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喧闹的街巷,如今冷清清的,只有一队队的士兵,枯叶在风中打转。
    洛羽儿走到了官驿的门前。
    一个人头突然伸了出来,吓了她一跳。
    是赵寒。
    “想死啊你……”
    洛羽儿道:“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见你人影了?“
    赵寒道:“我顺道溜了个圈,就回来了。”
    “都什么时候,你还有时间去溜圈……
    不对,你是不是又打着溜圈的幌子,去办案子的事了?
    跟你说过多少回,宗大人派我和你一起破案,那咱们就必须共进退……”
    “头晕……”
    赵寒缩回了门里去,对里面的某人说着话:
    “喂大胆,你面都吃完了?“
    “快别提了……”
    门里,是姜无惧的声音:
    “五大碗,看着我这汉子肌就长了,还有那味道,哎呦甜得我啊……”
    “大胆你敢这么说,要让某人听到,你就完了。”
    “哎呀东西做得难吃,还不让人说了?
    我还就说了。
    香儿妹她那破手艺,糖都能当成盐来放,这吃得我都要‘舌战群儒’了我……“
    洛羽儿瑟瑟发抖。
    “姜无惧,你个浑蛋!”
    “咦什么声音那么耳熟?
    啊香儿妹,你回来了,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啪!
    “救命啊……”
    ……
    院内,厢房里。
    赵寒和姜无惧并肩坐着,脸上一块红一块紫的。
    洛羽儿看着有点过意不去,拿出两片生黄瓜,递了过去:
    “敷敷吧,养颜的。”
    赵寒和姜无惧接过黄瓜片,默默放进了嘴里嚼着。
    ”咳……说正事。”
    洛羽儿道:“赵寒,现在破案的人就咱们三个了,今天也还有几个时辰而已。
    怎么做,你说吧!”
    “很简单。“
    赵寒道:“好好睡觉。”
    “……赵寒!都什么时候了,你给我认真点!“
    “谁不认真了?”
    赵寒的神色凝重,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羽儿,在城头的时候,我说最晚什么时候破案?“
    “今日之内,这是你当面答应宗大人的。“洛羽儿道。
    “我骗他的。”赵寒道。
    “啊?”
    “我不只骗他,所有人,包括那些活着的叛将、车骑将军,还有‘恶鬼’,我都骗了。”
    洛羽儿和姜无惧都不明白。
    赵寒说,在城头的时候,我故意提高声音,说出我破案的期限和目的。
    我就是要让人相信,我真的要在今日之内,把案子破了,把坏人全部铲除。
    咱们推断过的,那些坏人,就潜藏在我们的身边。
    那这些话,他们一定也听到了。
    在那种情形下,连宗大人和你们都相信了,他们能不信吗?
    洛羽儿醒悟了:”你有别的计划?”
    赵寒点点头道:
    “我说过,天劫就要出世。可其实它出世的日子不是今天,而是明日。
    准确来说,是明天夜里。”
    这可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赵寒说,那些坏人既然相信了我们今晚就会动手,那他们肯定会百般提防,彻夜无眠。
    可结果呢?
    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一晚上没睡,到明天凌晨的时候,正是最疲惫、最没有抵抗力的时候。
    到那时候,咱们再突然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等收拾完了那些人,明晚,咱们再去对付天劫的事。
    那咱们这趟差事,也就算办妥了。
    洛羽儿终于明白了。
    她说,可他们有这么多人,咱们才三个,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有什么法子?
    赵寒说,我没有法子,可人家给送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好像是个信笺:
    “这是某人送给我的一封信。
    准确来说,是某些人——那几个活着的叛将。”
    洛羽儿和姜无惧一愕,似乎都有点不敢相信。
    那几个一直深藏不露的叛将,居然直接给赵寒写信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是赤露露的挑衅,杀上门来了啊!
    赵寒说,刚才我去遛圈,正想着怎么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忽然有个乞丐跑过来,说有人给他个馒头,让他把这信送给我,给他信的人的样子,他都没看清。
    “既然这样,”洛羽儿道,“那你怎么就肯定,这封信是那些叛将写的?”
    “因为我看过了。
    这里头写的,就是羽儿你刚才问的,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的法子。”
    “怎么会?”
    洛羽儿道,“既然这信是他们写的,又怎么会把打败自己的法子写上去?
    你给我看看。”
    “着什么急?”
    赵寒把信一收,左右看了看,低声道: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总之我向你俩保证,有了这封信,这一回,咱们一定可以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眼下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睡觉。
    等睡饱睡足了,就可以好好收拾他们了。”
    赵寒把信笺放进了个柜子里,锁上了:
    “等明早天一亮,我把这柜门一开,你们看了信,就什么都知道了。”
    原来“睡觉”是这么个意思。
    洛羽儿看着赵寒。
    她知道,像这种事,赵寒绝不会乱开玩笑。他说有法子,那肯定就是有法子。
    “好,我信你,那咱们赶紧各自回屋睡觉吧。”
    “不,”赵寒道,“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现在就睡。”
    他说,我这么安排,是有原因的。
    虽然那些坏人被我骗了,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从现在到明早之前,他们可能会做出什么来,谁也不知道。
    所以,从这一刻起,你俩必须随时警惕。
    无论发生什么事,羽儿和无惧你俩都要待在一起、互相照看,绝对不能分开。
    洛姜两人都听明白了,迅速点了点头。
    “我们互相照看,那你呢?”洛羽儿又问。
    “我?”
