大声,事情紧迫的似乎没有给言昭华思考的时间,提起裙摆就往那声音的地方寻去。

    一行四人,越走越深,越走越安静。

    堰伯靠近言昭华说了一句:“小姐,我觉得有点不对,咱们还是回去吧,等护卫们回来再找。”

    言昭华点点头,几人便要转身,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壮汉从树后窜出来,穿着黑衣,手拿刀棍,参差不齐的样子。为首那人用刀架在一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姑娘肩膀上,不是言昭宁又是谁呢?

    堰伯和两个丫鬟护在言昭华身前,回头一看,就见他们已经被几个壮汉包围住了,正发出狞笑,为首那人显然是个年轻男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嘿嘿,大小姐倒是跑啊!为了骗你过来,咱们可是费了不少精力啊。”

    堰伯出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快把我家三小姐放开。此时若肯收手,我们长宁候府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只听他们身后的蒙面壮汉们笑了起来,有一个特别壮实的站出来对堰伯叫嚣道:“你这老头儿,都这步田地了还给我装蒜,信不信老子第一个砍死你?”

    “你们到底是谁?就不怕事情败露,死无葬身之地吗?”堰伯年少时曾经参过军,紧要关头竟然一点都露怯。

    “我们怕什么?谁让你们大小姐专挑这种有乱民,暴民的地方来?就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你们自找不是?”那壮汉的声音落下之后,其他汉子也哄堂大笑了起来。

    一句话说出了他们选择这个地方动手的原因,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而成的。

    “别和他们废话了,兄弟们动手!把这老头儿杀了,这仨姑娘咱们就分了吧。哈哈哈。”

    一个壮汉从旁猥琐说道。

    旁边几个立刻附议,只见那刀架在言昭宁脖子上的黑衣人喝了一声,道:“两个丫鬟随你们,那个留给我。”

    又是一阵哄笑,几个人就往言昭华他们扑过来,而就在此时,从林子后方,突然涌过来二十多个人,全都是长宁候府的护卫,按照堰伯的吩咐,从边上潜入林中,自林子尽头的溪边埋伏着进入,其实言昭华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长宁候府的护卫就已经埋伏起来了,就是等他们动手,因为堰伯和他们约定的计划也就是他们动手,你们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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