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人都睡得不怎么好。

    次日一大早,萧练顶着乌青乌青的两个眼圈,去大理寺任他的大理寺卿去了。而何婧英这边也有事要做。那就是带怀有身孕的徐婉瑜进宫去给范贵妃请安。

    凡三品以上的宗室女眷若是怀了身孕,都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如今宫中没有皇后,自然就是去给范贵妃请安。

    何婧英还好,再有什么不快,昨日也都过了。但是淳儿就不一样了,整个人像一只生气的刺豚,鼓鼓囊囊地,仿佛拿针轻轻戳一下就会爆炸一样。

    淳儿恶狠狠说道:“小姐,听说红花效果好,我们要不要在那个贱人的饭食里放点?”

    何婧英一惊道:“你不要命了?”

    淳儿摇摇头道:“的确不好,红花味道重,容易被发现。麝香这么样?说是闻一闻就能让人小产,闻久了还不孕。我们买点,撒她梅苑院子里?唔,也不好,麝香贵得很,撒那么多,太费钱了。哦!我知道了!我把麝香研成末,放她香炉里!”

    何婧英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可不想害人不成,还误了自己性命。否则的话,说出去多丢人啊,好不容易重生一次,自己又把自己给整死了。

    何婧英摇头道:“这样不好!”

    淳儿犹自打着心中的小算盘:“不然我在我们府里的楼梯上抹点油,她那个小身板,摔一下肯定就没了。”

    何婧英把淳儿脸揪过来,正色道:“姑奶奶,你赶紧地收手吧。”

    淳儿不依:“难不成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那小姐你怎么办?”

    何婧英道:“她孩子就算是生下来我也是嫡母啊。”

    淳儿恍然大悟道:“还是小姐聪明!等孩子生下来,再把她整死,白捡一个孩子。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是还是可以将就用。”

    何婧英:“……”

    到的昭阳殿,徐婉瑜自是如迎风拂柳,柔弱温婉,被禁足了这段时间清瘦了不少,却越发得显得楚楚可怜。

    若不是何婧英制止,淳儿现在就会伸出脚去,摔她个大马趴。

    范贵妃早就得到了消息,见何婧英面色如常,还在心里默默地表扬了何婧英一番。徐婉瑜是妾,无诏不得入宫,是以对这位形同副后的范贵妃有三分忌惮。她在闺阁中就听说过这位范贵妃的美名,性格乖张却偏偏独宠后宫。

    为此,她特意向范贵妃行了个大礼。

    范贵妃满意地“嗯”了一声,却并没有叫她起来。

    徐婉瑜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徐婉瑜跪了一阵,腿都有些酸麻了。范贵妃终于又“嗯”了一声,似是满意了,正欲叫徐婉瑜平身。忽然昭阳殿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少女来。

    那人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徐婉瑜,直直冲到范贵妃面前:“母妃!我的果果又在你这昭阳殿走丢了!你快帮我找去!”说罢竟不由分说地拉着范贵妃就走。

    这风风火火的少女自然就是长城公主萧芙林,果果是她养的小花猫。这只叫果果的猫十分胆小,从来都不会到处乱跑。今天当然也没有真的跑来昭阳殿。萧芙林拉着范贵妃走过何婧英时,眉毛得意地抬了抬,一脸坏笑。

    这母女俩平日里,三天一小吵,五天掀房顶,但一旦有这种磕碜人的机会,两人向来都是一拍即合。何婧英强忍着笑,舒舒服服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徐婉瑜紧咬着嘴唇,再委屈也只能继续跪在地上。

    范贵妃不回来,徐婉瑜就只能一直跪着。也不知是谁吩咐的,几个小丫鬟还添油加醋地给何婧英送来水果,瓜子,和一盏茶来。

    何婧英也不客气,端着茶喝了一口,抓起一把瓜子就磕,专挑大粒的磕,哪粒声音大磕哪粒。

    徐婉瑜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

    等何婧英磕了小半盘瓜子后,范贵妃终于懒洋洋地回来了。范贵妃见徐婉瑜跪在地上,故作惊讶地说道:“啊哟,徐良娣,你怎么还跪在这里?快起来快起来。”

    绿萼赶紧将徐婉瑜扶起,一肚子的气,只能极力忍着。

    范贵妃笑意盈盈地看着徐婉瑜:“我那女儿不懂事,素来就是这么没规没矩的。徐良娣不会怪罪本宫吧?”

