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风尘仆仆地踏进了位于蛇山南麓的湖北军政府所在地,红楼。
    大门外,湖北军政府都督黎元洪已经带着一干军政府的要员,以及先来一步的挚友,革命伙伴宋教仁,都已经在等着他了。
    黄兴在抵达武汉后,一刻不停地先赶到了汉口,去亲眼看了一下汉口战场的形势。看过之后,自他得闻武昌首义成功以来,一路从香港赶来武汉的路上都从未减少过的兴奋激动,顿时消散了不少,此时双眉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汉口战局,已经无可挽回了!
    黄兴在看到此时汉口那种混乱的场面后,心中立马有了无比清晰的认识。
    “克强老弟,千盼万盼,可终于把你这位战神给盼来了!”
    远远地,黎元洪大笑着迎了上来,虽然他和黄兴两人是初次见面,但此时却如多年故交般亲热地挽着黄兴的胳膊,一脸诚恳地说道:
    “我们湖北革命军,就是缺少一个主心骨,克强老弟此时大驾到达,湖北之地真可谓是久旱逢甘露,你不如就先当任这战时总司令如何?武汉军队,一应归由克强老弟您指挥!”
    “鄙人无才无德,哪敢忝居这都督之位,无非是当时事发突然,诸位同盟会的贤才不在,才不得不暂时出面接下这位子,也算是为革命尽了点绵薄之力,等到击退清军,都督之位,我也是要让贤于克强老弟你的。”
    黎元洪笑吟吟地望着黄兴道。
    而在他身后,宋教仁微微朝黄兴摇了摇头。
    黄兴自然看到了宋教仁的提醒,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这位同盟会的军事领袖,有他自己一贯坚持的理念。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考量,黄兴郑重地对黎元洪说了一句话。
    “都督之位,兴实不敢接;总司令一职,兴义不容辞!”
    ……
    10月29日清晨,武昌江边码头,黄兴和宋教仁两人并肩走在码头江边,在他们身后,一艘小型渡轮正在紧张地装船,上面有支援前线的弹药武器等物资,黄兴将乘坐这艘渡轮前往汉口,指挥接下来的汉口防御战。
    虽说是战时总司令,昨夜黎元洪也满口答应武汉军队全部交由黄兴指挥,可当黄兴提出要带领一部分武昌军队过江支援汉口战场时,却遭遇了百般推脱。
    黄兴很清楚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都是生怕自己将这些军队折损在汉口,影响到武昌的安全。
    难道他们就不明白,如果汉口真的落入北洋军的手中,区区武昌一座孤城又能守多久呢?
    按照黄兴的想法,此时就应该尽起武昌,汉阳两城的军队,全部投入到汉口战场,就在汉口和北洋军决一死战。
    所以到了最后,除了几名自己带来的随从,黄兴可说是孤身奔赴战场,不过是个光杆司令罢了。
    “如何,这次有把握守住汉口么?”
    前来送行的宋教仁关切地问道。
    黄兴沉默了一会,接着坦然摇了摇道;
    “基本是守不住了,终究是来迟了一步,就算只早上一天到达,汉口守军能有统一指挥的话,形势也不会严峻到这种地步。”
    宋教仁苦笑了一下道:
    “昨夜我示意你不要接受那战时总司令的职务,就是担心这种情况,如果湖北政府在战场上节节胜利,他们又岂会将这种大功拱手让人?”
    “肯定是局势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才会让你当这个替罪羊,到时候汉口失守,他们就可以将战败的责任一股脑地扔到你头上了。”
    “我知道,不过只要有一丝守住汉口的希望,我黄兴就算事后被千夫所指,也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再说我被人背后骂的还少了?说我黄兴刚愎自用,眼高手低的大有人在。”
    黄兴望着脚下滚滚东逝的江水,淡然地说道。
    这个年纪还不到四十岁的汉子,从侧面望去,两鬓处的头发却已经有些发白,眉眼间一片沧桑之色,容颜如铁。
    “钝初,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牺牲了那么多兄弟,经历了那么多失败,这次终于看到了革命成功的希望,我真的不舍得让这个机会溜走啊……”
    听了黄兴的这些话,宋教仁也沉默了下来,当初他虽然示意黄兴不要接受黎元洪的任命,但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这位自己视之如兄的挚友,革命伙伴,是肯定不会推辞的。
    因为黄兴就是这么一个人,勇于任事,不计毁誉,光明磊落,受谤不言诠,受害不怨尤。
    这么多年来,他领导了同盟会一次又一次的起义,基本上都以失败告终,所以近些年来,会中一些同志对其颇有微词,认为他志大才疏,能力不足,才会导致同盟会的人员物力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可是这些人也不想想,黄兴每次都是在何等艰难的情况下,组织发动起一次次的起义:钦州起义,镇南关起义,上思起义,河口起义,广州起义……
    换了其他人,经历了这么多失败,身边死了这么多战友,兄弟,学生后,恐怕早就心灰意冷,或者珍惜羽毛不愿再出头了吧,又有几个人,能做到黄兴这样越挫越勇,百折不挠?
    长沙黄兴,实为千古奇男子!
    两人凝视着江水,一时间都不再说话,良久之后,宋教仁展颜一笑,换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道:
    “昨夜我见了一下翊武,孙武这几位同志,倒是听说了一件异事。”
    “什么异事?”
    “说是武汉这边出了一个神仙,名字叫原慈,是哥老会的什么小爷叔,能够斩妖除魔,飞天遁地,不畏枪弹,当日能够攻下湖广总督府,以及后来占领刘家庙车站,都是这位神仙帮着出手,才得以成功!”
    黄兴听了后,脸色一沉,有些生气地道:
    “湖北的同志,怎么这么糊涂,连这种谣言都会相信传播,还飞天遁地,不畏枪弹?世间真有神仙的话,是不是只要请他千里飞剑,一剑斩下满清皇帝的头颅,我们革命就成功了?那还要我们这些革命志士如此辛苦牺牲干嘛?”
    见到黄兴这副模样,宋教仁摇头笑了下,也就不再将不久前,孙武信誓坦坦地说他亲眼所见,那个原慈仙人真的不怕子弹,以及什么一条能变成人形的黑色大蛇的事情告诉黄兴了。
    当然,宋教仁自己也是绝不相信这些事情。
    两人只当是笑话般,略略交谈了几句,就将这件事情扔诸脑后,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转而谈论起当目前的革命形势起来。
    虽然说汉口的战事不容乐观,但放眼整个神州,形势却是无比喜人,就在昨日他们抵达武汉不久,湖北施南府那边又传来了一个消息,施南府也反正了。
    在武昌起义成功后这短短八九日时间,就有十来个地区宣布脱离满清政府,而只要他们能将清军主力牢牢牢牢拖在武汉,那就能为其他地方的革命同志争取更多的时间,相信起义反正的地区会越来越多。
    推翻满清的伟业,似乎已经指日可待了,这也是黄兴义无反顾地接下战时总司令一职,孤身前往汉口指挥战斗的最主要的原因。
    这个时候,有人过来通报,说运给前线的物资已经装船完毕,马上就要离岸了。
    宋教仁将黄兴送上船,两人互道珍重,挥手道别。
    宋教仁目送黄兴上船之后,转身准备回去,然后他就看到一名装束颇为奇怪的少年,远远地走了过来,从他身边经过,同样登上了那艘渡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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