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但愿母亲不会怪我,沈明、周奇,看好谢明嫣,不许她踏出这里一步,若有异动,就地格杀。”
    没有人想死,即便疯狂如谢明嫣,在听到就地格杀这句话时,终究还是慌了神,她扑上前,死死地拽着谢明清的腰带,“哥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吗?”
    谢明清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的情绪复杂难以分辨,他一点一点地掰开谢明嫣的手,然后转身离开,一步一步,没有回头。
    得知谢瑶光不见的那一刹那,萧明略就知道事情要坏,好在他做了两手准备,当即就命人撤入密道。
    谢青蓉追在后面跑,可她到底是个女人,又素来娇生惯养,密道里阴暗无比,因为挖的匆忙,行进间还有土块从头顶落下来,吓得她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尖叫。
    萧明略暗道一声麻烦,吩咐身边的一个侍卫,“你背着谢侧妃,走快点!”说罢便率先往前奔去。
    谢青蓉的心凉如寒水,她自小生在侯门内院,亲母又是个姨娘,旁的不会,那些争宠的手段却学了十成十,可自从她进门之后,怀王殿下几乎很少来她的院子,论美貌,她比不上好色的怀王府里豢养的成群美姬,论出身,她比不上怀王正妃崔氏,就连侧妃许氏也是三品大员家的嫡出。
    因为她之前闹过不想嫁的那一出,萧明略甚至连一个名分都没有给她,整个王府里都将她当做侍妾来对待,如果不是她提出可以说服父亲和祖父,只怕连侧妃这个名头都是妄想。
    谢青蓉或许蠢笨,但并不糊涂,她知道,踏出这个门,自己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也许她一死,萧明略便会将所有罪责推到自己头上,没有人会来救她,她想活,唯有自救。
    密道幽深曲折,那侍卫背着谢青蓉,已经落在了最后头,狼狈不堪的妇人抬起头,目光里淬着剧毒一般,她哎呀喊了一声,竟不由自主地从那侍卫肩头滑落。
    萧明略领着人拐过前头的廊道,并没有留意到后方的情形。
    那侍卫张望着前头,又低下头看看谢青蓉,问道,“侧妃娘娘,您怎么样?还能走吗?”
    “我……你帮我看看,我的右脚是不是崴了?”谢青蓉眼睛挤出几滴泪珠来,娇滴滴地哭诉道:“刚才没觉得,这会儿实在是疼得厉害。”
    侍卫不疑有他,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道,“事态紧急,那卑职就得罪了。”
    他半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脱掉谢青蓉的鞋子,还没来得及再做反应,一股凉意就已经爬上了他的脖子。
    匕首闪着寒光,鲜血淋漓,侍卫临死前睁大了眼睛,黝黑的瞳孔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谢青蓉从地上爬起来,连鞋子也来不及穿,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跑,这次她没有感觉到土块从头顶落下,也没有觉得道路崎岖难行,她一直朝前跑,摔到了就爬起来再跑,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似的。
    正在屋里搜寻逆犯的兵将们遇到这个头发散乱满身狼狈的女人,立刻就将她控制了起来。
    谢青蓉手里那把带血的匕首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声音似乎吓走了她的梦魇,她
    整个人脱力一般的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搜查的将领将此事禀报给了凌傲柏,一旁的谢瑶光听到,诧异道:“萧明略不是没有谋算的人,明知留下谢青蓉等同于人证,他怎么会这么蠢?”
    那将领不识得谢瑶光,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凌傲柏捋了捋胡须,吩咐他:“把人带过来,让明扬把周围看紧点,以防怀王杀人灭口。”
    那侍卫离去之后,凌傲柏转头对谢明清道:“你现在立刻将皇后娘娘送回宫,今夜之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提起。”
    当朝皇后被人劫持,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也就罢了,可谢瑶光才十六岁,容颜姣好,身材有致,正是青春焕发的时候,这一晚,即便是大家都知道没有什么发生,可要是传出去,只怕朝臣们不会接受一个或许清白有损的皇后。
    谢明清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当下就点头,冲谢瑶光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皇后娘娘,皇上此时还在宫中等您,您还是早些回宫吧。”
    谢瑶光等着看萧明略的下场,心里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可磨磨蹭蹭地还是不想走,最终被凌傲柏瞪了一眼,熬不过她外祖父的威严,只能先行离开。
    这一夜还未过去,幽深宫城之中,侍卫突然来报,长公主殿下入宫,求见皇帝陛下。
    ☆、第98章 危机解除
    第98章危机解除
    萧景泽揉了揉疼痛的眉心,问那守卫宫城的卫尉,“长公主现在何处?”
    “就在宫外候着,皇上可要传召?”
    “请她进来吧。”萧景泽心生疑窦,长姐深夜进宫,绝不会是为了什么小事,联想到谢瑶光此时还未归来,他本就紧张的心再度悬了起来。
    长公主行色匆匆,甚至没有来得及像往日那般,让行礼的宫人起身。
    萧景泽摆摆手,其他人退了下去,只留下喜儿在一旁伺候。
    “皇上。”崇安长公主竟不顾威仪,直接跪了下来,“我听闻皇上调动羽林军,可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大事?”
