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身上贴了谜面,姑娘猜对了哪个花灯上的谜题,这灯笼就归你了。”
    还别说,真有不少人是专门奔着这灯谜而来,只可惜猜中的人寥寥无几,有那好奇心强的,只得买下灯笼来,从掌柜那里得一份答案。
    谢瑶光心中暗道这店家会做生意,目光却在高高挂起的一众花灯里打量,大抵是为附庸风雅,这家的花灯多是清雅,灯身上不是题了诗词话句,就是画了梅兰竹菊,谢瑶光寻了半晌,才看见一只八角灯。
    灯身似是轻纱与打磨过的木条裹成,每一面都绣了花样,旁边还有题句,同它一比,周遭造型各异的花灯全都黯然失色。
    “店家,我想猜这只灯的灯谜,不过瞧不见……”那灯笼挂的极高,谢瑶光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上面到底写着什么谜面。
    还未等店家言语,身畔的萧景泽忽然弯下腰,“要不然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看吧。”
    谁敢踩皇帝的肩膀啊,谢瑶光摇摇头,想了想道,“不然……不然你把我抱起来,这样比踩着高一些。”
    萧景泽一直将谢瑶光当成小姑娘,倒也没多想,双手环过她的腰肢,谢瑶光惊呼一声,整个人便已经腾空,耳边传来他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这下能看得清了吧?”
    一直紧跟着两人的青姗见到这情形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却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借着明亮的月光,谢瑶光才瞧清楚那花灯上的谜题,“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
    “放我下来吧。”她的脸微微发烫,饶是上辈子,萧景泽也没做过这样大胆的举动,幸好街上人多,谁也不认识谁。
    萧景泽将她放了下来,手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一愣,随即诧异地看向谢瑶光,目光落到少女那鼓起来的胸脯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别开了眼睛。
    沉浸在谜题中的谢瑶光没有留意到这一幕,她嘴里念叨着那几句话,试图想出个方向来。
    这道灯谜明显比下面的难了许多,其他花灯上的谜题多为拆字迷,根本难不倒她,可这道明显不是,她冥思苦想了半晌,却毫无头绪。
    萧景泽宽慰道:“你且说说谜题,我帮你想想看。”
    谢瑶光摇了摇头,她是打算猜对了灯谜,将这灯笼送给萧景泽的,让他猜出了那算怎么一回事!
    萧景泽知道姑娘性子执拗,并不打算劝解,替她将被风吹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笑道:“行,给你半柱香的功夫,要是猜不出来,就只能算了。”
    他心里想着,大不了将这盏灯买下来便是,却不料话音刚落,谢瑶光突然出声道,“我知道了!掌柜的,你这盏花灯谜题的答案是风,对不对?”
    说来也巧,若不是萧景泽替她捋头发,她也想不到这儿去,虽是问话,心底却有了十成十的把我。
    果不然,那掌柜笑着:“姑娘果然聪颖,这盏灯归你了。”说罢便将花灯取下来交给谢瑶光。
    谢瑶光立时又将它递到萧景泽手里,这回轮到对方错愕,“这是给我的?”
    娇俏明丽的少女满脸含笑地点了点头,萧景泽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他倒没有往别处想,只当自己刚刚送了她一盏灯,这丫头礼尚往来罢了。
    殊不知,上元佳节的灯会,在长安城有个花名,叫情人会,而这花灯,则是男女间的定情信物,若是看中了对方,便送一盏花灯,若对方收下并且回赠,就表示两人情投意合。
    青姗的眉头是皱了又皱,她觉着自家小姐和皇上可能是不知道的这些习俗,可毕竟一个是即将加冠的男人,一个是豆蔻梢头的姑娘,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可是人家正在兴头上,她出言语打扰也不好,万一彼此没那个意思,倒叫她给弄巧成拙了怎么办?
