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渭水码头,素来热闹非凡,人气鼎沸。
    然而今日这里却人迹寥寥,悄无声息。偶尔有那么几个老船工来回走动,也是沉默无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安变成了一座空城呢。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一艘客船遥遥驶来,最终停靠在码头上。
    船上当先下来了很多仆人,里里外外地忙着搬运行装。到了后面,一个穿着三品官服的四、五十岁男子昂首走了下来。
    在这男子身后,则是一个岁数相差仿佛的妇人,还有一个瑰丽的让人呼吸不能的美艳小姐。
    这一行人,立时给空旷的码头提供了鲜活的气息。
    只是看着码头的寂寥,男子有些意外。
    “奇了怪了,当年老夫在长安的时候,这渭水码头可谓是行人如梭、船流如织,繁忙无比。怎地如今这般萧条?难道之前梁家的叛乱,造成了很大的损伤吗?”
    他不明所以,后面的妇人和小姐就更加不明白了。
    “父亲,不是说长安是天下第一大城嘛。怎地女儿看来,似乎不是如此啊?”
    男子苦笑连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叫住了一个本地人。
    “这位老哥,你可知发生了什么?这码头怎地都没人了?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那码头工人一看他的官服,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位老爷有所不知,今日乃是忠靖侯和升平公主大婚的日子。满长安的人啊,都跑去看热闹了。所以这里才没了人,不过到了明日就恢复正常了。”
    男子一行全都震惊不已。
    “公主大婚固然很隆重,可至于全城的人都出动,跟着凑热闹吗?”
    码头工人瞥了他一眼,有点明悟。
    “这位老爷是久在外地当官吧?您不知道,这升平公主啊,乃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为了她的婚礼,陛下可是很隆重地操持了一番。不过要说真正吸引大家伙的,还是忠靖侯。”
    男子有些纳闷,便又问道:“老哥,这忠靖侯又是何方神圣?不瞒你说,我在外地做官多年,并没有听过朝中有忠靖侯这么一位人物啊。”
    码头工人一副了然的样子。
    “大人不知道也不奇怪,这忠靖侯啊,乃是最近陛下亲封的。不是别人,正是咱们大乾第一才子陈玉,因为救驾和平叛的大功,所以封了侯。不过大家伙都说,这个封赏低了,怎么也得是国公才行……”
    他这边还没有说完呢,变故突生。
    那个美丽的不像话的姑娘突然神情一滞,仰面便倒,人已经昏厥了过去。
    妇人吓了一跳,赶紧扶住,惶急地喊道:“小倩,小倩,孩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啊!”
    那男子也是愣愣出神,嘴里喃喃自语不起。
    “师弟……师弟他成婚了?娶得还是公主?”
    那码头工人看到这些,心里吓的够呛,见没人顾得上他,连忙三步并做两步跑了。
    官家的事,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男子惆怅了一下,也赶紧反应过来,跑到姑娘面前,好一顿忙碌,才让那姑娘清醒了过来。
    “女儿啊,嗨,这都是命啊!”
    看着女儿惨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庞,男子难过的无以复加,却也只能如此劝慰了。
    没错,这一行人,正是从河东东路远道而来的公孙安和夫人,还有他们的义女聂小倩。
    梁家叛军攻入山东,公孙安作为济州知府,守土有责,拼死力战。
    奈何他一个文官,手下无兵无将,根本就挡不住叛军势大。
    后来梁思齐败退到济州,他便和老师一起,转战到了沂蒙山区。随后依靠山区的特殊地形和义军的支援,耗费了无数心力,总算是将叛军拦住了,避免了江南膏腴之地被荼毒。
    战后论功封赏,梁思齐进阶太子少保,入职内阁,不过还有诸多杂事需要交付,要启程赴京也要到明年了。
    公孙安这边就要简单的多了。
    他的功劳也不小,因功加官至礼部侍郎,也就是梁铉他二叔原本的职位。
    在处理了济州一地的后续之后,公孙安便携带着家小,一路来到了长安。
    要说对于到长安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聂小倩了。
    自从当日在济州辞别之后,她对陈玉的思念就好像荒草蔓长一样,一日甚于一日。
    奈何天高水长,思念未央。女儿家的玲珑心事,也只能化作天边的一轮巧月。
    后来在沂蒙山的时候,听闻陈玉率领大军进入了山东,聂小倩还很是雀跃了一阵子。以为终于可以和陈玉重逢了,每日里都在幻想着和陈玉再次见面的场景。
    奈何陈玉并没有南下,而是追着梁铉去了梁山。大战之后,又直接回师长安了。
    两人彼此曾经离着那么近,却最终咫尺天涯。
    不过聂小倩是一个心志坚定的姑娘,她深信,如今的蹉跎只是为了日后的天长地久,她有足够的毅力却等待。
    这不,义父公孙安的调令终于来了,还是去长安任职。
    那岂不是说,今后可以和陈玉经常见面,长相厮守了吗?