    “长姐是从哪里听来的?”萧景泽讶异,但还是说道,“是出了些事,不过已经着手解决了,长姐不必担心,还是快些起来吧。”
    “可是怀王……萧明略他……”
    长公主的话刚一出口,只见萧景泽瞬时变了脸色,“长姐知道是萧明略带走了阿瑶?”
    先前谢瑶光怕萧景泽知道长公主会搅到怀王之事中伤心,二来没有明确的证据,怕伤了两人的感情,只是略略提了提怀王或许有异动,并没有详说。
    “我……”长公主颓然地坐在地上,一瞬像老去了十岁,“我起先并不知怀王谋反之事,可就在十天前,公主府饮宴之时,谢氏……哦,是皇后娘娘的庶姐,李浩沅去年年底娶得新妇,她将怀王所谋之事向我和盘托出,并且要我相帮。”
    “长姐同意了?”
    “当然没有!”长公主摇头,勉力笑了笑,紧接着说,“皇上可还记得腊月底,华月离家之事,我遣人一路追查,并无任何消息,谢氏拿着华月的玉佩威胁于我,我……”
    “长姐的意思,是怀王拿住了华月?”萧景泽想了想,问她,“长姐可有求证过?或是见过华月?仅凭一枚玉佩怎么就能断定华月在怀王手里呢?”
    “那玉佩是华月从小就贴身佩戴着的,旁人又怎会轻而易举的拿到手里。”长公主叹了口气,“我改嫁之事伤了通儿的心,他从小就跟我不亲,他们就华月这一个女儿,我……若是只有我便也罢了,可华月的性命在他们手里,我实在不能看着她去死啊!”
    “所以长姐就告诉了萧明略,朕和阿瑶会在上元夜出宫,然后由他绑走阿瑶,逼朕就范?”
    长公主道:“我怎么会!皇后娘娘给华月做过几年伴读,也算是在我身边长大,那样如珠如玉的姑娘,我怎么会看着她去受苦,萧明略说此番只是想我上本参奏凌傲柏,只要扳倒靖国公,皇上没有了这样的得力助手,他……他行事就会顺畅些。”
    “我应了他,说是等到过了十五开朝,就会上奏,谁知道……谁知道……会出了这样的事儿呢?”
    萧景泽叹了口气,“长姐起来吧,只要你无反叛之心,朕不会怪你的。”说罢便伸手去扶她。
    长公主不为所动,老泪纵横地说:“皇上待我一向不薄,我自知说出这样的话会寒了你的心,可……皇上,你宅心仁厚,萧明略既无东山再起之可能,我求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饶了他一条命,让他了此残生吧。”
    长公主跪地不起,话语间全都是乞求之意,萧景泽手一顿,渐渐放开了她的衣袖,坐回到了位子上,“萧明略身为皇室宗亲,却要行同室操戈之事,如今天下刚刚安稳,却又要起战事置民生于不顾,如果朕能饶了他,有何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有何面目去面对天下百姓,即便是没有这些,他绑架阿瑶,便是触了朕的逆鳞,一个男人不能护住自己的女人,已是无能,如果朕还要放过他,那就是是非不分了。”
    “我……”长公主无言以对,失声痛哭,“那华月可怎么办呢?”
    萧景泽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是自己的姐姐,但教养了自己数年的人,心头情绪五味陈杂,过了半晌还是道:“长姐细细想,若是华月真的在萧明略手中,那么他又怎么会将主意打到阿瑶的头上,长姐莫要担心,若是实在不放心,今晚就在宫里住下吧,等到靖国公将萧明略捉拿回来,再好好问一问他。”
    谢瑶光回到椒房殿已是夜半三更,喜儿急急忙忙地上前扶住她,道:“娘娘可算是回来了。”
    “皇上呢?”谢瑶光坐在软垫上,抱着喜儿递过来的手炉,问了一句。
    她本不觉得困,可从外头的寒凉里乍然到这暖意融融的宫殿,心神一松,竟觉得有些困了。
    喜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地说,“皇上知道娘娘回来了,嘱咐我好好照料您,说是还有事处理,就回未央宫去了。”
    谢瑶光没有多想,点点了头,目光落到案几下方摆放的软垫,便随口问道:“刚刚是有什么人来过吗?”
    “是长公主殿下。”喜儿道,“长公主殿下刚走没多久,这垫子还没来得及收,奴婢这就将它撤下去。”
    谢瑶光听到长公主三个字,困意瞬时一扫而空,摆摆手道,“不妨事,你且同我说说,长公主来做什么?”她对于不解之事有着无比强烈的好奇心,长公主深夜进宫,定是为了怀王之事,她上下两辈子都没弄明白长公主是怎么参与到谋反之事中去的,此时听到这话,又怎能让她不好奇。
    喜儿深受皇帝信任,否则当初也不会将她派到谢瑶光身边伺候,所以萧景泽同长公主说话时,并没有避着她。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皇帝既然让她在场,意思就是说这事儿皇后娘娘也是可以知道的,便细细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罢详细内情,谢瑶光一时间感慨万千,善恶之事难有分明,若说长公主有错,她也只是疼爱孙女,可若说长公主无错,那么她的的确确是有那样的意愿的,要如何处置,还得看萧景泽的意思。
    上元节进入后半夜,外面的声响渐渐平息了下来,只有宫灯长明。
    喜儿添了炭火,见谢瑶光靠着软榻打哈欠,低声问道,“娘娘还不歇息吗?再过两个时辰天可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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