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大公子听到这声有些突兀、且让他十分不舒服的声音,便将视线转向了说话之人,随之发现是一名模样长的还算不赖的年轻男子,这不禁让他更加不悦,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是貌美如花的女子,最不喜欢的则是比自己长的更加风流倜傥的男子。
    罗家大公子斜视了一眼此刻已经打扮的干干净净、不再蓬头垢面的张春,脸色瞬间冰冷了下来,厉声问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出来阻挠本公子的好事?”
    张春几大步便来到了众人面前,一边则是沉声说道:“怎么,你想打我姐姐的主意,难道连她有个亲弟弟都不知道么?”
    罗家大公子闻言后洒然一笑,戏谑说道:“哟,原来你是我的未来小舅子,这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既然是自家人,我自是不会对你怎么样,对了,你姐姐现在何在啊,既然你们还不上钱,那按照约定你姐就要嫁入到我罗府,从此以后做我的小妾。”
    张春听到这里,顿时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喝道:“你休想!今日只要我还站在这,你就别想动我姐姐分毫。”
    罗家大公子闻言,语气骤然变冷回道:“小舅子,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我可告诉你,我只是不想你在姐面前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才勉为其难尊称你一声小舅子,怎么,你还真就把自己当根葱了?”他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讥讽说道:“若不想你姐姐嫁入我罗家,倒也好办,那就把钱一文不少还上,我好带着银钱掉头走人,可是你们拿的出来么?”
    张春脸色发白,对于缺少的那些银钱,他现在当然是没有,因此,他在犹豫片刻后,便强词夺理说道:“剩下的那二十九两白银,你再给我一些时日,我自会给你补上。”
    罗家大公子闻言,脸上已是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对他冷声回道:“你们欠我钱,我已经宽容一次机会给你们,让你们延期了一个月,怎么,你现在还想着延期?当真以为我们是典当行,还是钱庄了,再者说,你这次又想要延期多久,我可告诉你,你要是真要延期,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一次的利息却是以五百两白银为本钱,若是你要再延期一个月,那可就得在本钱的基础上再翻一倍,既是一千两,你确定你还要延期到下个月么?”
    张春气的浑身颤抖,伸出手指指着罗家大公子,恨声说道:“你……你简直是强盗,上一次翻二百两白银,已是天理难容,你……你竟然还敢……”
    罗家大公子根本不想与张春争辩,一巴掌拍掉了对方指着自己的手,直接打断说道:“管好你的狗爪子,再敢瞎指点,我就剁了你的整条手臂。”他顿了顿语气,见张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解气不少,只是依旧强势说道:“不敢借了?既然是你欠老子钱,而且还不上,那老子想让你还多少,你就得还多少,识相点就趁早把你姐给我交出来让我带走,至少现在你姐在本公子眼里还值个五百两,若是到时到了一千两,那可就是不仅你们要还一大笔钱,人我也要带走了。”
    张春心灰意冷,如今没有了修为,他是断然没有办法阻止对方带走自己的姐姐呢,可是除了答应对方的延期要求,他又还能怎么办?
    张春在心中一番天人交战后,最终还是红着眼,准备咬牙答应下对方的条件,但不等他开口,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做的罗家大公子,便直接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腹部,将他踹的倒退出去数步,应声跌倒在地。
    同样被对方的反弹李,给震得倒退了几步罗家大公子,在站定后才狠声说道:“老子故意那么说,你还就真敢答应了?不怕告诉你,莫说是一千两,便是你们之后能给老子端来一万两白银,那张婷我也非得带走不可,还有,我现在的耐心已经被你们耗得差不多了,我再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乖乖把她给我交出来,否则我身后的下人可就要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声,老村长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想要让他交出张婷,却是万万不可能。
    一道人影在跌倒后,直接爬起来冲向了罗家大公子,并怒吼道:“你休想动我的姐姐!”
