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别人的时候,别人也能看见你。

    就在西斯丁坐在窗户后看着街道上处决的过程时,也有人注意到了他。

    西斯丁对外称自己在野外有很多据点,他和他的人都躲藏在这些数不清的据点中,如果对这些据点所知多不的人想要找到他,那纯粹就是开玩笑的事情。

    他说谎了。

    在德马拉古,西斯丁一共只有三个据点,名声最响亮的魔鬼山已经被雷恩的人扫荡了一圈。而且他的人,也不可能真的就一直生活在野外的据点里,毕竟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可以约束一个人的行为,但绝对不可能约束一个人的思想。

    西斯丁的确希望手底下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听他的话,他所有的要求都被严格的执行,叫他们坐着他们就不会站着,叫他们躺着他们就不会蹲着。这只是一种美好的畅想而已,走私作为犯罪集团中的一种,很多参与者可能在最初的时候还保持着某种比较正面的心态,还认为自己是一个遵守规则站在正义守序阵营的好人,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但随着走私的次数不断的增多,走私的规模不断的膨胀,这些人的想法也在随之发生变化。之前他们的行为可以自我安慰成为主家办事,是服从命令。现在,他们从心理上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罪犯。不断走私的事实,这种严重叛国的行为,已经扭曲了他们的内心。他们也抛弃了过去的认知,把自己真的当成了一个罪犯。

    变成了这样之后,西斯丁对走私集团的管理也变得随之麻烦起来。他就像学院的老师,他可以让好孩子听话,但不能让坏孩子不打架。

    所以实际上,走私集团中很多人,都隐藏在城市里。

    城市里再怎么说,也比野外要暖和一点,比野外要热闹一些,有足够的娱乐场所让他们挥霍自己口袋里的钱——背负着叛国罪的罪名不断穿越边境,可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理想。

    西斯丁突然皱了皱眉头,他敏锐的觉察到有一道目光从散开的人群中射来,他不断扫视着人群,却没有发现这目光来自何处。他心中有些不安,当机立断的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将两个银币丢在桌子上。“我们走,德马拉古不能呆了,先回内地去,等雷恩离开之后我们再来。”

    他对面坐着的幕僚笑了笑,“你怕了?”,他说出这话,有很多种用意。

    西斯丁在成为走私集团的管事之前,和这位幕僚的身份是一样的,他也是某位大贵族的幕僚之一,是大贵族的心腹。被挑选成为走私集团的负责人之前,这两位曾经的地位都是相同的。但是西斯丁是负责人,是管事,而这位幕僚却依旧是幕僚,反而降了一级。因为他现在是走私集团的智囊,换句话来说,他是西斯丁的幕僚。

    从大贵族的幕僚变成幕僚的幕僚,他心里十分的不甘。凭什么我只是一个幕僚,而你西斯丁是管事?在雷恩来之前,他只能认命,加赫尔就像一个睁眼瞎子一样什么事情都不管,一路畅通无阻的走私路线上没有任何的危险。危险会带来冲突,冲突会改变地位,以前没有这个机会,现在有了。

    西斯丁愕然的望着这个老伙计,“别闹了,我们应该退一步,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回来。”

    “这可不行呢,西斯丁。”,幕僚端起酒杯把玩着,一脸的玩味,“我们一旦退走了,想要再回来,必然会有重重的阻碍。你也应该很清楚,眼馋这条线的人有多少,我们在的时候,他们不会做什么,一旦我们离开,他们必然会抢先一步。”

    的确,已经成熟的走私路线和打开的市场,是每个人都眼馋的东西。在暴利的面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人们攫取金钱的脚步。他们如果离开,别人就会抢占这个走私的路线和渠道,他们曾经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的一切基础,都会成为别人的东西。到现在为止之所以他们能独占这门生意,是因为他们是冰蛮指定的贸易对象,别人就算带着货物来了,也只能把东西卖给他们,然后由他们卖给冰蛮。

    如果他们离开了,吞吐量日益巨大的冰蛮不可能为了等待他们重新回来而几个月甚至在更久的时间里不进行任何的贸易。只要有人搭上头,他们的生意就会被别人抢走。到时候想要把这门生意抢回来,势必要付出很多的代价,比如说战争,比如说收益。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可西斯丁却不这么看。

