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被丢到一旁的小乞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车队一路缓缓行来,柔夫人心中透过马车上的小窗,望着前方骑马的少年,时而表情温柔时而恼怒,心里也是一忽的火热,一忽的寒冷,正当她矛盾异常的时候,目的地到了。
    她下了马车,走至寺庙大殿,露出库库特穆尔的时候,嘴里还轻轻的哼了一声,库库特穆尔表情冷漠,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本来这进庙上完香也就完事了,偏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和尚,说起庙里多处景致唯美,斋饭美味奇异,柔夫人难得出门一回,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回王府,一会儿去逛个寺庙,一会儿又去吃个斋饭,暮色渐浓,她又闹着说要在庙里斋戒三天。
    偏偏老天爷似乎也顺了她的心意,到晚上的时候,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虽是不大,但又湿又凉,十分恼人。
    库库特穆尔本待不理她,直接回府,结果耽搁来耽搁去,天色已暗,又下着雨,他也不愿走夜路,干脆住一宿第二日再回,只心中对这个父亲的姬妾实在厌烦。
    入夜,雨停了,库库特穆尔正在厢房之中和衣而睡,忽听一阵喧哗之声,起身开门问道:“怎么了?”
    门卫侍卫答道:“回小王爷,那边不知怎么搞的,似乎着火了……真是奇怪,这么潮湿的天气居然会着火……”
    库库特穆尔心情烦躁,转身正要进门,就见一个小沙弥跑过来,叫道:“小王爷,方丈让我找您借些人去救火,那边火不知道怎么回事,灭不掉。”
    库库特穆尔举目望过去,却见不远处一个地方似乎的确冒烟着火,半天也不见那火势熄灭。
    毕竟住在庙里,也怕出什么事故,他挥挥手,让那侍卫队长带着侍卫过去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他回到房里,刚倒了一杯凉茶喝,略坐了一会儿,就又听门外有敲门声,他抬头问道:“谁?”
    只听一女子软软的道:“妾身见火势蔓延,心中害怕,恰巧刚刚又在那边小厨房煲了一钟养生汤,一来送汤酬谢小王爷一路护送妾身的情意……二来想在小王爷这边坐上一坐,待小王爷喝了汤,火势也减了些,妾身收拾了就回去……”
    库库特穆尔心生恼怒,心道:‘这女子好不晓事,你是父王姬妾,却偏偏来我这里勾缠不休。’虽说父王只怕也并不是那么看中她,可这闹起来,名头毕竟不是很好听。
    他放下手中匕首,站起来却不开门,只坐在桌子旁,冷冷道:“夜深了,柔夫人自重。”
    却听门外女子低低道:“小王爷这般硬心肠,真让奴家肝肠寸断……只是奴家确实有事想通小王爷商议,小王爷若是一直不开门,这夜深人静的,我若是喊起来,大家看到咱两,总是说不太清楚,就是王爷知道了……”
    库库特穆尔大怒,心道这贱妇居然还敢威胁,他年轻气盛,立刻站起身,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门,正要喝骂,突然兜头就是一阵粉末状的东西扑了过来,他忙抬手去揉眼睛,又想捂住口鼻,可下一刻一个极为矮小的影子团身而上,一出手封他腰部乃至腿部十数处穴道……
    他待要大声叫嚷,却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矮小的身影一抬手就将一个布团塞到了他嘴里。
    这一系列举动,兔起鹘落,其快非常,库库特穆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身陷囹圄。
    待他反应过来,才暗骂自己糊涂,那柔夫人虽然一路挑逗,可随行众多侍卫侍女,如何能入夜一人前来寻他,适才声音含糊,虽故作女子声音,可格外软糯,与柔夫人那娇媚的声调也略有不同,只自己被恼怒蒙了心智,才受此磨难。
    又思这么潮湿的天气,寺庙好端端着火,只怕也是为了调开他门口的侍卫……越想越觉得这事是早有计划,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心中更加谨慎起来。
    那矮小的身影穿着一袭僧衣,竟然就是刚才叫侍卫们前去救火的小沙弥。
    库库特穆尔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却见这小沙弥动作利落的拿了一个大袋子将他一套,扛起来就跑。
    这小沙弥不是别人,正是瑶光。
