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知道陆瑾康早有安排,可是事情真正临头,苏云朵的心里还是很有些不安。
    苏云朵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没能入眠,直到三更鼓响,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因为心里有事,苏云朵睡得并不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身边的床微微一沉,身体就落入了一个清爽熟悉的怀抱。
    “你回来了,驿站那边都妥了?”苏云朵在男人怀抱里轻轻蹭了蹭,含糊地问道。
    陆瑾康在苏云朵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别担心,一切都妥了,睡吧,再过两个时辰就该起了。”
    虽说这一夜真正安睡的时辰并不算长,不过苏云朵还是早早就醒了。
    苏云朵睁开迷蒙的眼睛,正对上陆瑾康的双眸,清冷中带着些许笑意,显然醒得比她还要早。
    “我是不是醒晚了?”刚刚睡醒的苏云朵,声音中慵懒而又有些一丝娇媚。
    冬月的天亮得迟,虽说天还没很亮,比她睡得更晚的陆瑾康都醒了,苏云朵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晚了。
    陆瑾康的眸色微微一深,片刻之后暗自叹了口气,虽说出发的时辰尚早,此时却实在不是时候,伸手替苏云朵撩开额角的几丝碎发道:“并不晚,不过才是辰初二刻,不过也得起了。”
    刚刚从睡眠中苏醒,还有些迷糊的苏云朵并没注意到陆瑾康眸色的变化,从床上坐起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有些呆萌的模样,瞬间击中了陆瑾康的心,伸手拉了一把苏云朵,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苏云朵轻轻呀了一声,就被陆瑾康堵住了嘴。
    虽说因为时间不太对,陆瑾康克制着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只是这一番闹,待两人清洗整齐出门的时候,还真就不算早了。
    直到出门见到过来请他们去宁家小院用早膳的宁忠平,苏云朵才蓦地惊觉自己居然没来得及问问陆瑾康,昨夜与宁忠平商量的结果,不由略有些恼怒地侧头瞪了陆瑾康一眼。
    一早得了些许福利的陆瑾康此刻心情正好,接到苏云朵的这一眼,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呵呵轻笑了起来,伸手出广袖下的手牵住苏云朵的柔夷,心情更是美得不行。
    当然他心里清楚苏云朵为何突然瞪他,照顾到苏云朵的心情,微微低头在苏云朵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顿时苏云朵转嗔为笑。
    走在前面的宁忠平并不知道身后小夫妻俩的这些小动作,反而是他怀里抱着的宁华臻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陆瑾康和苏云朵。
    原本苏云朵还算镇定,待她对上宁华臻那双清澈而带着好奇的眼睛,俏红刷地红了,将手从陆瑾康的大掌出挣脱出来,快走两步与宁忠平并行。
    “这么冷的天,小舅也不让至哥儿多睡会,还把他给带出来,也不怕冻着他!”苏云朵伸手牵住宁华臻的小手,摸了摸,还好宁华臻的小手热呼呼的,心里不由微松,嘴里依旧嗔道。
    宁忠平拍了拍宁华臻的小屁股,略带着些许没好气地说道:“这小子今日起得早特别早,若不带着他出来,你舅母啥事都做不了!他里面穿着羊绒衣,外面又穿了鸭绒袄,脚上是羊毛袜鹿皮靴,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你特地替他武装的,哪里能冻得着他?!”
