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看到那个眼睛形状的漩涡,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凝视片刻后,他发出了一声仿佛能够纵贯古今的喟叹。
    在这一瞬间,祂的形象彻底改变,那个瘦长的中年人的形象从内部彻底崩溃了,祂的神明形象展现出来,峨冠博带,器宇轩昂。身后有三道仙山形状的宝光,四周有一道道符咒仙印翩翩落下,脚下是一条灵河铺就的大道。
    不过在这样的混沌之中,祂身外的诸般仙灵异象只是一闪而逝,紧跟着就被压制了。
    他看着那一座巨大的能量漩涡,百味杂陈。谁也看不到他的步伐其实大有讲究,谁也不知道他为了走到今天这一幕付出了多少。
    那些被祂拘禁的生灵,为祂探索了无数险地,寻找着和这里有关的一切线索,搜索着能够暂时抵挡混沌同化的任何宝物。
    无数年的准备,祂以各种身份穿梭了无数个世界,终于走到了最后这里。最后几步才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
    哪怕是到了此时,祂的脑海之中还在不断的计算着。也正是因为这些计算的能力,祂才能够一直存活到现在。
    可是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波动,祂不由得一笑:果然如此。
    祂回头看去,宋征等人已经进入了这一片虚无。不过他们还没有抵达混沌之处——无归之地的虚空夹层尽头是一片特殊的虚无,但是想要越过那一片虚无,抵达混沌池也并非易事。
    不过宋征他们出现也正是天火所预料的,或者说是祂有意促成的。
    在那一片虚无中,宋征他们的一切神通和力量都不再被压制,在这一瞬间,他们看到了前方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边的神明。
    毫无疑问,祂就是天火。宋征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祂也是一位神明,只是却认不出来究竟是哪一位。
    而王九则是大吃一惊,不被无归之地压制的书生竟然如此强大——而他的一双儿女竟然也是如此强大。
    他竟然有一丝后悔动摇起来:当初是不是真应该跟宋小圣混?
    然后他看到了天火,目眦欲裂,一声大吼冲了过去,可是半晌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和天火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的减少。
    他再向身旁一看,书生他们没有跟着一起狂奔,但是仍旧和自己并驾齐驱。自己狂奔数万里,在这里却是纹丝不动。
    “这里有古怪!”胖子在神识之中大叫一声,提醒自己的伙伴,却只招来了宋小圣的一个白眼。只有你这傻胖子没看出来,还白费力气狂奔了一通。
    天火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对他们挥了挥手,然后便转过头去再也不看他们,专注而飞快的开始计算起了面前最后几步。
    “混蛋!”王九被·被那个笑容气的暴跳如雷,却只能原地乱转,他对眼前的局面一筹莫展,果断选择了求助:“书生,快想办法!老子要亲手杀了他,给土匪报仇!”
    到了这个时候,宋征心中却涌起了巨大的疑惑。
    他一直小心翼翼,因为曾经预感到虚空夹层的尽头会有着巨大的危险,然而走进此处一直到现在、中间包括胖子胡蹦乱跳,却没有引来任何危险,难道是自己之前的感觉错了?
    宋征并不这么认为,天火只有在这里展现了祂的神明形态,宋征非常肯定这里很危险,而且这种隐藏的危险事关重大。
    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眼眸之中神通转动,和他之前感悟无归之地的至高天条相结合,慢慢的一些隐藏在虚无之下的脉络变得清晰起来。
    他却皱起了眉头:统治这里的并不是简单的空间规则,其中还藏着一些时间规则。如果用一种比较形象方法来表述,那就是空间天条好像大海,下面隐藏着一些时间天条的暗流。
    宋征沉吟片刻,说道:“小心一些,跟着我——万万不可走错了。”
    胖子连连点头。
    宋征尝试着迈出了一步,步伐颇有些别扭,在王九看来仍旧是原地转来转去,不过在迈出第七步之后,大家忽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数万里之外,似乎和天火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这个变化也被天火感知到了,祂显得更加急迫了一些。
    王九大喜:“好样的书生,快追!”
    宋征仔细又看了一下周围的虚空,却有些尴尬:“那个……之前算错了,我们和天火之间的距离其实在拉大。别急,让我再看看……”
    王九有些着急又不敢催他,宋征一边观察一边在心中思索着:到了这里,天火对于王九他们三人的控制应该已经恢复了,可是为什么天火似乎已经放弃了这种控制?