    这番行事看似简单,实则中间变数众多,自那日瑶光私自下山,就扮作乞丐,一直在汝阳王府周围窥探,他本事小,人也小,自然不敢轻易学那些大侠来个夜探汝阳王府,只敢在周围徘徊,到是和汝阳王府的底层杂役混熟了面孔。
    他一个小乞丐,年纪又小,厨房最底层的仆役看他可怜,有时候施舍些残羹冷炙给他,瑶光心性坚韧,白日里一边行乞,一边打探大都里蒙古贵族日常生活,到了晚间,就去汝阳王府讨些残羹冷炙,偷偷听那些底层仆役之间八卦,很多时候,大家都忽略了这些看似低贱的奴仆,但实际上这些奴仆最是消息灵通,为了讨好主子,站好队,他们一个个对府里的消息打听的十分细致。
    但瑶光毕竟人小力微,他一方面想偷药,一方面又怕朝廷势大,连累武当,行动就更加谨慎起来,他在汝阳王府周围足足当了三四个月的乞丐,才凑巧弄到了这么一次的机会。
    柔夫人,如今汝阳王最宠的爱妾,去庙里进香,本来若是汝阳王出门,那些武艺高超的江湖人士跟随其侧,瑶光还真没办法。
    偏偏汝阳王进宫,那些高手护卫都随了汝阳王去了,换了他儿子库库特穆尔,而且送的人是一个小妾,规格自然不会太高。
    瑶光当即追了上去,先试探的冲撞车队,一来是想看车队里有没有高手,二来也是看看车队实力,没想到库库特穆尔如此残忍,只是一个小小的冲撞就下令杀人,若不是柔夫人开了那么一句口,他还真是吉凶未卜。
    至于后来,早在之前,他就打探过蒙古贵族平日行事,知道这庙是他们常去的,这庙的地形他也是摸熟了的,又曾来行乞过几次,这次借机蛊惑几个和尚,只说让他们谈论些寺庙各处景观及斋饭的诱人,以讨好柔夫人,日后可多些香油钱。
    果然,几个和尚一说,就让一向深闺无聊的柔夫人拖延行程到晚上,车队一行果然留宿。
    他又转头放火烧庙,调走大部分侍卫,又假作柔夫人献媚,最后才是枕戈一击。
    虽多有巧合,又有三分运气在其中,但总算得偿所愿,瑶光扛了库库特穆尔匆忙离去,心道有汝阳王世子在手,不怕弄不出黑玉断续膏来。
    作者有话要说:  库库特穆尔就是书中的王保保,蒙古名字是库库特穆尔……唔,这张其实是过度,下章继续写王保保。
    我很好奇那个‘网审’,每次发完文,就显示‘网审中’……我12点发文,不知道大家几点才能看到更新……唔,我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审核自己的文章,每天发完文就跑去点那个‘邀您评审’,最后审了一堆文章,也没看见我自己的……唔,不过JJ大好,为了奖励我勤奋工作,发了10来个积分……
    ☆、第十二章
    信口胡诌骗灵药
    昏黄的火光在山洞的一个角落里静静的跳动着,空气里隐隐有枯叶腐败以及雨后潮湿的味道。
    火光下,库库特穆尔动了下身子,周身被一根绳子捆得结结实实,连一根小手指都动弹不能,他心中不由得大怒,抬眼望去,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正蹲在火堆旁发呆,火堆上架着几个木架,木架上悬着一口锅,锅里似乎正煮着什么,看模样依稀正是那庙里扮作小沙弥的小孩,当即开口骂道:“小贼好胆!你可知我是谁?”
    瑶光转头,脸上还有着为了掩饰容貌而抹上去的污泥,他微微侧头,似乎很不明白的样子,半响才慢慢开口道:“绑都绑了,还问什么?既然绑了你,必然有所图,既然有所图,自然要找对人,汝阳王世子,我应该没绑错人才对。”
    库库特穆尔被他噎的一时无语,他虽年少气盛,却也知此刻自己落于敌手,不好再嚣张,又听他说什么有所图,不由得强压了怒气,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就见火光映照之下,这男孩一双眼睛真是亮如星辰般漂亮,可惜脸被污泥挡住看不出模样,只是就轮廓而言,似乎是个很清秀的孩子,而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慢慢吞吞的,性子似乎很是和软,加上那火堆旁身形实在矮小的可怜,完全就是个小孩子的样子,怎么都不像做出绑架事情的人来。
    他语气不由得微微和缓,开口哄道:“你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事?快放了我,小王大人有大量,不追究这事。”
    他素来性格强势,很少服软,这哄人的话语听起来极为僵硬别扭,瑶光觉得哪怕不是自己,随便弄个孩子都不见得哄得过去。
    他便又慢吞吞的开口说:“小王爷别欺我年小,其实我年纪大你好多,可以算你爷爷辈啦,不过我练了一种神功,没到二十年就要返老还童一回,持续一月左右才能变回去,这次不过是凑巧没变回来,就急着先把你抓来了,过一个月你再来看,我就不是这般小孩样子了。”
    库库特穆尔大为惊奇,他心中不信,却假装冷冷道:“既如此,不知前辈绑我,所为何事?”