    苏云朵不由笑了起来,宁忠平说得没错,就宁华臻身上这一套,就算去了更寒冷的北方也很验证冻到。
    为了自己在意的这些个小不点能过个不臃肿的冬季,苏云朵可是费了许多心思。
    宁华臻身上这一套正是今年冬季的标配,也是“云裳”今年这一季推出的童装。
    “舅,既然决定了,可就别再犹豫了哈。”待用过早膳,苏云朵就挥手告别打道回城,在上马车之前,苏云朵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拉着宁忠平的手道。
    宁忠平伸手想与以前那样摸一摸苏云朵的秀发,手伸到半途正对上陆瑾康灼灼的目光,只得改摸秀发为拍肩:“放心,不会再犹豫,但等子健的消息和吏部的调令。”
    沉吟了片刻又道:“你说的那个整体迁移的规划,小舅也会抓紧时间与林庄头他们商议出个具体的方案来。你想找的有的庄子,小舅也会让人给你盯着。”
    苏云朵听了心里一暖:“又让小舅操心了!不过这两件事还不急,千万莫要因此误了小舅的事。有什么事尽管交给二表哥去办,小舅看着他些就是。”
    “知道了,你放心回去吧。”宁忠平再次拍了拍苏云朵,催促她赶紧上车,今日的天气有些不太好,看样子京城今年的第一场雪只怕就要来了。
    今日陆瑾康没有骑马,而是上了苏云朵的马车。
    “你与我一同坐马车,没事吗?”苏云朵上了马车之后,回头想吩咐丫环什么,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丫环,随自己上马车居然是陆瑾康,不由微讶。
    陆瑾康长臂一伸就将苏云朵揽进怀里,慵懒地往后靠了靠轻笑道:“能有什么事?”
    “你们押送的那个犯了事的人……”苏云朵话还没说完,不知怎么地嘴又被男人给堵住了,不由又急又气,这人怎么能这样,总是一言不和就堵嘴!
    待到终于呼吸顺畅,苏云朵有些不太想与这人说话了,却明白男女有别,若不是陆瑾康主动放过她,她压根就不是陆瑾康的对手,只得将认命地将头靠在男人胸前,一付任君欺负的模样,令陆瑾康觉得十分愉悦。
    轻轻拍了拍怀里安静的女人,陆瑾康终于道出了实情:“犯事的人,早就由陈勉带着人护送平安回到京城。”
    原来陆瑾康早就知道会有人沿途劫囚,故而做了精密的安排,一方面让陆玉桦的夫君陈勉带着一精干人手先行押送犯人回京城。另一方面让暗卫坐在囚车中假扮犯人,引贼人上胆。
    昨夜驿站那边的确有人劫囚,却陆瑾康安排在驿站的人手反劫。
    这次前来劫囚的依然是死士,却在陆瑾康缜密的安排之下一网打尽,而且还抓住好几个活口,只待将这些活口送回城,赢州的事就能做一个彻底了结。
    没想到陆瑾康这次赢州的差事居然如此危险,苏云朵心里突突直跳,第一次有了身为“军嫂”的感觉。
    虽说陆瑾康目前身上的差事比起边城的守将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只怕每次陆瑾康出京办差,所经历的大概与这次都不差多少。
    每次出京办差,陆瑾康总是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而他的这个胸有成竹,却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将差事办得如此出色。
    苏云朵不由又是自豪又是心酸,说起来这男人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这样的年龄在前世也不过是个大学刚毕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罢了,而他却早已独当一面,成为圣上手中的一把尖刀。
    见苏云朵半晌不曾言语,陆瑾康猜到怀里安静的女人应该又有些想多了,沉吟片刻将话题转到了宁忠平身上:“小舅答应回城帮我。你看哪个差事更适合他?”
    苏云朵自是明白陆瑾康的好意,对于哪个差事更适合宁忠平,这事苏云朵有些想法,却明白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宁忠平自己怎么看。
    以她对宁忠平的了解,宁忠平必会挑一个能帮得上陆瑾康的差事,就算这个差事有些危险,宁忠平也会义无反顾。
    想到这些苏云朵就不由叹气。
    听到怀里女人幽幽地叹息声,陆瑾康这才察觉到自己又挑了个不太好的话题。
    昨夜与宁忠平商量的结果,宁忠平的确是答应回城当差,却否决了陆瑾康事先替他精心挑选的差事,硬逼着陆瑾康将禁军中所有空缺的差事都给他列了出来,从这些差事中挑了个对陆瑾康助益最大,危险程度却相对较大的差事,这让他很无奈,却不得不承宁忠平的这份心意。
    那个差事之前他也是考虑过的,毕竟那个差事对他来说的确很重要,可是他深知苏云朵对宁忠平的敬重和爱戴,清楚宁忠平对于苏云朵而言,比之于苏诚志更像是位父亲。
    宁忠平对苏云朵如此重要,陆瑾康自然是希望宁忠平出什么差错,故而之前为宁忠平挑选的差事可以说既轻松又实惠。
    宁忠平却有自己的坚持,既希望能给陆瑾康添加助力,又希望能发挥自己的专长。
