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三老爷这才松了口气,往寒山雅居走去。
    寒山雅居里,淑宜大长公主正和孙子商量曾孙女周岁之事,虽然从过年伊始,镇国公府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阿尚是纪凛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淑宜大长公主的第一个曾孙女,意义非凡,她的周岁,淑宜大长公主并不想委屈了她。
    所以,这会便趁着孙子过来请安时,顺便和他商量曾孙女的周岁宴的事情。
    纪三老爷进来,听到母亲和侄子商量的事情,马上笑道:“阿尚是咱们镇国公府第一个孙辈的孩子,她的周岁自然要大办的。娘,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二嫂是个能干的,到时候让二嫂帮忙主持阿尚的周岁事宜就行了。反正京里的人都知道大嫂病了,届时没看到大嫂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淑宜大长公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疲惫,“你大嫂的事情,如今知道的人不多,能瞒着就瞒着吧,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着,她看了眼坐在面前的孙子,发现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面上平静,仿佛他们说的是陌生人一般,没有在他心头留下什么痕迹,不免心中叹息。
    纪三老爷坐到纪凛身边,接过乌嬷嬷沏来的茶,朝她道了声谢后,又道:“对了,娘,今儿皇上宣我进宫,已经允了儿子的请求,待阿尚的周岁过后,儿子便出发往北疆。”
    淑宜大长公主被这消息惊住了,急声道:“怎会如此急?”
    “娘,我回来都三个月多了,等阿尚的周岁过后,便是四月份,趁着这天气还不算太热时,正好出发,省得路上有什么意外。”
    淑宜大长公主已然说不出话来,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知道儿子将要去北疆时,仍是难受得厉害,她想说点什么,却又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
    “娘,您不用担心儿子。”纪三老爷握住母亲的手,“儿子会好好的,将来也会娶个媳妇,生几个孙子给您带的,您放心吧。”
    淑宜大长公主怔怔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搂着儿子落泪。
    过了半晌,淑宜大长公主方止住了泪,纪三老爷怕她再难过,忙转移了话题,也和侄子说起阿尚的抓周礼。
    “到时候请戏班子过来唱几天,还有舞龙舞狮,办得热热闹闹的,也让府里沾沾喜气。”纪三老爷给侄子出主意,“阿尚抓周的东西也要准备好,最好让营造司那儿的工匠定做,她那么聪明伶俐的孩子,一定会让那些来观礼的宾客大吃一惊的。
    淑宜大长公主却冷不丁地道:“你放心,到时候娘也会给各家夫人下帖子,趁着阿尚的周岁礼,让她们将家里适龄的姑娘带过来。”
    纪三老爷被梗得厉害。
    纪凛含笑听着,说道:“三叔素来喜欢热闹,就按三叔说的去做吧。”
    纪三老爷觉得侄子上道,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说了这事情,纪凛便告辞离开了。
    纪三老爷留下来陪淑宜大长公主说话,却未想纪凛前脚刚离开,镇国公后脚便来了。
    当听丫鬟来报长子过来时,淑宜大长公主无疑是意外的,等镇国公进来请安,淑宜大长公主看到他的模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段时间,上院那儿时不时地传出点什么,因淑宜大长公主下了命令不准人接近那儿,所以府里知情的人极少。镇国公看着又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明明才四十岁的人,看着却像老了十岁一般,脸色苍白,显然已经许久未曾好生歇息了。
    “你来做什么?”淑宜大长公主问道,“不留在上院陪端宁?”
    镇国公和弟弟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对母亲道:“娘,阿尚就要满周岁了,您是打算要大办?”
    “这是自然,难道你这当祖父的不想给她大办?”淑宜大长公主斜睨着儿子。
    “自然不是!”镇国公忙道:“阿尚是我的亲孙女,我自然是想要为她大办的。我今儿过来,便是想和娘商量着,过几日,我带端宁去庄子里住,那里安静,适合她养病。想来外面的人知道了,也不会多想。”
    听到这话,淑宜大长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老了,管不了你们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镇国公看到母亲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他又道:“娘,待暄和及冠后,儿子便上折子,将爵位传给他,以后由他来当家。”说到这里,他面上露出苦笑,“暄和是个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他……”
    淑宜大长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连连,“你这话我和说有什么用?你应该去和暄和说!”见他沉默的样子,淑宜大长公主气得将旁边的茶盏朝他砸了过去,怒道:“既然知道对不起他,为何从来不去和他说,祈求他的原谅?别跟我说什么作父母的纵是错了也没道理和孩子道歉,你连说都不说一声,他如何知道?就算他不想见你,不会原谅你,但是你做不做是一回事!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蠢货?”
    镇国公木木地站在那儿,被茶盏砸中了脑袋,脑袋瞬间出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娘,您别气。”纪三老爷劝道,忙给乌嬷嬷使脸色,让乌嬷嬷将他大哥劝走。
    淑宜大长公主气得胸脯起伏得厉害,怒瞪着这个没有一点儿胆色担当的儿子,要不是这儿子和丈夫长得太像了,她都要怀疑自己的孩子被人换了。
    “娘,您别气,是儿子错了。”镇国公跪下来,声音压抑,“儿子没脸见暄和。”
    “没脸见他也得见,难不成你还奢望着暄和哪天还能凑到你那儿,亲亲热热地再叫你一声爹?”淑宜大长公主怒火高涨。
    镇国公叹了口气,轻声道:“娘,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滚!”