    然而,根本不等张春靠近对方的身躯,在罗家大公子身后,便有一名奴仆骤然出列,然后拦在了两人的中间。
    凭借着以往的经验,一拳砸向这名悄然出现在眼前的中年男子的面门,但随后就被对方冷哼一声,给轻松躲避开,张春眼见到这一幕,已经察觉出对方正是一名修行者,心中不由一片冰凉。
    虽说他曾修习过辰阳宗给他的武修典籍,但在没有了修为之后,空有招式却不带内力,是完全发挥不出武学典籍的作用的,因此,他固然会比真正的普通人稍微强上一些些,但这种差距实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想要用这点差距去与一名真正的修行者战斗,哪怕对方只是一名初入三品境界的武修,那无疑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对大公子出手,今天我便要了你的小命。”
    跟随罗家大公子上山来的奴仆在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再迟疑,直接便对着张春伸出了一拳。
    初入三品境界的一拳,根本不可能此刻的张春所能够承受的,甚至他连想要闪躲都不可能,因此,他直接就被对方一拳给砸中胸膛,倒飞出去五六丈。
    一口浓稠的猩红从趴在地面上的张春口中吐出,使得他瞬间失去了脸上的血色,变得苍白无比。
    在场的张家村人见到这一幕,皆是惊骇连连,他们都没有见识过多大的世面,自然也就无法理解为何人的拳头,可以一拳就将另一个打的倒退出去这么远。当然,相比起这名恶奴伤人时的气势,他们无疑要更加惊叹于眼前这名在之前还像个窝囊废般的张春,此刻不仅看起来已是改头换面、焕然一新,似乎连性子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竟然敢冒着被对方活活打死的风险,也要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姐姐。
    像这样动人的真情,毋庸置疑是最直击人心、且让人动容的。
    然而,村子里的人,终究都只是出生于最底层最普通的小老百姓,他们能为张婷绞尽脑汁去干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已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因此,想要再让他们出手去阻拦下罗家大公子的恶奴,他们却是万万不敢,尤其是在对方这一次的出手之后。
    因为他们都会担心,自己在这么一大把岁数的情况下,若是中了对方这一拳,十有八九是活不下去的。
    张春虽说体内的窍穴被毁,导致他原先所修练出来的内力全都被徐焰消散一空,但好歹他自身的体魄也经过了数年时间的不断锤炼,在强度上要远超于常人,故而这名与他之前修为相差无几的恶奴,想要一拳将他打死却是痴心妄想。
    于是,张春在好一顿挣扎后,便又从地面上缓缓爬了起来,然后脚步踉跄继续向罗家大公子的方面不断靠近。
    看着眼前这位中了自己之前那至少带有七分气力的一拳,却仅仅只是吐了几个口,这名恶奴的心中有惊异,也有愤懑,但紧接着,他没有任何心软,直接便又朝着张春的胸膛轰出了手中的拳头。
    依旧是无法避免的一拳,但这一拳在对方用出全力后,张春只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处,宛若是被一只巨锤给砸中,让他倒滚而出,并且清脆的骨裂声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一刻所成承受到的伤势有多么严重。
    看着对方如炮仗般翻滚出去七八丈,最怕更是趴在地上已经彻底死透,这名恶奴脸上的暴躁才稍稍有所缓解,不过相比起他,在场的所有张家村人,却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甚至还有人忍不住眼前这残忍的一幕,已是被惊得叫出声来。
    躺在一旁始终来不及做表态的老村长见状后,终于也是面露出一丝怒色说道:“你……你这莽夫,安怎敢下如此狠手?”
    不等这名恶奴回答,罗家大公子便率先抢过话题回道:“老东西,再不把人交出来,下一个可就轮到你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在这个村子里,所有人都对你尊敬异常,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瞬间都是怒目圆睁,不过老村长却是不以为意,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玉佩,放到了箱子中,然后才冷声说道:“这只玉佩足矣相抵余下所缺少的银钱,收拾好你的东西,赶紧下山去吧,从此我张家村与你罗家两不相欠。”
    罗家大公子听到这里,当即面露出一丝不屑,回道:“笑话,你随便拿出一块指头点大的破玉,就能值三十两白银,你当我没见过世面?”
    话虽这么说,罗家大公子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此刻已经拿起了老村长留下的这块玉佩,他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后,就面露出了一丝讶异,心中则是忍不住暗叹一声,“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还能拿出这么极品的羊脂玉,这何止是能值三十两,便是一百两都搓搓有余了”,不过,他心中明知是这个理,表面上却根本不予承认,而是故作无知说道:“这玉佩的体量如此之小,甚至还不如我的鼻孔大,外加品相看起来也是普通的很,能值十两银子就不错了,你还想抵三十两?”
    本以为对方闻言后一定会大发雷霆,殊不知老村长却只是语气淡淡对他说道:“年轻人,小心贪多嚼不烂,这块玉佩到底能否价值三十两,老朽不想再与你争辩,这点你心知肚明即可,但你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得寸进尺,小心这些银子你有命赚,却没命花啊!”
    罗家大公子听闻后,冷冷说道:“好你个老东西,你还敢威胁我?”
    老村长冷冷地盯着他,双眼中莫名闪过一丝阴鸷,沉声回道:“罗家小儿,你若是再不见好就收,可就别怪老夫不念及罗东山的旧情,也要将你留在这里了。”
    罗家大公子心中的确被对方这番话说的有些惊吓,便好奇问道:“你……你认识我祖父?”
