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闻言大喜,这次圣上开了口,可不止是罚俸三年那么简单。
    虽然不会真诛杀曹贼,至少也要削去大半权势,再委派一个人坐镇典魁司,形成互相监督之势。而有了这次的事,曹华这辈子都别想独掌大内。
    至于朝堂?
    若得罪大宋全部文人和大半朝臣的人,还能在朝堂上凝聚出一股势力,那除非是在敌国的朝堂上。
    一时间,文武百官都松了口气,开始琢磨起典魁司如何划分的问题。毕竟一个案牍库放着无数王侯将相的秘辛,这些东西存在,便是在朝臣的头上悬了一把剑,不把剑握在自己手上,大多数人都寝食难安。
    “我,不知罪!”
    就在所有人思索谋划之时,一道平淡的声音传来。
    满场猛然一静,交谈戛然而止。
    所有人茫然抬头,看向站在宫墙下的曹太岁。
    诡异的气氛往外扩散,很快蔓延到了街道上。
    东华门外,文人、官吏、百姓、禁军,在很短的时间内安静下来,直至针落可闻。
    外围的人虽然没听见说了什么,但从前方诡异的气氛和朝臣的脸色中,明白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我不知罪?
    天子问‘你可知罪’,能这么回答?
    天子是让你给个台阶下,你说‘臣治罪’,天子说‘撤去某某职,以儆效尤,散吧’,事情就完了。
    你说‘我不知罪’,让天子怎么接?
    话音一出,文武百官的眼中都是茫然。
    赵诘愣在当场,打量着下方的曹华,思索是不是听错了。
    蔡悠愣了片刻,旋即勃然大怒:“曹华,你放肆!”
    曹华站在宫墙下,朗声道:“我曹华依法办事,从未愧对过圣上和大宋百姓,欲加之罪,恕曹华难以接受。”
    见曹华死咬‘依法办事’,所有人都是皱眉,暗道:这厮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把典魁司的龌龊事全抖出来才肯服软?
    蔡悠也没想到曹华嘴硬到这种地步,连天子的话都不听。他眼神微冷,沉声道:“曹华,你既然说依法办事,受贿对罪徒从轻处罚一事,你如何解释?”
    赵诘面色微凝,背着手思索少许:“曹华,既然你说自己问心无愧,就给诸多举子解释一下。”
    “诺!”
    曹华转过身来,看着诸多学子,并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手掌。
    啪啪—
    在宫墙下等待的寒儿和李百仁,离开掀开马车,把一个师爷带了出来,提着小跑到了宫墙下。
    蔡悠脸色猛的一变,暗道不妙。
    这是太师府上的师爷。
    曹华勾了勾手指,让师爷在宫墙下跪着,然后开口:“说吧,给圣上和诸多大宋未来脊梁,解释一下。”
    “是!”
    师爷浑身瑟瑟发抖,跪在地上颤声道:
    “草民该死,愧对太师与公子的提点,因不满曹都督作为,私自派人抓了许成简儿孙,以性命为要挟迫使他诬陷曹都督。
    当日许成简宅邸内并无犯上信件,是我命许成简事后写的,曹都督并未发现。
    之后的十一人,也是草民从各地抓回来,以全家性命为要挟,逼迫他们诬陷曹都督...”
    话语还在继续,满场已经哗然!
    诸多文人满眼不可思议,连文武百官都愣在当场。
    半个月来流言蜚语不断,曹华以蹩脚借口回应,众人本以为是他心中有愧。
    万万没想到,曹华是故意把事情挑这么大,然后在这里等着蔡悠。
    蔡悠脸色阴沉,带着几分错愕——他想过曹华无数种开脱罪责的方法,但心慈手软是事实,曹华就算承认自己一时心软徇私,也不可能让人信服。可没想到,曹华根本就懒得解释实情,同样扭曲事实真相,把脏水给泼了回来。
    曹华凑近几分轻声道:“蔡公子,别以为只有你会杀人全家,我干这种事,可比你有经验的多。”
    蔡悠脸色微沉,却也只是哼了一声——时至此刻,他总不能当个青天,让许成简的案件大白于天下,毕竟他也不干净。
    等待师爷哆哆嗦嗦说完,曹华沉声道:
    “空口无凭,可有实据。”
    师爷脸色发白,望了蔡太师一眼,咬牙沉声道:“那些人的家眷,皆被我关押在城外寒泉庄,如今还在其中。”
    文武朝臣沉默下来,垂首默然不语。
    寒泉庄是天子赏给蔡京的私宅,一个师爷哪儿来这么大能耐,从各地抓人还冒死栽赃曹华。
    真相是什么所有人心知肚明,不用想也知道是蔡京或者蔡悠栽赃曹华的。
    蔡京和蔡悠没有辩驳,也证实了这件事情。
    不过,同样没人敢说出来,连跪下的文人都是错愕,沉默了少许,倒是不再提这事儿——毕竟得罪了蔡太师,这辈子别想跻身仕途,也没义务帮着曹贼洗刷冤屈。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当做这半月的事情没发生过。
    赵诘从众人的反应,便知道了真实情况,点了点头:
    “带下去吧。”
    蔡悠面色阴沉,冷眼看着被带走的师爷,双拳紧握:
    “曹华,你强行抓走苏香凝,又怎么解释?”
    文人再次躁动起来,他们之所以过来清君侧,可不单单是为了贪污一件事。
    张琦跪在地上,怒色道:“苏公子仁善无双,你与苏公子有旧怨,此次因为苏姑娘的事情,你公报私仇强行抓人,苏公子也不知所踪,定然是被你抓了...”
    “把苏公子放了!”
    “放了苏公子....”
    呵斥声四起!
    赵诘微微蹙眉,没想到事情还没完,有些不耐烦:
    “曹华,苏轼又是怎么回事,和他们解释一下。”
    曹华应声称诺,手按官刀,转身打量着诸多文人:
    “各位,凭什么说我公报私仇?”
    “你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公报私仇有什么了不起。”
    “被你杀的人还少嘛?”
    诸多文人在天子面前,骨头也硬了起来,大声辩驳。
    曹华点了点头,看着诸多文人和朝臣,朗声道:“那换个问题,诸位,凭什么说我‘京都太岁’曹华,是个奸贼?”
    此言一出,全场错愕。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连‘京都太岁’这种称号都混上了,不是奸贼是什么?
    张琦咬牙道:“你迫害忠良,滥杀无辜...”
    曹华摊开手:“我迫害谁了?”
    “.....”
    全场顿时语塞,典魁司的手段,要是几个书生能说出所以然来,还得了。
    而知道些许内幕的朝臣,更是不敢说,说了就是骂当今天子有眼无珠——毕竟这些人都是为天子杀的,就算不是为天子杀的,也和在场诸多朝堂重臣脱不开关系。
    张琦想了想:“你迫害苏轼苏公子!昨夜我们去请苏公子,结果苏公子音讯全无,不知所踪...”
    “有证据吗?”
    “你曹华抓人,若是我们能找到证据...”
    “那就是没有。”
    曹华看着所有人,略显无奈:“没半点证据天天骂曹贼,我吃你们家米啦,还是调戏你们家闺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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