    要么就是天火藏着什么阴谋,想要在关键时刻让三人袭杀自己,要么就是天火所处的位置——那一片混沌——能够隔绝一切,虽然看得见却无法将祂的神通传递出来。
    宋征猜测应该是后者。
    他和天火斗了这么久,天火对他应该也很了解,自己不会那样轻敌,想要用三人袭杀自己几乎没有可能。
    “那么真正的危险,隐藏在那一片混沌当中?”
    这一次他没有在出错,带着大家走出七步,大家的位置再次挪移。看上去和天火的距离变得远了,但是宋征却知道其实是正在拉进。
    他心分两用,一面不断计算着虚空之中的步伐,一面反复回忆进入无归之地的一切经历,希望从中找到线索,能够一窥天火此行的真正目的。
    这样连续挪移了几十次,他们原本距离天火“看上去”越来越远,却忽然在最后一次瞬间来到了那一片混沌外面。
    王九大喜,一声欢呼:“书生厉害!”
    可是其他人却面色凝重的看着那一片混沌。他们都看出来这混沌非同小可。良久潘妃仪才开口道:“同化一切——这是天地初开之前的那种纯粹混沌,纪元不到、尚未形成新世界之前,任何物质进入其中都会被化作一片混沌。”
    苗韵儿疑惑:“天火是怎么走进去的?”
    宋征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没有去观察这混沌池,而是紧紧盯着天火。随着他们抵达混沌池边,天火明显更加急迫了一些,可是祂却仍旧原地不动。
    宋征一咬牙开始再次推算起这一片混沌。
    王九感觉到身边的书生前所未有的施展出了全力,他身上的气势陡然而增,胖子下意识的想要躲到一边去。
    宋小天轻轻握住了父亲的手,如果需要,父亲随时可以借用她的力量。而捕天者此时的神情也分外严肃。
    作为星海中最顶尖的猎食者,她恐惧的东西十分稀少,但是现在,她畏惧这一片混沌。便是她陷落其中也支撑不了多久。
    在这样的虚无之中,似乎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淌,王九渐渐有些烦躁和不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宋征终于转动了一些有些僵硬的眼珠,开口道:“走!一步也不能踏错!”
    王九几人一起点头,无条件的信任书生。
    宋征抬起脚来向着混沌池,显得有些犹豫和不确定,但他还是坚定的踏了出去。
    众人眼前忽然一变,再也看不到身边的一切,可是却出人意料的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似乎是因为周围乃是一片混沌,对于感知毫无阻隔。
    一阵庞大的力量朝他们的身体内侵袭过来,要瓦解他们的一切构造。
    不过好在宋征的第一步没有踏错,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混沌池中的一处微妙之地,宋小天放出自身的力量护住大家,保证所有人不会被化为混沌。
    如果不是在这一点,宋小天也抵挡不住。
    宋征忽然感应到前方遥远处,天火也踏出了新的一步!
    他顿时紧张,可是结果却让他失望,天火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祂没有被混沌同化,祂距离那一座漩涡更进一步。
    宋征甚至能够感觉到,天火接下来只需要两步就能走进那个漩涡。
    他心中骤然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似乎自己之前所感应到的危险便来自此事!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一种预知:如果让天火走进了那座漩涡,那么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他心中焦急,可是行动上却不敢着急,一步错则万事皆休!
    他仔细地分析着,良久没有动。王九他们也都感应到了天火的动作,大家心中同样焦急可不敢催促,只能在心中为宋征暗暗鼓劲。
    天火那边,同样迟缓,终于宋征还是抢先一步,带着大家踏出了第二步。
    这一步落下,周围的混沌骤然而动,疯狂的席卷而来。王九心中一片哀嚎:完了……
    可是狂暴的混沌却被宋小天抵挡住了,尽管小姑娘的小脸儿已经憋得通红,似乎达到了极限。
    不过混沌终于未能将他们同化,然后慢慢的稳定了。宋小天的身躯微微颤抖,宋小圣和姐姐并肩,将自己的力量输送了过去。
    宋小天对他甜甜一笑,在他信中说道:“好弟弟,姐姐果然没有白疼你。”
    宋小圣心中一阵抱怨:你什么时候疼我了?明明是整天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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