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用挽发,我喜欢你这样。”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始终未发一语的她,好似一个失去灵魂的瓷娃娃,唯有眼底的恨意赤白而清晰。
    韩敬已挑起她一缕发丝,“阿玉,我的阿玉,你逃不掉。”
    ******
    刘玉洁捂住耳朵厉声尖叫。
    失心疯啊你!毫无防备的沈肃狠狠吓了一跳,却为她眼底的慌乱与恨意所惑,心没缘由的突地一跳。
    简直要疯了!沈肃烦躁的后退几步,色厉内荏道,“你,自己玩去吧,懒得理你!”说完,甩袖离开。
    不是去河边压压火气,也不是去树底下冷静冷静,而是彻底离开,抛下刘玉洁,管她是生是死。
    才停歇不久的细雨簌簌而落,夹着山风如雾吹来,吹醒了死死捂住耳朵的刘玉洁,她睁开眼,是长安!那些被抽干的力气一瞬间仿佛又回来,她让自己蜷成一团,缩在身下的泥水中,无声的哭泣与微笑。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有个人不停在耳边提醒她。
    谁都知道最可怕的是死,活有什么好怕的?只有他,只有他知道,她要活着,需要比死强大一万倍的勇气。
    “你怎么这么赖皮,把我气走便躺在烂泥里,小猪打滚么,哈哈,”沈肃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红着半边脸,“我说真的,你再打一次,我可真就走了。”
    他将她从污泥中捞出,哭笑不得的望着她,眉眼烟岚如画。
    ☆、007遇洁
    走了两步,将背上的人往上窜了窜,沈肃嘀咕了句,“你挺胖的……”
    背上的人大概没听见。沈肃偏头瞄了一眼,见她似有困意,那么漂亮的青丝随意的挽了一个小纂儿,脑袋一点一点的,上半身却倔强的挺直与他保持距离,沈肃“嘁”一声,下半身都挨着了还在乎上半身,不过她屁股还挺软……呸,沈肃啐了一口,他可没有特别的嗜好,对小丫头不感兴趣。
    只不过没想到她伤的那么重,右脚肿的无法穿鞋。
    报应!
    活该!
    饶是如此不屑,他竟鬼使神差的背起这个拖油瓶,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他才这么贱。
    算了算时间,山下的障碍物应该清理的差不多,沈肃抬头看了看天色,慢吞吞往山下走,一声微弱的猫叫似有若无传来。
    “你要干什么?”刘玉洁警惕的睁开眼。
    “你听,猫叫。”
    猫叫关你何事。刘玉洁不耐烦的催他赶路。
    沈肃也不耐烦的将她扔地上,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他手下留情,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出现,刘玉洁惊魂未定瞪着粗鲁的沈肃。
    那是一大片柔软的芒草,沈肃弓着腰钻进去,又满脸欣喜的跑出来,两手平端一团草窝,里面蜷缩三只瘦骨嶙峋的小奶猫。
    说是猫,其实跟平时见过的略有不同,耳朵很大,好似狐狸,眼睛也比一般的猫凌厉,倘若不是喵喵叫着,还以为是只小狐狸。
    “这是山耳猫,养好了比狗还凶。”沈肃道。
    “送回去吧,母猫回来找不到……”
    “母猫死了,小猫才瘦成这样。估计还没断奶,不知能不能养得活。”沈肃自言自语道。
    三只孱弱的小东西不停张着嘴,有气无力的叫着,圆圆的小脑袋冻得瑟瑟发抖,显得耳朵更大。刘玉洁想要摸摸它们的头,手就被沈肃握住,“别看它小,会咬人。”
    沈肃的手背果然有道咬伤。
    刘玉洁缩回手,沈肃微讶,莫名的,脸红了,该死的,他为什么要脸红,又没做什么!
    原来失心疯也会传染,沈肃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只想快些离开,再也不想见到她。对了,他还不知她的名字。
    “像我这样,端着它们的窝,平着端,明白?”他示范了一遍。
    刘玉洁点点头。
    “你喜欢猫?”她问。
    “我妹妹喜欢。”五妹和六妹一人一只,沈肃满不在乎道,“那只多余的,最丑的,送你了,不用谢我。”
    “谢谢,但我不想要。”
    “不要拉倒!”沈肃捏着灰扑扑的那只脖子就要扔,被刘玉洁拦住,“你有病啊,把它掏出来又嫌它多余,就算不想要,至少也该送回原地。”
    有病的是你吧?你谁啊,对我颐指气使半天,真当我没脾气!沈肃冷着脸稍微用力,脾气很大的女孩身子竟比柳条还不如,轻而易举的被他甩倒。
    “让你多管闲事,跌倒了吧,该!”沈肃没好气的将猫塞回窝里。
    不过一只猫罢了,自己都尚且自顾不暇,何必与他争执。她只想快些回长安,握着阿爹的手。已经三年了,她在阜南道的夏花与逝雪中祈祷过。
    “生气了?”沈肃将猫窝塞她手里,倾身抱起她。
    “还好。”
    “什么叫还好?”
    刘玉洁并非斤斤计较的人,却也不想与沈肃多说什么,随口敷衍他几句,沈肃不悦的拉着脸,一路无话。
    “坐这里别动,他们很快就会找来。看我干嘛,除非我脑子进水了才要娶你,我这就躲起来,世上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我——跟——你——今天在一起。”沈肃扯了扯嘴角,满脸不屑。
    “谢谢。”
    “嘁,我在帮自己,少自作多情。”
    “嗯。因为只有口头约定,你回去劝劝你阿娘……”
    “不用你教我。”
    有了想要的结果,这种恶劣的态度便也无足轻重。刘玉洁垂眸,坐姿端正,规规矩矩的俨然一个名门闺秀。
    关于刘府的人员脉络,沈肃多少知晓一些,这位刘二小姐幼年丧母,刘涉川宠女如狂,为了找个既能教养爱女又压不倒爱女的继母可算费尽心思。千挑万选,选中小姚氏,也就是原配夫人的庶妹。凡事有利有弊,在刘府小长房,刘二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这样的女孩,一旦投身宅门,嫁做人妇,必定有受不完的罪,吃不完的苦,除非遇到一个心细如发的丈夫和宽容大度的婆婆。
    不过,这跟他有一文钱关系么,没有!沈肃阴着脸,扭头就走。
    刘玉洁呆呆望着奄奄一息的山耳猫,一动不动伏在她脏兮兮的粉色棉布裙上,沈肃走之前丢给她的。
    喵~
    灰色的身体,粉色的鼻子,琥珀色的眼眸,它长得真好看,哪有沈肃说的那么丑!刘玉洁望着山耳猫,山耳猫也望着她,微微颤抖,既恐惧又倔强。
    女孩弯腰折了一片绿叶,绿叶上有水珠,轻轻递给山耳猫,山耳猫圆润的大眼睛似乎有泪光,倔强的别开猫脸。
    沈肃趴在树干上,一眨不眨打量远处的女孩。
    一不小心睡着了。
    烟花绚烂,大红色的宫灯绵延数里,红烛高照,囍字成对的贴满门窗,他醉意阑珊,脸上涂满白粉和胭脂的妇人喜意洋洋的高声唱赞,她赞一声,便有金童玉女连声附和。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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