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时分,原慈已经走在了汉口的歆生路上,在夜幕降临后,这里可以说是整个武汉三镇最热闹的地方了。
    宽宽的青石板夹杂着鹅卵石铺就的路面,可容五六人并肩而行,两旁的木楼高低不同,形制各异,雕梁画栋,不一而足,但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门前都会挂着一对大红灯笼,红灯笼下,也多多少少会站着几名年青女子,化着浓艳的妆容,每逢有人从她们身前经过,这些女子的脸上就会露出媚媚的笑容,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朝你招手。
    江风从远处吹拂而过,整条街上就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脂粉味,有些刺鼻,却并不惹人反感。
    原慈一边好奇地张望着四周的景致,一边恍然自己早上问明小玉歆生路是什么地方时,她的神情为什么会那么古怪了,特别是自己提出想让她带自己来这里逛逛后,小丫鬟直接黑着脸跑走了。
    原来,书上说的烟花柳巷就是这般模样的啊!
    虽然明小玉不肯陪他来,但原慈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此时在他身后跟着的,是刘家老三刘匡义,以及刘匡义的拳术师父,哥老会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两湖武林中的第一高手徐定坤,也就是当初在刘家大门外接待原慈的那个高壮冷峻的中年汉子。
    两人都异常恭敬地跟在原慈的左右两侧。
    刘匡义在被自己父亲告知了哥老会的那桩隐秘之后,是早把原慈当成了真正的神仙看待。
    至于徐定坤,虽然那天也亲眼目睹了原慈亲手从老夫人的脑袋中,抓出了一只妖怪,但对于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他对原慈的敬佩来自另一个原因,就是刘匡义当时被隔空震飞的那一下。
    徐定坤是有真功夫的人,师承武当,一路游龙八卦掌早已被他练到了大成之境。
    然而当他看到刘匡义被原慈隔空震开之时,这位打遍两湖无敌手的国术宗师,当时却被吓得当场惊呼出声。
    因为那是“神变”,内家拳的至高境界,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真人练到过的境界,武当派的创派祖师张三丰据说达到了这种层次,而近百年来,只有号称杨无敌的北派太极宗师杨露蝉,隐约摸到了一点神变的门槛。
    所以当徐定坤看到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居然能轻轻松松用出神变境标志性的内劲外放时,给他带来的震撼,比亲眼见到一只妖怪还要来的大。
    而此时跟在原慈身后的,除了刘徐二人外,还有一名獐头鼠目的汉子,这人刚才刘匡义已经帮原慈介绍过了,名字叫做尤八,是哥老会这一带的小头目,负责的事务就是向这些妓院烟馆收取保护费。
    刘元甫的家教极严,刘匡义虽然是出身江湖大豪的家庭,但这种风月场所却是极少踏足,而徐定坤则是一个一心练武,打熬身体的武夫,心志坚毅,更是不会来这种地方,所以对这一带都不怎么熟悉,需要尤八这样的地头蛇帮他们领路。
    “以前汉口的这些青楼勾栏,大多集中在大火路、青莲路一带,不过自五十年前汉口开埠之后,逐渐转移到后城马路、歆生路以及大智门车站附近,因为这边靠近洋人的租界,方便那些洋大人们来光顾。”
    尤八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人身边,口沫横飞地帮三人介绍着这里的情况。
    “三位爷,你们是不知道,那些洋人的水兵水手,下了船之后,一个个憋地跟什么似的,嗷嗷叫着就往这边冲,这些洋人倒真是跟畜生投胎,没个两三名女子,根本去不了他们的火气。”
    “不过那些洋鬼子最喜欢去,其实的是大智门车站那一块,那边的堂子不玩虚头巴脑的东西,脱了衣服就直接上,不像歆生路上的这些,办事前还要弹弹琴,唱唱曲,不过咱们的那些官老爷,倒是喜欢这些调调。”
    “这歆生路又分为三分里,四成里两段,汇集了苏帮、扬帮、湘帮、本帮和杂帮等各地风格口味各异的青楼堂馆,其中又以苏扬二帮的青楼最受欢迎。”
    “在整条歆生路上,最大的两家青楼,就分别是属于苏扬二帮的,苏州小娘,扬州瘦马,其中风情滋味,确实不是其他地方的女子能够比拟的。”
    尤八一边详尽地为三人介绍着,一边不停拿眼偷偷觑视着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少年。
    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三人中,徐定坤他自然是认识的,这位两湖哥老会中地位仅次于刘元甫的刑堂大爷,在普通帮众中的威望,却绝不会弱于刘元甫。至于刘匡义,尤八以前也远远地见过几次,当然以他的身份,是根本没资格上前搭话的。
    而这样两位帮中的大人物,居然都对那少年表现地极为恭敬,一口一个小爷叔叫着,这让尤八只觉云里雾里,咱们哥老会,除了龙头大哥,左右丞相,内外八堂的坐堂大爷外,有小爷叔这样的一号人物吗?
    “这附近一带,最近两三年内,有没有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情?”
    就在尤八暗自猜疑时,那位漂亮的小爷叔却突然转身,微微笑着问了他一句话,声音有如夜间的山泉般清冽动听,尤八却不知为何瞬间紧张地全身汗都冒了出来。
    “……没有……没有……这两年这一带在小的治理下,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
    尤八脸色大变,紧张地嗫声说道。
    “老八,你别紧张,小爷叔不是问你这些!”
    徐定坤皱了下眉,接着拍了拍尤八的肩膀道:
    “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有没有发生过那种常人不可理解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刚才刑堂大爷居然亲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这顿时让尤八大为受宠若惊,终于变得镇定了一些,这獐头鼠目的汉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努力回忆之色。
    “稀奇古怪的事?……没有啊……不对……这两年这条街上……倒真像是有点撞邪了……”
    “什么撞邪了?你赶紧说!”
    刘匡义不耐烦地催促道。
    尤八吓了一跳,慌忙接着道:
    “……就是这两年,来这里的客人,马上风的人特别多,几乎每隔十几天就会发生一起,因为这件事情,有些忌讳的客人,才都跑到后城马路那边去了……”
    ps:虽然这是一本神怪演义小说,大事可能全部架空,但一些小细节四柳反倒会尽量贴近史实,比如这歆生路,确确实实是清末武汉的红灯区,俺可是查了很久资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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