    老村长瞥了他一眼,根本不屑作答。
    罗家大公子见他默不作声、但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大致猜到对方肯定是认识自己的祖父,不过他的祖父早已去世多年,他作为一名孙子,可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念及这种旧情。
    罗家大公子忽然敛去了心中的迟疑,站直身子眯了眯眼说道:“好你个老东西,你倒是好深的心机,竟然想用三言两句就把我吓退,我还真是差点上了你的当,你也不瞅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行,还想留下我?你当我身后这三位都是老子花钱买回来当摆设的不成。”
    老村长没想到眼前这纨绔公子如此的难缠,忍不住叹息一声,难道今天真的就是老朽的大限了么?
    一阵极其突兀的山风,骤然从所有人的眼前吹起,来的毫无预兆,并卷起了漫天泥尘,这不禁让在场除了少数人外,都不敢再睁开眼。
    直到一盏茶的时间后,大风吹过,一切才重新恢复了寂静。
    罗大公子极为狼狈的从地面上爬起身,正要骂骂咧咧,却蓦然发现在自己身后那名先前对张春出手过的恶奴,此刻已是平躺在了地上,且一副双眼圆睁、嘴角溢血的样子。
    罗家大公子见他如此,便伸出脚尖在他身上轻轻踢了踢,这才发现,他彻底断气了。
    罗家大公子感受到这一幕,才蓦然将眼神望向躺椅上的老村长身上,有些难以置信说道:“你……是你杀掉了他?”
    老村长的脸色苍白如雪,但语气却是平稳回道:“老朽一直躺在椅子上,哪来的本事杀人,不过你若是再不收拾东西走人,保不齐下一阵大风吹来,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你了。”
    罗家大公子闻言,忍不住转头对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轻声问道:“应先生,你刚刚可是看清楚了什么?”
    被称作应先生的男子,语气平淡回道:“为了保护你的安危,倒是没仔细看,不过我敢肯定,是那个老头杀了三奴。”
    “你若对上他,可有把握?”
    应先生直言回道:“倒是可以一试。”
    罗家大公子将自己的位置主动让出来,说道:“那就劳烦应先生出手了。”
    老村长见到这名中年男子向自己走来,心中便有一阵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在不得已下,又有大风再起,然而,相比较之前那阵大风,这阵风却足足吹拂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渐渐平息下去。
    当所有人缓过神来时,躺在长椅上的老村长依旧躺在那里,但他的脸色,却明显出现了一股不正常的血色,而反观罗家大公子那边,则又有一人死在了原地,正是那名负责算账的中年男子。
    罗家大公子看到应先生嘴角溢血,关切问道:“应先生,你怎么样了?”
    应先生脸色阴沉看着老村长,一手捂住胸口,显然是受伤不轻,开口回道:“我受伤不轻,不过对方估计也不好受,但为了安全起见,大公子今日还是先下山为妙,不妨日后再来。”
    罗大公子听到自己最后的依仗都这么说,也没有办法,只能点了点头,随即便抱着装满银钱的箱子准备离去,不过在临走前,他不忘对老村长说道:“今天算你走运,但你连杀我罗府两人,这事没完。”
    老村长闷着一口气,没有作出回答,但也没有阻拦他们离去,因为他不是不想,而是确实已经做不到。
    ……
    看着罗家大公子与他仅剩的一名奴仆,从下山道上缓缓离去,来到一片竹林中观看的谷雪青对身边的徐焰开口问道:“就这么任由着他们离去么?似乎那名罗家大公子还会再来这里作祟啊!”
    徐焰闻言后,沉默良久才对她开口回道:“你去看看他如何了,若是没死就给他服用复元丹吧,留他一命,既然他已经能做到不畏生死,就别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们面前了,至于那个老人,不必管他,竟然在临死前还敢算计我们,死不足惜,我先离开一会儿。”
    不等谷雪青回答,徐焰便已经转身快速向下山道上走去。
    大约一刻钟后。
    已经离开张家村、且来到了山坳下方山谷里的罗家大公子与应先生被动的停下来了脚步,因为他们被一名年轻的公子哥给拦下了脚步。
    罗家大公子见到此人正是在自己上山时,曾在那座亭子中见过一面的书生,便语气低沉说道:“好狗不挡道,识相的,就赶快把路给本公子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徐焰闻言后,没有理会他的恐吓,只是对应先生语气淡淡问道:“何谓修行?”
    应先生听到这个问题,面色一愣,眯了眯却不作回答。
    徐焰见他如此,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的身形便一闪而逝,等到再现身时,他便又回到了原地,不过那名应先生却已是彻底死透。
    罗家大公子看着胸口上出现了一个大洞的应先生,浑身都在颤抖,然后他就有听到这名书生对他开口问道:“何谓善恶?”
    罗家大公子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任由箱子里的银钱,洒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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