    徐婉瑜赶紧摇了摇头,楚楚可怜地说道:“贵妃娘娘折煞妾身了,妾身今日能来昭阳殿给贵妃娘娘请安,是妾身的福分。”

    范贵妃满意地点点头:“你该算是个懂事的。你怀有身孕,也不用在这陪我了,就先回去吧。有王妃在这里陪我叙叙话就好。”

    跪完了就毫不客气的让她走,范贵妃真是半点没有掩饰。徐婉瑜五指在袖中收拢,但面上却还是低眉顺目的模样:“是,妾身告退了。”

    徐婉瑜一走,萧芙林就从殿后跳了出来,往何婧英肩上一拍:“怎么样,这主意还是我出的,你怎么谢我?”

    何婧英好笑道:“我何家人才样貌一等一的男子都给了你当夫君了,你还要我怎么谢你?”

    萧芙林脸色一红,啐道:“白眼狼。”

    这昭阳殿里没了外人,范贵妃坐姿也随意起来,斜斜地倚在榻上,说道:“你说吧,这徐良娣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何婧英眉头抽了抽:“什么怎么来的?”

    范贵妃白了何婧英一眼:“法身分明不喜欢这个小妾的,当年要不是徐孝嗣求着皇上,她还能入得了南郡王府?”

    何婧英与萧昭业的婚事原本是范贵妃撮合的。见两人情投意合,范贵妃开心得不得了,谁知临门一脚,非要杀出个徐婉瑜来。她是早就看徐婉瑜不顺眼了。

    萧芙林道:“还能怎么样?狐媚子呗,不过我大侄子也不是好女色的人,怎么就被她撩去了?”

    何婧英尴尬地笑笑,这背后才不是那么简单呢。

    范贵妃见何婧英的表情,恍然大悟道:“莫不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下药了?”

    何婧英尴尬地说道:“算是吧,一点点。”

    萧芙林惊道:“真给我大侄子下药了?我大侄子怎么没捅她两刀?”

    范贵妃冷哼一声道:“要我说你就是太善良。这冷宫里还关着几个不知好歹给皇上下药的呢。不然我把她关冷宫里,给你出出气?让她也长长记性。”

    何婧英道:“我说贵妃娘娘,这宫里的冷宫还关不了王府的妾吧?”

    范贵妃:“哦,那我们想想别的……”

    另一边,萧练去了大理寺上任。

    大理寺有大理寺卿一人,少卿二人,寺正二人,寺丞六人,主簿二人,狱丞二人,狱史六人,司直六人,评事八人,录事二人,问事百人。

    如此百多个人乌泱泱地站在萧练面前,一水的黑衣黑靴黑帽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肃穆表情,让萧练觉得这些人都是来参加自己葬礼的。

    一个大胡子从队伍中站出说道:“大人,有何吩咐,请随时差遣下官。”

    萧练问道:“你是……”

    大胡子:“哦,属下是大理寺少卿,孟菲菲。”

    “噗!”萧练一口茶喷了出来,这位大哥长得身高八尺,力能扛鼎,居然叫这名字?

    大胡子对此也是习以为常了,用袖子将脸上的水擦了擦,憨厚地说道:“我爹娘不识字,不知道从哪捡来这两个字,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大人叫属下大孟就好,他们都这么叫。”

    萧练咳嗽一声,正了正色:“大理寺少卿不是应该有两位吗?怎么就你一人?”

    大孟道:“那个,另一位和范大人一同荣休了。现下少卿一职,就我一人。”

    之前的大理寺卿,功德圆满修到了退休年龄,回乡养老去了。另一位大理寺少卿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能荣休,听说新任大理寺卿是南郡王,赶紧就卷了铺盖与前任大理寺卿一同走了。他可不想都要退休了,还被一个年轻又难伺候的王爷给整得晚节不保。

    萧练心中了然,点点头说道:“那你们现在正在办什么案子?”

    大孟忽然面露难色:“这个,也不算太多……”

    大孟口中的不算太多,就是一摞齐人高的卷宗。萧练看得嘴角都抽搐了:“怎么有那么多?”

    大孟尴尬地说道:“各地随时都有案子送上来,实在来不及办。”

    是来不及办,还是不愿办?大理寺主掌“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要做到推情定法,刑必当罪,使狱以无冤。这是典型的口号喊得响亮,行动绝不敞亮的情况。虽然齐武帝登基后,削弱了地方军阀的势力。但其力量仍然不可小觑。一个地方,究竟是法为大,还是士族为大,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这些送上大理寺的案子,都是地方刑部审过一遍的,中间的猫腻牵扯了各方利益,谁想去碰?

    萧练揉了揉眉心,心道:“公务员不好当啊,今天要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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