    留在这里,最终是百分之百要被雷恩查出来的,一旦被抓住自己丢了命不说,这门生意一样会丢去,还会让雷恩顺着蔓藤找到瓜的盯上他们的主家。这绝对是一个愚蠢的选择,会丢掉所有的筹码,包括生命。离开之后再回来固然困难重重,可是生命还属于自己,背后的主家们也不会有丝毫的损失,只是失去了一些收益而已。

    西斯丁也很清楚,这个曾经的同伴心里在想什么,他想要借由这次机会,一脚把自己踩下去。昔日两人都同时在帝国高等学院里求学,而且还是同乡,关系好的如同一个人一样。毕业之后他们原本有机会直接进入帝国中枢的某个部门,但是他否决了这个提议。用这位同乡同学的话来说,那就是要用至少三十年,才能混出个人模样。

    等他们出人头地了,自己的生命恐怕也到了后半程,与其将所有的未来都寄托在那些刻板的升迁之路上,不如找个大贵族为依托,直接平步青云。做大贵族的幕僚,地位一点也不比那些部门的干部们低,甚至还要高一些。尽管这样做会失去一些自由,失去一些尊严,可毕竟能为他们节省二三十年的光阴。

    本着最初的友情,西斯丁同意了。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在深厚的感情也敌不过比较的心,当西斯丁被委任为走私集团管事,全权负责走私所有事宜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貌合神离了。

    西斯丁知道自己不能劝他,他会把自己的好意,当做是一种恶意的阻拦,阻拦着他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权力,所以西斯丁闭上了嘴巴。

    最后看了一眼这位同乡同学以及人生前半段旅程的同伴,西斯丁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他可以为大贵族服务并且出卖一点尊严,但绝对不能为那些大贵族们丢掉自己的小命。

    望着西斯丁离去的背影,幕僚不在意的笑了笑,且看我来舞动风云吧!

    他望向窗外的天空,心情格外的晴朗。

    就在离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个男人透过窗户与窗台之间的缝隙,紧紧的盯着远处的幕僚。

    这是一处民居,民居意味着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平民。

    揭发令一瞬间的爆发让很多人都由此遭了秧,被人告发后沦为了阶下囚,更甚者当街被斩首。而另外一些人,则因此瞬间暴富,以至于还有了一个光明的前途。

    能去内地的城市,肯定会比留在德马拉古更好,这些人留在这里没有离开,并非是留恋家乡恋栈不去,而是实在是没有经济基础在内地生活。有些人去了内地,以为那里就像商人们口中说的,满地都是黄金。美梦最终被现实击碎,很多人都成了乞丐,比在这里生活的更惨。

    现在,有个机会摆放在他的眼前,他甚至不需要为此付出些什么。

    他攥了攥拳头,他不认识西斯丁,也不认识那个幕僚,但是他认为两个农夫,绝对不会在酒馆的二楼喝酒,那绝对不是农夫们有钱去的地方。

    揭发令让每个人的都对周围的事物产生了非常严重的怀疑,让亲朋之间互相猜忌。本着已经开始有些扭曲的人性,这位突发奇想的平民,立刻用床单把自己的身体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快速的离开了家门。

    他要去告密!

    西斯丁离开之后立刻收拾好行囊,带着十来名随从果断的从乌维尔城南门先后离开,他们在城外集合之后从一处农庄里取了马车,向南移动。一路上他们的速度不快,也不敢快。现在整个德马拉古就像一个诡异的漩涡,很多人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沦为了囚犯,如果马车的速度过快,很快就会有人告密,说这是雷恩追捕的逃犯正在逃离德马拉古。

    所以西斯丁用了一辆很小的马车,十个人挤在车厢里几乎没有一丁点腾挪的空间,反而是驾车的马夫成了最舒服的那个人。马车的速度也不快,慢悠悠的样子不紧不慢的在官道上小跑。即使有人看了一眼,也会收回目光。

    就在西斯丁的车架离开了乌维尔不到两个小时之后,他的同伴被抓捕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做着白日梦,将他和西斯丁告发了。这个小人物甚至不认识他们,更不可能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目的,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两个人很可疑,然后就告发了他们。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会比骑士小说和传奇故事更具有戏剧性。

    有人因贪婪而失去,有人因贪婪而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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