    等镇国公退下,纪三老爷过去揣扶气得身子都有些颤抖的母亲,好歹为兄长辩解了一句,“娘,大哥本来就是那性子,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种事情,他和大嫂会是一对神仙眷侣,以镇国公府的家势,大哥这样的性子刚刚好,皇上也不会多疑。”
    淑宜大长公主仿佛泄了气一般,跌坐在位置上。
    她木木地坐了一会儿,方才道:“是我没有将你们兄妹几个教好!”活了大半辈子,临到老了,她才知道自己这当母亲的有多失败,“要不是我当年太过强势,也不会压得你们兄弟几个唯唯诺诺,没有担当……”
    “娘,这话我可不爱听,难道儿子做得还不够好?”纪三老爷佯装不高兴地嚷嚷道,“还有暄和,暄和是你养大的,你瞧他如今多有出息?我看着都喜欢。”
    淑宜大长公主终于开怀几分。
    **
    另一边,纪凛回到暄风院后不久,也听到了寒山雅居的事情。
    曲潋正搂着阿尚陪她玩一只缀着金色铃铛的皮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平静,也闹不准他心里的想法。
    或许不是难过,而是一种已经无所谓的平静。
    正如除夕夜那时,镇国公夫人刺来的那一刀,将他们之间的母子亲情全部抹除,从此以后,只是居住在一个府里的陌路人,彼此不相干。
    纪凛发现她的视线,朝她宛然微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曲潋哦了一声,将阿尚放到一旁,坐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搁在他怀里。
    纪凛笑着拥住她,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阿尚见状,也丢掉了手中的皮球,嘿咻嘿咻地跑过来,扯住纪凛的袍摆,仰起脸儿瞅着他,一张包子脸圆圆的,神色懵懂。
    曲潋发现闺女又跑过来跟她抢老公了,不禁道:“去玩你的玩具去,别和我抢,这是我相公!”说着,更用力地圈住纪凛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到他胸膛。
    阿尚又朝她娘笑呵呵的,另一只肉呼呼的小手扯住她的裙摆。
    曲潋抬脚轻轻地顶了她一下,将她推开,嘴里故作凶恶地发出声音,可惜小包子啥都不懂,笑得更欢快了,将自己的小身子挤到父母中间,玩得很高兴。
    什么气氛都被无知的小包子闹没了,曲潋只得无奈地将闺女抱了起来,和纪凛坐到一起,说起闺女的抓周宴。?
    ☆、第 195 章
    ?  过了几日,曲潋便听说镇国公准备带镇国公夫人去别庄养病的事情。这事情是瞒不住的,很快便在亲戚间传开了,虽然有人疑惑,但也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只是对此也颇多猜测。
    自从去年下半年伊始,便传出镇国公夫人身体不适,当时镇国公府确实时常请太医过府来给镇国公夫人看病,又因镇国公夫人素来与京中各府夫人们往来不频繁,所以对她的情况还真是不太清楚。
    只是好端端的,怎么需要去庄子里养病的程度?难道真的病得这般重?或者是有什么隐情不成?
    就在这时,准安郡王府的太妃听到消息,亲自去了镇国公府一趟,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倒是淮安郡王府里,老太妃从镇国公府里回来后,两个儿媳妇闻讯去了老太妃那里询问小姑子的情况了。
    “娘,妹夫怎么会想要带端宁妹妹去庄子里养病?镇国公府素来安静,在府里不是也能养病?而且在京城里,如果有些什么事情,请太医也方便。”淮安郡王妃事实求是地说道,毕竟镇国公府又不像其他的勋贵府,没个安生日子。
    “对啊,娘,端宁妹妹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病?里面不会有什么内情吧?”淮安郡王府的二夫人一双眼睛透着精明,试探地说道:“而且端宁妹妹可是镇国公夫人,她去了庄子里养病,世子夫人年纪又轻不知事,难不成偌大的府里就交给二房来管?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嘛?”
    老太妃神色淡淡的,没有开口。
    二夫人觉得这里面有戏,又继续道:“要我说,这镇国公府和咱们家可不同,端宁妹妹素来不爱管事,也是便宜了镇国公府的二房。幸好暄和很快娶媳妇进门,本以为有个帮衬端宁妹妹的了,可谁知世子夫人年纪太轻,面皮又薄,生下孩子后,也不太爱管事,若不是还有公主镇着,还不知那府里要变成什么模样了……”
    二夫人越说越起劲,老太妃的脸沉如水,淮安郡王妃暗暗撇嘴,觉得这位二弟妹依然拎不清,明知道镇国公夫人是老太妃心中不能碰触的逆鳞,她偏偏每次都要挑事,要不是老太妃年事大了,不爱管事,二夫人哪里有现在的悠闲风光?

章节目录

妻调令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雾矢翊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雾矢翊并收藏妻调令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