    孰料刚到了长安码头,却凭空传来噩耗,听到了陈玉和公主成婚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聂小倩的天空已经彻底崩塌了。
    她心心念念了无数个日夜的人,如今却成为了别人的夫君。她就像是一个傻子,许下了百死不悔的誓言,得到的却是最悲凉的镜花水月。
    蜷缩在义母的怀里,聂小倩哭的涕泪纵横。
    “他骗我,他一直都是在骗我。他说他在齐州有未婚妻了,可我并没有在乎。原来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贪慕荣华富贵的借口罢了。”
    看着女儿黯然神伤的样子,公孙安急得不行。
    “女儿啊,先不要着急,具体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呢。以为父看来,师弟他不是那样的人啊。或许其中有什么变故,等为父帮你了解一番再说,好吗?”
    聂小倩却已经倔强地站了起来,冰冷酷寒的眼神似乎要穿透整座长安城。
    “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怪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陈玉,你巧言令色欺骗了我,如今又成了皇帝的乘龙快婿,是不是很开心?呵呵呵,等着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看着突然黑化的聂小倩,公孙安夫妇全都担忧不已。可这种事情,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陈玉却并不知道故人来到,还给自己准备了惊喜。
    今日的他,确实很开心。
    虽然这一世的人生遭遇了很多的挫折,还痛失所爱。可上天到底还是对自己不薄,终于让自己的爱情修成了正果。
    从今以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有了一个属于他的家庭,有了他心爱的女人,未来还会有他珍惜疼爱的孩子。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迎亲车队很顺利地就赶到了公主府。
    当然不是皇宫。
    皇宫是皇帝的居所,能够代表这里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
    成年的皇子、公主都必须要住在宫外,开府建牙。
    只不过秦王是太子,所以在宫里有自己的殿宇。升平公主深得乾丰帝宠爱,即使成年了也住在宜兰殿。
    但她在皇宫外是有府邸的,只不过平时不去住而已。
    可如今不同了,她要出嫁,只能从公主府出门。
    原本陈玉还很紧张,以为要进去迎娶升平公主出来,要经历千难万险的。
    书上不是都说了嘛,女方家眷、闺蜜什么的,净会在这时候出难题、添乱子。
    又是让你吟诗作对,又是让你答疑解难,又是让你红包贿赂。那一路的艰险,比唐僧西天取经也不差了。
    可出乎他的意料,进入公主府十分的容易,并没有什么人刁难。
    一路进了正堂,乾丰帝和皇后已经等在这里了。
    两位大乾最尊贵的人此时正上首高座,笑眯眯地看着做新郎打扮的陈玉。
    陈玉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拜倒。
    “微臣叩见陛下万岁、皇后千岁!”
    皇后却抢先开口了。
    “你这孩子,今时不同往日,可要改口了才行。”
    “啊?”
    陈玉略微一呆,随即明白了过来。
    他又再次叩首拜礼,声音也大了好几倍。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泰山大人!”
    左孟尝站在一旁,等陈玉行过了拜礼,才高声喊道:“恭请新娘子移驾啦!”
    伴随着热闹喜庆的锣鼓唢呐声,陈玉心情激动地看向旁边。
    只见到大红的帘子左右一分,左幼荣等几个相熟的女子,全都花枝招展地走了出来。
    不过她们虽然艳丽无双,却都不及被她们簇拥在中间,凤冠霞帔的那一抹艳红。
    虽然隔着盖头看不真切,但在陈玉的脑海里,却已经幻化出了升平公主的千娇百媚。
    一时激动,他不免走上前了两步,结果引来了大家的哄笑声。
    左孟尝今日也不再是不苟言笑,调侃道:“新郎莫要着急,该是你的媳妇,始终都是你的。”
    陈玉老脸通红,连连作揖,只希望大家伙赶紧放过他。
    好不容易,升平公主终于在搀扶下,走到了陈玉的旁边。
    接下来,就要进行拜堂之礼了。一俟礼成,他们就是合法的夫妻了。
    不过在此之前,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作为男方家长坐在上首的郭礼突然道:“陛下,今日陈玉成婚,已然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不过他还没有行冠礼,尚未取字。不如今日就在这里,把冠礼和婚礼一并进行,双喜临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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