    陆瑾康开始给他的那些差事,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陆瑾康的好意,可那些差事谁都能接,对陆瑾康的助益并不多,故而才坚决地要求陆瑾康将禁军中的所有空缺都告诉他,由他自己来挑选“心仪”的差事。
    宁忠平在禁军当了几个月的总教头,就算已经离开禁军有些时间,禁军内部发生的有些事他还是知道的,陆瑾康想瞒着他还真瞒不住,最后不得不将一个个空缺都摆在宁忠平面前。
    宁忠平稍加挑选就挑了个对陆瑾康最具助益的差事,虽说算不是空缺中最危险的差事,比起陆瑾康替他挑的差事却要危险得多,却也极为适合他。
    宁忠平指着那个差事一锤定音,如此精确的眼力,还真是让陆瑾康无从反驳。
    此刻面对苏云朵,陆瑾康更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苏云朵又叹了口气道:“夫君精心替小舅挑的差事自然个个都是极好的,只是小舅未必愿意接受夫君的好意。”
    苏云朵这话还真是一针见血,陆瑾康垂眸默默看了眼靠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无声地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苏云朵振作了一下精神,在陆瑾康身上坐直了身子侧头望着陆瑾康:“夫君这时候让小舅回城,应该不仅仅只是觉得小舅该回城了,而是应该有其他的打算吧。”
    陆瑾康的瞳孔微微缩了缩,苏云朵就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只是朝廷虽有些风浪,总得说起来还算风平浪静。
    记得半个月前陆瑾康还与她聊起过,若没什么天灾,最近两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争。
    既然内外皆安,陆瑾康为何要做这些打算,难不成最近有什么天灾?
    苏云朵越想越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大,也许这个天灾还与北边城有关。
    联想到这次往北边城送货的车队比之以往已经迟了将近十日还不见车队返回,苏动云朵越发觉得自己是猜到真相了!
    怀里的女人实在太聪慧,他不过只是露出了冰山一微角,就被她探出了蛛丝马迹,陆瑾康再次觉得压力山大!
    “前几日刚收到消息,北方今年暴雪。北边哒子牛羊冻死无数,只怕会有新的战事,需得早做准备。”陆瑾康的寥寥数语,果然真实了苏云朵的猜想。
    “夫君有可能去边城?”苏云朵抓住了陆瑾康有些闪避的眼神,瞬间明白事情背后的可能性。
    这样的可能性虽说不大,却并非没有,若非如此,他又何必留那么多的后手。
    当然这些后手并非他个人的独断专行,其中有陆名扬的意思,也有圣上的意思。
    一旦陆瑾康不得不前往边城助战,禁军统领一职就算圣上给陆瑾康留着,他人一旦离开京城,禁军总要有陆瑾康信得过的人替他顶着。
    陆瑾康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苏云朵的后背:“父母和二弟已经在边城,非不得已哪里就需要我去?”
    苏云朵垂眸撇了撇嘴,她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小儿!
    只要是战争,无论是冷兵器的战争还是火药大炮的战争,都是极其残酷的,身处战场谁能保证自己不挨刀?
    陆达身为元帅,不到关键时刻并不需要直接上战场,却依然还要面对敌方的暗杀特殊的危险。
    一旦陆达出了状况,陆瑾康作为镇国公世子披挂上阵就成了最为义无反顾的事情。
    对上苏云朵清澈又了然的眼睛,陆瑾康几乎溃不成军,他何尝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战争总会有意外,他必须有所准备,不过安抚的话却也要说:“现在所做的不过只是以防万一!”
    好吧,就让陆瑾康觉得自己接受了他的这番明显的“敷衍”吧,总归陆瑾康是一番好意。
    苏云朵再次暗自叹了口气,既然身为“军嫂”,就要有“军嫂”的自觉。
    侧头对着陆瑾康点了点头,苏云朵道:“夫君自当早做安排。对了,既然如此,我明日就让人给酒坊传消息,让他们多备些医用酒。”
    见苏云朵不再纠缠于此前的事,反而开始为还没开始的战争做起了准备,陆瑾康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气,更为自己拥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妻子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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