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苦竹,心怀天下,以渡人为己任。
    否则也不可能轻易入道成佛。
    然而此时的苦竹很明显,道心已经碎裂,此时犹如行尸走肉。
    这个变化,让吕战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有些心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吕战不相信,像他这种有理想有坚持的人,道心这么容易就被破坏。
    苦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像是冷笑,却又包含着万分疾苦。
    那是痛的麻木的笑容。
    心灰意冷,早已没有了目标与方向。
    “风王,吕兄想必认识吧?”
    罗随风?
    吕战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事情,竟然跟罗随风还有关系。
    “前些时候,罗随风前往我金刚门求救,带来了吕兄的手书。
    我确认,那手书的确是真的。
    金刚门原本不问俗事,但旧友故人来求救,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谁知道,我这一去,却是惹下了天大的祸事。
    整个金刚门,一夜之间,山门被灭,所有人全死了。
    动手的是雄霸天,而我,只不过是被诓骗出去。
    因为他们知道,我已成佛,想要杀我,很难。
    罗随风已经获得了神佑,而且背后还有山鬼一族的支持。
    大周境内,西北区域,如今神庙林立,神明不停显灵。
    所有人的信仰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如今整个西北境的人,都陷入了一种疯狂之中。
    杀人,杀兽,消灭一切异端信仰。
    金刚门济世救人,本身颇受爱戴,但这一切,为神明不容。
    现在想来太可笑了,那些被金刚门救治过的人,此时纷纷倒戈,说我们蛊惑人心是邪魔外道。
    吕兄,既然如此,你说,我们那些年的坚持,那些年的奔走,到底是为了什么?”
    苦竹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梦境一般,神情恍惚,说话的时候,眼神呆滞无神。
    吕战除了从他脸上看到了痛苦,悔恨,迷茫之外,整个人完全就好像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在他的眼睛中,有两团烈火。
    烈火之中,是金刚门全体上下的拼死抵抗,是那些平民百姓的倒戈一击。
    可是没有用。
    金刚门掌门,在火中坐化,大呼了三声,苍天误苍生,神明误苍生,苍生误我慈悲!带着不甘而亡。
    苦竹忘不了这种场面,他那时候,被毁掉了修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师兄弟,师门,被那些疯狂的,完全没有了自己思想的信徒,付之一炬。
    “苍生误我慈悲!”
    苦竹念叨了一句,一滴泪,悄然从眼角落下。
    在那一刻,他的双眼,什么都看不到了。
    吕战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眼前变为黑暗。
    看不到师兄弟愤而卫道的身影,看不到那些张牙舞爪,犹如行尸走肉,失去了自己魂灵的人。
    苦竹觉得好累。
    佛渡世人,若世人屠佛,又当如何?
    苦竹迷茫了,怀疑了,道心也就那么碎了。
    “苍生误我慈悲,慈悲误我!”
    “吕兄,是我错了么?”
    苦竹盘腿而坐,明明一身修为尽数废除,偏偏无尽业火从他身上燃烧了起来。
    他渐渐低下了头,满脸愁苦,渐渐消散,最终化作满身煞气。
    业火烧着烧着,完全变成了黑色。
    “他堕入魔道了!”
    一旁,梦怜一脸苦涩与不忍。
    吕战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
    心中却有怒火升腾。
    罗随风!原以为那大力神实力增长是周瑞王从中作梗,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坏在了罗随风的手里。
    吕战心中暗恨,说到底,是他害了苦竹,害了金刚门。
    若非是他的手书,苦竹不可能相信罗随风。
    金刚门也不可能引狼入室,导致基业全毁。
    虽然苦竹没有完整的说明事情的真相,但吕战想也能想得出来。
    金刚门实力不低,罗随风根本没有那个力量。
    借用他吕战的名义,带人从内部破坏。
    也许是下药,也许是放火。
    他吕战,无形之中做了帮凶,刽子手。
    他的情义,被利用了。
    苦竹如今完全被黑色火焰笼罩,浑身上下散发着完全属于邪恶的味道,臭不可闻。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睛早已焦糊一片。
    苦竹失去了自己的眼睛,却感觉看这个世界,看人心,更加清晰了。
    “今日我苦竹,舍佛入魔,誓要杀尽天下无心之人。
    吕兄,你可要阻我?”
    苦竹缓缓站了起来,浑身上下,黑色火焰,缓缓吸收进他的体内。
    他的身形不复之前高大,显得佝偻而又丑陋。
    他已经变成了仇恨的化身。
    什么狗屁的慈悲,他已经发现,慈悲根本救不了世人。
    苦竹一双眼睛,明明没有了任何的光泽,干枯的像两颗晒干了的红枣。
    但吕战却觉得,他的眼睛锐利如刀。
    “其实这一切,不是人的错,这本就是神明的阴谋。
    苦竹兄,你这又是何苦?”
    “哈哈哈,何苦?
    就因为以前我想众生之苦,所以换来的才是我的苦难。
    但我如今放下了。
    从今之后,负我之人,必坠阿鼻地狱。
    以我余生,屠杀千万人。
    吕兄,你我今日起,恩断义绝。
    有昨日因,便有今日果。
    因是你种下,果是你来尝。
    再问一遍,你可要阻我?”
    吕战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仇恨,完全让苦竹变了一个人。
    完全走入了一个极端。
    “我不会阻你。”
    吕战默了默,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哈哈哈,算你识相。
    从今往后,天下再无苦竹。
    只有苦杀佛!众生既然皆苦,那便全杀了吧!”
    苦竹大笑三声,快意无比。
    整个人化作一团黑火,滚滚如烟,瞬间冲了出去,最终消失在天际。
    “师兄,他这么下去,定然会导致生灵涂炭,你当真不管?”
    吕战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缓步走了出去,抬头望着天。
    “我吕战朋友不多。
    他算是一个。
    即便他要杀尽天下人,又与我何干?
    每个人做错了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你把我带来见苦竹,不就是想告诉我罗随风已经成了祸害,想让我帮助周瑞王对付他们么?”
    梦怜一惊:“师兄,你,你何出此言呢?”
    吕战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在扶持周瑞王。
    你身上有大力神的臭味。”
    说罢,吕战冲天而起,转瞬之间,已经消失在天边。
    至于彭凡,他已经没了兴趣去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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