    瑶光继续一本正经道:“我也不哄你,老夫这功夫虽然神奇,但每次变回小孩子的模样,内力就也会变回小孩子时候的内力,要不然也不会连绑架你都做的这么费劲,这可以说老夫这门功夫最大的弱点了。老夫也年过半百,既不想每二十年变一回小孩子,也不想每次变了小孩子都东躲西藏,生恐被仇家逮到,所以,最近几年总想把功夫练到大成,这样就不会总变小孩子了。”
    库库特穆尔初时怀疑的就是既然练了神功,怎么绑架自己都这么费劲,此时听瑶光说的有理有据,甚至坦然将自身弱点相告,不由得呆了一呆,半信半疑的又问道:“这么说,前辈绑架我,是和这神功大成有什么关系了?”
    “没错!说句不好听的,老夫当年在江湖上也是杀人如麻的人物,没事绑架你这小孩子做什么,想当年……”瑶光抬起头,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得意洋洋道:“想必你也听过老夫的名号,老夫也不瞒你,老夫就是大名鼎鼎的‘千手人屠金不败’!平生杀人无数,未尝一败!”
    库库特穆尔听的一脸茫然,道:“小王府中虽招了好多江湖壮士,但对这江湖确实不大熟悉,尚不曾听得前辈大名。”
    瑶光叹气,这时火堆上的锅已经热了,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库库特穆尔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油锅,就见瑶光从袋子里掏出了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就那么随手丢到油锅里,锅里发出一种油炸食物的气息和更大的兹拉声音,这个自称一把年纪的孩子似乎也不像怎么会做饭的样子,就这么扔进去不管了,转头却又对自己道:“老夫现在年纪大的很,也难怪……长江后浪推前浪,因这功法问题,多年不曾行走江湖,现在江湖这些小辈们一代不如一代,都忘记老夫的大名了。”
    库库特穆尔更加茫然了,但此时受制于人,只得附和道:“想是前辈多年不曾露面江湖,若前辈有心,小王可为前辈扬名。”
    “这到不必,老夫名震江湖之时,也没少风光,如今临到晚年,什么名利都不如逍遥自在来的重要。”瑶光一挥手,很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他又絮絮道:“前些年,老夫去会了会好友,好友做一诗与我,只道‘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读之,不禁潸然泪下。我兄弟两人早年行走江湖,视天下群雄如土鸡瓦狗,如今却已白发苍苍,岁月不饶人……如是而已。”
    库库特穆尔见他一副孩童模样,还是满头黑发,居然说什么白发苍苍,还感慨万千,不由得无语,再见他语气软糯,偏说起人生感悟很时若有其事,仿佛十分感触,不由得半信半疑的想,难道世间……当真有如此返老还童作用的神功?
    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问道:“前辈还没说为甚绑架小王?”
    瑶光眨眨眼,一双明亮的眸子十分灵动,但那灵动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带出了一丝沧桑之色,“老夫这门神功,有个称号叫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库库特穆尔被这名字震住,赞了声:“果然不凡。”
    瑶光更是得意,继续道:“我绑架你其实不是坏事,别看这神功虽则有返老还童的功效,但并不是长生不老,只不过延年益寿还是有的,我纵横江湖多年,如今也到了岁数,却没收一个徒弟,如今临到老了,自然一来想有个传人,为我养老送终;二来才是想神功大成,摆脱小孩子的样子。”
    “这和小王有什么关系,是了,前辈想收小王为徒不成?”库库特穆尔惊讶的问道。
    “正是如此,小王爷果然聪慧!”瑶光击掌赞道,“老夫思来想去,若要神功大成,必须灵药无数,一般富贵人家子弟只怕供养不起老夫,老夫临到老了,也不想受罪,便往王孙公子寻去,想收个富贵弟子,一来传道授业,二来也趁着如今还没老到不能动弹,帮徒弟做些大事……只是多数王孙公子贪图享乐,老夫自然看不上他们,唯独你,年纪小小,文韬武略精通,自己又上进,实在是个举世难见的良才美质,我自然心动……而且,汝阳王府想必不缺你师父几味练功的灵药吧?”
    库库特穆尔此番真有些目瞪口呆的趋势,但心中却暗喜这人的夸赞,心情大为好转,觉得这么被捆绑在山洞中也不是什么糟糕的经历了。
    只是,不免觉得世事奇妙莫过于此,但见瑶光说的煞有介事,似乎真的一样,又有点犹疑,至于……什么乱七八糟的返老还童神功,他却是半点不想学的,就算延年益寿,可这二十年变一次孩子,也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但直接一口拒绝,他又怕触怒眼前男子,不由得迟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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