    丫鬟的顾虑二人并不知道,猜完了灯谜,他们各提一盏花灯,没走两步就听到谢瑶光道,“要不咱们放个水灯吧。”
    水面上飘着不知多少盏水灯,盈盈烛火点亮了整个曲江,一旁的小摊贩听到这话,忙招呼道:“客官随便选,旁边有笔墨,可以将心愿写在灯上,向水神祈愿。”
    小姑娘眼神亮闪闪地,让人实在不忍心拒绝,萧景泽笑着道:“难不成你有什么愿望?那就买两个吧。”
    水灯都是差不多的模样,谢瑶光随手拿了一个,趴在一边的空处写心愿。萧景泽笑了声,也拿了一盏,提笔却不知道要写什么,微微别过头,想要看小丫头许了什么愿。不料谢瑶光早有防备,身子侧着将那字条遮得严严实实。
    萧景泽无奈地笑了笑,将自己的空白纸条折好放进水灯,等着小姑娘写完心愿一起放。
    谢瑶光写得很慢,上辈子加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快活过,她在那张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
    愿年年岁岁如今朝。
    ☆、第39章 假恩爱
    第39章假恩爱
    出了正月,天气渐渐也暖和起来,到了四五月里,人人都脱下厚衣裳,换了薄纱裙。
    宫里的课程渐渐松了下来,原因无他,华月郡主到了说亲的年纪,长公主时时带着她出门走动,谢瑶光便得了更多的时间在家里。
    有凌氏在一旁看着,功课倒也未曾丢下,每日都要写数十张簪花小楷,谢瑶光熟能生巧,如今的字已经愈发有风骨。
    写完了这一页,谢瑶光搁下笔,看着她娘忙忙碌碌。
    “青雪,你拿了对牌去账房支银子,顺道跟厨房里说一声,叫他们对八小姐的吃食多上些心,省得柳氏闲着没事就来闹腾,只要不出格,有什么事应下就是,拿不下主意的,再来禀我。”
    “青姗,你差人去锦绣坊说一声,叫褚绣娘明儿来府里一趟,再过半个月是国公爷的寿辰,出门的衣裳且得备着些,再差人去东院跟二爷二夫人说一声,叫他们明天领着秋宁、沐深姐弟俩过来裁衣。”
    “青宛,你出府去打听打听别家准备送些什么礼,照着去年的单子先拟一份出来给我过目,再从我的私房里选两件合我爹喜好的做孝敬。”
    大抵是屋里头有些热的缘故,谢瑶光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来,她从袖子摸了块帕子出来,一边慢慢地擦着一边听凌氏吩咐下人们做事。
    侯府里的吃穿用度、人情往来看似杂乱无章,但凌氏一件一件的处理下来,显得有条不紊且不说,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也都是些能干的。
    吩咐完了事儿,凌氏见谢瑶光在一旁听得认真,笑道,“说起来没几个月你就要及笄,管家的本事也得跟着学了,省得到时候嫁出去,叫下头的人轻易把你糊弄了。”
    她这话本是随口一提,没成想谢瑶光竟颇有兴趣,“娘若是得了空,提点我一两句。”
    谢瑶光手里头是有不少私房的,大多是从小到大年节生辰时收到的礼物,她鲜少有花用的时候,若是能及早用起来,想来将来进了宫也不至于举步维艰。
    “你先看看这个。”凌氏顺手将手中的账册丢给她,转头对青雪道,“叫厨房送晚饭过来。”
    账册上的财物出入记得很是详细,不对的地方凌氏在一旁都做了批注,她的字并不似寻常闺阁妇人那般娟秀,反而铁画银钩,隐隐透着几分英气。
    这账册并非安阳侯府的公账,上头记载着的是凌氏的陪嫁,谢瑶光细细看下来,才发觉自己娘亲竟还颇会理财,嫁妆中的死物全都换成了田庄铺子,一个月的进项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钱生钱,经年累月的积攒下来,虽称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长安城中少有的大户了。
    账面上有不少银两都是谢家的人情往来,想必是安阳侯府家底薄,免不了要凌氏拿出私房银子贴补。怪不得她爹跟娘亲没什么感情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还都要经娘亲的手,谢瑶光原以为是他们不想得罪靖国公府,没成想竟还有这么一出。
    谢瑶光翻了几页,便听到青雪在外头说:“夫人,七小姐,饭菜准备好了。”
    “行了,先搁着吧,吃饭要紧。”凌氏笑着看了眼谢瑶光,站起身来。
    饭菜是荣安堂的小厨房做的,全都是按着谢瑶光的喜好,凌氏就这一个女儿,虽说教导严厉了些,可细节上却是半点都不含糊的。
    谢瑶光暗暗叹了口气,给凌氏夹了一筷子菜,笑道,“娘也要多吃些才行。”
    “好。”凌氏眼角却露出丝笑意,小七到底是长大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瑶光就到了荣安堂,她从去年便挪到了荣安堂旁边的院子住,来往是极为方便的,但大抵是因为从小在凌氏身边的缘故,在谢家的时候,多数时间她更喜欢待在荣安堂里。
    “娘,您怎么一年到头都在看这些账本,就没个完了的时候,您的私房足够一辈子吃喝不愁,就别让自己这么累了。”谢瑶光一进门,就看到凌氏又在看账本。
    “娘是想给你多攒些家底。”凌氏合上手里的册子,笑道。
    谢瑶光凑过去一看,那是记录锦绣坊上个月开支进项的册子,便问道:“说了今日裁衣的,怎么还不见褚绣娘来?”
    “七小姐惦念我,我岂能不来。”说话间,一个妇人掀开珠帘进了屋,“几个月不见,七小姐又长高了些。”
    “是嘛?”
    谢瑶光自己不觉得,讶异了一句,结果一量身,还真如褚绣娘所说,长高了一些。
    锦绣坊的手艺那自然不用说,褚绣娘又是其中翘楚,谢瑶光要了几匹绸缎和鲛绡,她倒没有什么特别偏爱的颜色,只是想着夏日炎热,便选了些看着凉快些的素色。
    凌氏瞧着女儿已经隐隐脱去稚气,叹了口气,轻轻替她理了理衣裳,“娘的小七越长越好看,如今藏着掖着,都有人上门提亲,只怕等到你及笄,来提亲的人会更多呢,也不知道咱们家的门槛够不够踩。”
    虽说凌氏私心,想多留谢瑶光几年,加之女儿在宫中,所以甚少带她出门,可及笄礼是女儿家一生之中出了婚姻大事最重要的日子,她早就想好了要大宴宾客,再让小七不见人,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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