    赵寒咧嘴一笑:
    “明早的大戏,我可是主角,我当然不同了。
    你俩睡这儿,我睡我的豪华大屋去。”
    “不行。”
    洛羽儿道,“之前好几次,你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做事,差点就出了事。
    你要我们互相看好对方,行,可你也要一样。
    这一回,咱们三个人,说什么都要在一起。”
    洛羽儿手一伸,放在了三人的中间,姜无惧也把手搭在了上面。
    两个人同时看向了赵寒。
    赵寒一愣,手一伸,也放在了上面。
    “我洛羽儿,愿与赵寒、姜无惧,齐心协力侦破人头鬼案,同进退、共患难。
    咱们三个,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三只手年轻的手,紧紧叠在了一起。
    “过了明天,咱们又可以开心地玩耍,再也不用像这几个月那样累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不对,赵寒?”
    洛羽儿看着赵寒,莹莹的大眼睛里,满是暖意。
    赵寒有些呆住了。
    是吗?
    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恩。”
    他点了点头。
    “睡觉!”
    洛羽儿很高兴,就说我这只有两张卧榻,一张爹爹睡着,一张是我的。
    你俩就睡地板吧。
    而且我还告诉你们喔,今晚上给我老实点,谁都不要靠近过来。
    不然的话……
    恩记得有一回,有个好色之徒想要摸我的肩膀,我提起一脚就……
    两个少年觉得某个地方一紧,一溜烟跑到远处地板上,躺下就睡。
    洛羽儿扑哧一笑,看了看窗外。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墙边,宽大的卧榻上,洛元堂闭着眼,安详地躺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洛羽儿心里一暖,走向了自己的卧榻。
    远处,姜无惧已经睡得口水直流了。
    旁边,赵寒呼呼打着呼噜。
    可他一只眼睛却开了一条缝,望着远处的少女,眼里有种莫名的深意。
    ……
    ……
    城里,某个密室里,三个黑影站在黑暗之中。
    桌上放着张白纸,纸上好像画着个什么图案,红通通的。
    三个黑影里,一个诡异声音道:
    “送信的人呢?”
    “是一个乞丐,什么都不知道。杀了。”一个低沉声音答。
    “这纸上写的,是真是假?”另一个谨慎声音道。
    “真的。”诡异声音道。
    “那万一是假的呢?”谨慎声音道。
    “不管真假,”低沉声音道,“我们等了十六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好,”谨慎声音道,“那咱们说好了的事,可不要反悔。”
    “我说不反悔,你们信么?”低沉声音道。
    “不信。”诡异声音道。
    “说得好。”
    低沉声音一笑:
    “咱们三个,谁都不会真的信谁。
    可当年留下的人,眼下还活着的,就只有咱们几个了。咱们要对付的是谁,它有多大的能耐,你我都清楚得很。
    就算有人想反悔,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敢么?”
    沉默。
    “这纸上写,咱们今晚要去的,是那个地方。”
    谨慎声音看着那张纸,道:
    “可你们别忘了,当年的那个晚上,那里整个地界都毁了,咱们醒来之后,都不知自己在哪儿。
    这又过了十几年、风来雨去,往日的痕迹早就抹得一干二净。
    怎么找?”
    低沉声音道:”我找了个人带路,他认得。”
    “谁?谁会认得这个路?”谨慎声音道。
    低沉声音没回答。
    “好,这都不重要。”
    谨慎声音道:“我就你问一句,你能肯定,那个‘它’,就是那个他?
    你可知道,要是弄错了,这会造成何等恐怖的大灾么?”
    “你怕了?”
    低沉声音道:“那你可以不去啊。”
    “不必多说了,”诡异声音道,“十六年的隐忍,在此一举。
    谁不想去,那就如约、把他头骨里的玉块交出来,否则……”
    黑暗中,一道阴光闪过。
    室内有个摆设倒了下来,化成了满地的灰尘。
    死寂。
    “那就说定了。”
    黑暗中,那个低沉声音的黑影,伸出了一只手。桌上的白纸,颤悠悠地飘了起来。
    “天劫出世,这可是千年一遇的盛景。”
    低沉声音在密室里回荡着,笑,好像哭:
    “咱们几个,也算是生逢其时,赶上咯……”
    摇晃的烛火,照出了纸上,那个赤红的图案来。
    那是用鲜血画成的、一个小小的玉印,和那块镇国玉印一模一样。
    玉印的上方,雕着个莲花宝座,宝座上有个佛像一样的人身披袈裟,盘膝而坐。
    那个人,没了头。
    图案的下方,写了四个人名,还有一排血淋淋的字:
    “子时秦兴殿,十六年生死,一决。”
    低沉声音阴阴一笑:
    “来吧,十六年了,咱们终于要见面了。
    这一回不管是谁,只要敢拦着咱们,那咱们就让他,跟当年那位大秦的皇上那样……”
    纸放在了烛火上。
    “身死魂灭、永不超生,哈哈哈哈……”
    阴笑声中,白纸、玉印和四个人名,瞬间化成了灰,散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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