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赵寒道,“他还是以劫法场的罪名,光明正大地,把我们赶尽杀绝。
    这样,他那个深藏不露的真实身份,就再也不怕会暴露了。”
    洛羽儿有些恍然大悟。
    “到这里,”赵寒继续道,“从昨晚到今日,甚至从一开始到现在的许多事情,就都能说通了。”
    他说,自从昨天去文库调查以来。
    一日一夜之间,连续发生了鬼怪暗杀、文库被烧、匿名信骗局和洛伯父被抓要斩首,几件大事。
    这几件事前后相接、密不透风,显然经过了精心安排。
    而这个在幕后安排的人,对赵寒等人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人的身世背景、性格特点,都非常熟悉。
    这一点,从给洛羽儿和袁沐风的那封信,还有派去骗沈姑娘的人所说的话里,就可以明显看出。
    而在这一点上,独孤泰完全符合。
    再回想之前的事。
    根据推断,鬼哭峡的妖道,秦安谷的秃头人,还有昨晚的鬼子妖胎,都是那个‘尸鬼噬神狱’的阵主派去的。
    而这个阵主,目前看来,最有可能就是独孤泰。
    “怎么说?”洛羽儿问。
    赵寒道:“其一,宗大人是长安派来的钦差,又不是这本地人,和这秦州里外的人无仇无怨的。
    为什么无缘无故,会有人派了化外妖士,在半路截杀他?”
    洛羽儿点头:“这是独孤泰得知了消息,知道宗大人是要来查人头鬼案的钦差,他想事先杀人灭口。”
    “很好。那秦安谷里,独孤泰又为什么要派秃头人,去杀那些法师?
    别忘了,这些法师可是他自己下令招募的。”
    “这也是他的诡计。“
    洛羽儿想了想,道:
    ”他表面上招募法师,是为了破案,但暗地里,却派人把法师们都杀了。这样一来,谁还敢再来应募法师,来管这桩人头鬼案的事?
    这就跟昨晚,他派那妖怪来杀人一样,他是要,斩草除根。”
    “可以嘛,傻姑娘。”
    “滚……那这么说,那个阵主、咱们找了那么久的‘恶鬼’,就是独孤泰了?”
    一阵安静。
    “按目前的线索推断,确实如此,只不过……”
    赵寒的脑海里,又闪出了今天刑场上,独孤泰说的那几句奇怪的话。
    这个人头没人要,我要了……
    独孤某,今日要砍此人的头……
    此人的人头,我今日是要定了……
    人头,人头,人头。
    独孤泰的那张脸,那个到处寻找着什么的眼神。
    如果说,今天他拖延时间,是为了等我们到场。
    那当时我们都到了,他还找什么呢?
    而且,就在他下令斩首的那个瞬间,那种寻找的目光,变得更加热烈了。
    他究竟在找什么?
    他今天在等的,真的是我们这些人吗?
    不。
    这个独孤泰,肯定还有别的问题,他的这个“恶鬼”身份,绝没有那么简单。
    “可有一点……“
    洛羽儿的话,打断了赵寒的思绪:
    ”赵寒你说过,那‘尸鬼噬神狱’是个很厉害的鬼阵,阵主必须是个法力高强的人,否则不可能布得出来。
    你不是会感应的吗,那独孤泰会法术吗?”
    赵寒摇摇头:
    “感应不到。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
    也许是他的修为很高,隐藏得很深。”
    洛羽儿若有所思:“独孤泰就只是个普通的县官而已。如果说他就是‘恶鬼’,那他扮鬼吃人头,做这么多的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绝不是个普通的县官。”
    赵寒道,“此事,一定和十六年前、那些西秦叛将假死的事,有重大的关连。”
    “什么关连?你又发现了什么是吗?“洛羽儿问。
    赵寒的眼前,恶鬼的黑影,还有那个小小的幽光东西,又再浮现。
    “不管怎么样,“他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洛伯父治好。
    地界和助法的宝物都有了,我马上给你爹爹施回魂术,先帮他恢复成正常人再说。”
    洛羽儿欣慰点头。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去一个地方。”
    赵寒的手,一把伸进了腰间的布袋里:“羽儿,你还记得裴大人留给我的那把……
    咦,明明放这儿的,又去哪儿了?”
    “找这个?”
    洛羽儿笑嘻嘻地,拎着把生了锈的铜钥匙,尾上挂了个木牌:
    “你个冒失鬼,掉地上了知道吗?”
    “多谢姑娘相救……”
    赵寒一手夺了过来,看着木牌背面写着的,那个地界的名字:
    “裴大人在临终之际,还不忘把这东西留给了我。羽儿,我想那个地方,很可能会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洛羽儿点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
    ……
    ……
    “今天孟某先走一步,没能把事做成,见谅啊大人。”
    密室里,烛火摇曳着,到处都是腐朽的木梁,独孤泰和孟凉坐在长桌的两边。
    “孟兄当独孤某是什么人?”独孤泰道,“不知进退的后生么?”
    “哈哈哈……”
    孟凉道,“和明白人一起做事就是痛快,那接下来怎么办?”
    “做该做之事。”独孤泰道。
    “那是当然,什么时候?”
    “依孟兄看呢?”
    “依我看啊,”孟凉摸摸胡茬,“马上开始。”
    “为什么?”
    “迟了,会有大麻烦。”
    独孤泰看着孟凉。
    昨天,在县衙门外、断头台前的一幕幕,如在眼前。
    迹象已露,箭在弦上。
    “西边可有消息?”独孤泰问。
    “怎么,独孤兄信不过我?”孟凉道。
    独孤泰面无表情,“孟兄乃统兵之人,不知您可否听过,‘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这句话?”
    “孔老夫子的训话,谁敢不听啊?”
    孟凉一笑:“可我记得,他老人家好像也说过另一句,‘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
    两人对视,淡淡一笑。
    “西边来信,”孟凉掏出小酒袋喝了口,“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你我的信儿了。”
    “很好。”独孤泰道。
    “独孤兄您那边呢?”
    “一样。”
    “那就万事俱备了,“孟凉道,“西边说了,只要独孤兄信守承诺,咱们一起把该做的事做成了。那到时独孤兄所说的事,全部照办。”
    “全部?”独孤泰道。
    “全部。哦当然了,有些连西边都不知道的事,那就得看,你我兄弟自己的本事咯。”
    说着这些话,孟凉的笑有点奇怪。
    沉默。
    “朝廷派钦差来查案的事,孟兄怎么看?”独孤泰道。
    孟凉道:“来势汹汹。看来这次长安那边,是真的盯上这里了,还派了这么个人过来。
    不过,他也就是拿着张黄纸,没兵没卒,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至于,那些个柳尘山庄的人嘛……”
    那些商贩汉子,和那一把把危险的弯刀。
    “都是些学武的,不难对付。倒是那个读黄纸的驼背老东西,看起来像个邪门货。
    独孤兄您看呢?”
    “我看,”独孤泰,“这里头最难对付的,还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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