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陈有些心塞,但也寻不出理由拒绝小许氏。
    一家三口重新换过衣裳,去了姚氏的院子。
    此时已届申时中,午睡已醒晚饭未至,正是一日中最闲散的时段。
    往常这个时候,姚氏要么就是逗弄辉哥儿,要么就是与丫鬟婆子们说笑解闷儿,舒适安逸得很。
    今日却有些不一样。
    一向早出晚归,甚至好几日都不着家的大老爷桓崧突然来了。
    姚氏见他黑着一张脸,虽然并不害怕,却也加了几分小心。
    桓崧沉声道:“陌哥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氏只觉脑仁儿疼。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见了美人儿就挪不动脚的毛病,不就是从你那里继承的么?!
    况且这事儿在府里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到如今才想起来过问,不觉得这个爹当得也太便宜了么?!
    见妻子似乎面带惭色,桓崧以为自己拿到了对方的错处,气焰愈发高涨起来。
    “姚氏!十几年了,你做的那些个腌臜事情别以为爷看不懂!
    爷那是给你脸面才不和你计较。
    说来也不过是几个庶子,爷不敢指望他们继承家业光耀门楣,一辈子衣食无忧也足够了。
    可你呢,一味放纵他们不学好,就连亲事也不肯上心。
    堂堂郡公府的公子,居然想娶个丫鬟为妻,你不要脸爷还要呢!”
    姚氏一口气堵在胸口处,身子都跟着晃了晃。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么?
    正待与桓崧撕扯,屋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老爷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来了。”
    姚氏狠狠剜了桓崧一眼,提高声音道:“让他们进来!”
    听母亲语气不善,桓陈微微皱了皱眉。
    方才他就隐隐约约听见父母说话的声音,原来是又吵架了。
    他扶了小许氏一把,夫妻二人一起走进了正房。
    “父亲、母亲。”两人一起行礼问安。
    当着小孙女的话面,桓崧的语气略有缓和:“都坐下吧。”
    两人寻了椅子坐下,小许氏见气氛不对,把女儿往怀里拢了拢。
    早知道她就不带着苓姐儿来了,瞧公公婆那架势,待会儿打起来都有可能。
    她正觉后悔,一向自诩聪明的桓陈却说了一句极其愚蠢的话。
    “父亲和母亲是在商议四弟的婚事么?”
    啪!
    桓崧在小案几上重重拍了一掌:“你们一个个都瞒着老子,好得很!”
    “哇——哇哇——”苓姐儿被吓得大哭起来。
    小许氏心疼不已,忙轻轻拍着女儿柔声安抚。
    姚氏真是快被气死了。
    “老爷这是要做什么?苓姐儿才多大点儿的人,你有多大的火气也别冲着她撒!”
    桓崧有些懊悔,但又被小孩子的哭声弄得心烦。
    “馥姐儿先把孩子带回去吧!”
    小许氏恨得牙根直痒痒。
    她也懒得多话,抱起苓姐儿就往外走。
    桓崧用颤抖的手虚指着门口:“这……这也太不像话了!”
    姚氏怒斥道:“够了!”
    被她这么一吼,桓崧整个人都愣住了。
    但他还是很快就醒过神来,板着脸道:“姚氏,你这是什么态度?”
    姚氏厉声道:“妾身倒是想问一问老爷,你又是什么态度?”
    桓崧一向是欺善怕恶,别人一强硬,他立刻就软了。
    “夫人,咱们不是在说陌哥儿的婚事嘛……为夫也是一时心急……
    这么大的事情,陈哥儿远在军营都知晓了,为夫却是刚刚才知晓。
    就为了这件事,母亲方才好一阵数落,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姚氏冷笑不已。
    难怪老爷这么大的火气,原来是在老夫人那里吃了瘪。
    那老太太也真是有意思,桓陌看上陌柳的事情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今日一早自己还刻意询问过她的意思,她还笑着打趣了几句。
    怎的,一见到儿子就开始挑拨离间了?
    这翻脸的速度真够可以的!
    桓陈有些心烦。
    “父亲,您好歹也问一问事情的经过,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说来说去也得阿陌自己愿意。
    他就是一根筋地认定了陌柳,母亲不知劝了多少回都无济于事,您总不能让母亲把阿陌的腿打断吧?”
    儿子的话句句在理,桓崧竟不知如何分辩。
    桓陈又道:“再说了,您整日忙得不见人影,母亲就是想同您说也得先找到人。”
    桓崧老脸有些挂不住了:“瞧你这话说的,为父什么时候不见人影了?”
    桓陈扯了扯嘴角,实在是懒得继续揭父亲的短。
    他最近几次休沐都没有见到父亲,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桓崧轻咳了几声缓解了一下尴尬,又道:“不管怎么说,陌哥儿的亲事绝不能任由他胡来。
    郡公府的公子娶丫鬟为妻,说出去还不笑掉人的大牙!”
    姚氏暗暗翻了个白眼。
    陌哥儿的生母就是个丫鬟,那个时候怎的也没见你嫌弃?
    桓陈道:“母亲的话四弟根本听不进去,这事儿还得父亲出面,您毕竟是一家之主嘛。”
    桓崧的气势又涨了起来。
    “陈哥儿,你亲自跑一趟,去把你四弟带到这里来。”
    桓陈才刚骑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虽不至于喊累,也真是懒得动弹。
    可一味同父亲对着干,并非明智选择。
    “是。”他站起身行了个礼,匆匆走出了正房。
    这个时辰,家学那边早已经散学。
    因为陌柳的拒绝,桓陌心情十分苦闷,拉着白彦祯在自个儿屋里借酒浇愁。
    桓陈还在门外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
    “阿陌!”他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桓陌的手一抖,酒水洒在了桌子上。
    白彦祯赶紧拉了他一把:“别喝了,大表兄找你呢!”
    桓陌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乜斜着眼睛看了过去。
    “是大哥啊,你不是去军营了么,啥时候回来的?”
    桓陈轻斥道:“父亲有事儿找你,还不赶紧去醒醒酒换身衣裳。”
    桓陌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父亲找我?他从来都不找我的,大哥是不是听错了?”
    桓陈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
    他三两步走到桌旁,一把将桓陌提了起来。
    “我看你清醒得很,就这么去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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