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读。”赵寒道。
    洛羽儿看着那名表,又念了下去:
    “罗琅,伪秦尚书左仆射,年……
    阙万钧,伪秦左武卫府大将军,年……
    ……
    施如海,伪秦门下省纳言,年……
    宁无相,伪秦通直散骑常侍,年……
    郝忘身,伪秦左备身府千牛备身,年二十二……“
    “郝忘身。“
    赵寒道,“这就是裴大人说的、郝瑗的儿子,他果然也在这里面。”
    “嗯,”洛羽儿道,“差不多念完了,就剩最后三个。可这些人的名字,没有一个跟‘人头鬼案’的受害人相同的啊。”
    “既然是‘假死’潜伏,当然要改名换姓、隐藏身份了,孔原不就是吗?”
    洛羽儿点点头,继续念道:
    “‘邹濂,伪秦太府卿,年四十三……
    慕容安平,伪秦鸿胪寺崇玄署崇玄令,年四十……
    徐继贤,伪秦将作寺将作少匠兼太常寺太卜令,年三十三……’
    就这么多了,一个十五个。
    等等。
    徐继贤。
    赵寒,这不是和秦安谷里,徐里正兄长的名字,一样吗?
    真巧。”
    洛羽儿笑看着赵寒。
    她看到了一张突然严肃的脸。
    赵寒的思绪翻飞。
    徐继贤。
    秦安谷里的那一位,来历神秘的能人异士,和眼前这个“假死”的西秦官员,有着一模一样的名字。
    原来如此。
    “不是名字一样,”赵寒道,“这个徐继贤就是那个徐继贤,他们是同一个人。”
    洛羽儿一愕。
    赵寒道:“你还记不记得,徐里正说过,他兄长是什么时候去到秦安谷里的?”
    “是十六年前。“
    洛羽儿恍然大悟,“那正好是唐军攻破天水,这些人被‘斩首’假死的那一年!”
    赵寒道:“秦安谷里的那位徐继贤,他看似个普通人,却身怀各种绝技,文史、屯田、土木乃至化外修行,无一不通,又有大笔的钱财。
    别人问他的来历,他只说,从前在朝廷里做过官。
    他说的没错。
    他做的不是前隋的官,而是西秦的官。
    这名表里写得明明白白,‘徐继贤,伪秦将作寺将作少匠兼太常寺太卜令’。
    将作少匠,掌宫廷城郭的土木修缮。
    太卜令,掌阴阳卜筮之法,观国事民生之玄机吉凶。
    这两个位子所需能力完全不同,都要大才之人才能担当。而这徐继贤竟然能以一身兼此两职,那就怪不得他有那满身的本事了。”
    洛羽儿还是有点疑惑:
    “可秦安谷离上邽这么远,又那么偏僻,徐继贤是那谷里的人,又怎么会和上邽城的‘人头鬼案’有关系呢?”
    “那为什么那个秃头人,会出现在秦安谷里?“
    “他是去杀我们这些法师。”
    “没错,”赵寒道,“可他要杀的,不只是这些法师,还有一个人——徐继贤。”
    洛羽儿有些明白了,“所以,如果徐继贤就是当年西秦假死的将官之一,那他正是‘恶鬼’要害的目标人物。
    那‘恶鬼’派人去杀他,就顺理成章了。
    只不过,那秃头人去到秦安谷的时候,徐继贤已经亡故三年了。”
    “一切都关连起来了。“
    赵寒道:“当年,被‘斩首’假死之后,这徐继贤不知为了什么,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留在上邽,而是出了城,去了秦安谷里归隐。
    一般人归隐,随便找个乡间就行,徐继贤偏偏专走险道,还找了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很明显,他是为了躲避什么事,又或者什么人。
    可世事难料,他躲过了想躲的人,却没躲过宿命,终于死在了花妖的手里。”
    “他要躲的,就是那个‘恶鬼’吧?”洛羽儿道。
    “很有可能。”
    赵寒道,“所以,食人谷案和上邽的人头鬼案,这两桩案子,根本就是连在一起的。
    而把这两桩案子连在一起的,正好又是一个我们的熟人。”
    “独孤泰!”洛羽儿道。
    赵寒转头,看着那份名表:“’独孤’,这是个鲜卑姓氏吧?”
    “恩,咱们秦州在边陲,汉人、鲜卑、匈奴各种人都有,姓独孤的也有不少。“
    “慕容,也是鲜卑姓氏。”
    赵寒指着,名表上的一个名字:
    慕容安平。
    洛羽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把上面的名字,都念了一遍:
    “薛是汉姓,宁、施、邹……也都是汉姓,这些肯定不是。
    ’阙万钧‘。
    ‘阙’这个姓,倒是有些突厥人改汉姓的时候会用,但也不是。
    所以这份名表里,鲜卑姓氏的人,就只有这一个:
    慕容安平。
    赵寒你是说,独孤泰是鲜卑人,而这名表里,就只有这个‘慕容安平’是鲜卑姓氏。
    所以这个‘慕容安平’,就是独孤泰?”
    “《道德经》第三十五章,”赵寒道,“‘执大象,天下往’,后面两句是什么?”
    “这我背过,‘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
    “没错。
    慕容,独孤。
    安平,泰。”
    洛羽儿明眸一张。
    她马上想起了那个中年官员,他经常翻看的那本老文册——《道德经》。
    “再查查《百官志》?”她说。
    “不用查了,那里面没有姓慕容的传记。”
    赵寒道,“这份名表上,除了薛氏皇室一族外,都是些大官,最小的也是徐继贤的从四品将作少匠。
    这个慕容安平只是个正七品的崇玄令,为什么他能登上这份名表?”
    “崇玄令,”洛羽儿道,“这官职我听爹爹说过,就是个管天下道士的官,品级确实不高。
    慕容这个姓,在上邽城里也并不常见。
    这有什么关系吗?”
    赵寒看着那名字和姓氏,半晌,他忽然问:
    “羽儿,秦州往西三百里,是什么地界?”
    “渭州?岷州?”洛羽儿道。
    “是洮州。洮州再往西呢?”
    “别老问我地理的事……”
    “是吐谷浑。吐谷浑的国主,就姓慕容。”
    洛羽儿一愕。
    吐谷浑是西边的一个胡国,已绵延了百年,国土南北千里,一直都有觊觎中原王朝的野心。
    听说前不久,大唐还和它打了一场大仗。
    一个“假死”的西秦将官,潜伏在上邽,做了大唐边陲重镇的县令。他千方百计要掩盖的真名,却和一个相邻敌国的国主,同姓。
    这里头,究竟藏着什么联系呢?
    “这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赵寒笑了:
    “独孤泰只是个小小的县丞,最近才任了个代县令,那为什么一直以来,他把自己的官声都维护得那么好?
    为什么,他要灭了这城里最大的帮会,和那个头目孔原?
    最近,他又为什么,要和这上邽府统军孟凉走得那么近,还在城里搞出了那么多的大场面来?”
    洛羽儿有些醒悟了:
    “难道,这独孤泰他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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