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华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就在去年的这一天,自己的父亲在试炮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永远地离开了他的事业,也让秦振华的生命轨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如果没有当时的意外,也许,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骄傲光荣的大学生了吧?秦振华在心中暗暗地想到。
    原本,秦振华只是想要悄悄地骑着自己的28自行车,来到郊外的坟地了,但是等到早晨准备出发的时候,赵国栋给他调拨了一辆偏侉子,由张向前驾驶着,算是出公差了。
    原本秦振华是拒绝的,但是,赵国栋却给了他无法推脱的理由,原本赵国栋也想要一起去的,一起去祭奠老秦,只是因为最近有很多的事情要安排,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分厂都要夜以继日地忙碌了。
    至于秦振华,也是可以早去早回啊。
    于是,就在这样的公私都有的理由下,秦振华算是享受了一回领导的优待,乘坐着偏侉子出来了。
    他坐在挎斗里,张向前骑着摩托,而摩托的后座上,则是王二柱。
    他们一行三人,沿着草原颠簸着前行。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秦振华的心情,此时是起伏翻腾的,胸口的那本红色外皮的笔记本,似乎又开始发烫了。
    父亲,我这次,是来向您汇报工作的,我感觉到很骄傲。
    “咦,有人。”等到临近墓地的时候,张向前突然说了一句,于是,秦振华抬起头来,望着那边熟悉的墓地,也是心中一惊。
    自己虽然起了个大早,还是乘坐了偏侉子,但是毕竟距离比较远,这里和工厂的家属院距离比较近,所以,母亲带着妹妹,也是赶了个大早,来给父亲祭奠了。
    不过,在坟墓旁边的,不仅仅有母亲和妹妹,还有两个女孩,一个个头高挑,身材纤细,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另一名,则是稍稍微胖,个头稍矮。
    这不是王晓玉和黄金花吗?这两人,怎么来了?
    现在又不是清明节,大规模上坟扫墓的时节,这是自己的父亲的忌日,这两个人,难道是专门来祭拜自己的父亲的?
    这…
    “哥,哥!”摩托车的声音也惊动了这边刚刚烧完纸钱的人,秦宝珍抬起头来,看到了秦振华等人过来了,很是高兴,立刻就连跑带跳地过来了,同时还大声地喊着。
    “嗯,我过来给咱爸祭奠一下。”秦振华看着自己的妹妹接过了手里的篮子,里面有罐头,有水果,还有酒瓶等等,他和妹妹招呼了一声,然后又小声地问道:“她们俩,怎么跟着一起来了?”
    “哼,哥,你找了这么个漂亮文静的嫂子,也不和家里说,嫂子是特意过来给咱爸上坟的,你…”
    秦振华顿时就脸红了:“宝珍,你可别瞎说。”
    “什么瞎说,昨天嫂子就过咱们家来了,当时都和咱妈承认了,说你们在搞对象。哥,告诉你,这么好的嫂子,要是你辜负了人家,我可不放过你!”
    秦振华的心头一阵的雾水,这,这算怎么回事?我和晓玉,已经确定关系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上次从首都回来之后,就会陆续地接到晓玉的信,但是秦振华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每次回信,都是寥寥数语而已,而且,写信的内容,也是以工作和学习为主,从来都没有谈过爱情。
    自己一个大头工人,怎么配得上一个大学生啊!秦振华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有些自惭形秽,现在,更是让妹妹给搞的满脸通红。
    “振华哥,知道今天是伯父的忌日,我哥哥就让我回来一趟,祭奠一下伯父。”看到了秦振华,王晓玉反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后面的黄金花嘛,脸上的表情是特殊的,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些兴师问罪的意思,现在,当着自己的母亲,当着张向前这样的长辈,秦振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此时,他的母亲开口了:“振华啊,你以后,可得好好待人家晓玉,晓玉是个好姑娘啊。你不要总是工作忙,工作忙,工作忙可以不回家,但是,一定要多和晓玉交流,知道吗?”
    “妈,我…”
    “好了,不用说了,妈什么都知道,我啊,刚刚已经和你爸说过了,工作有了,对象也有了,你爸在下面,也该为你高兴啊。”母亲说着,眼圈就红了。
    “来,哥,先祭奠吧。”秦宝珍也已经拎着篮子走过来了,把秦振华带过来的东西,都摆了出来,一样样的,摆在了她们先祭奠的祭品的外面,摆了一大圈。
    张向前也过来了,他无声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燃了,吸一口,放到了坟头上,烟头在坟头的石块上慢慢地燃烧着。
    “老秦,抽支烟吧。”张向前说道:“你的儿子,现在有出息了,咱们一机厂,也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后有机会,把咱们的新坦克,我开过来让你看看。”
    秦振华跪在了坟头前,心情复杂,点燃了纸钱,火堆越来越旺,在火焰上,他似乎看到了父亲的背影。
    父亲总是来去匆匆,在家里的时间很少,而且,身上总是有一股柴油的味道,非常严厉,很少露出笑脸。
    也正是因为父亲的严肃,秦振华从小就没有过快乐的童年,没有出去疯跑,疯玩,总是抱着家里的书看。
    再后来,就养成了学习的习惯,一直到现在,在这些年里,大部分的人都是浮躁的,只有他,踏踏实实到了现在,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和这种勤奋的学习,是分不开的啊。
    火焰中,父亲的背影,慢慢地转过来了,那古铜色的脸庞上,架着一个粗粗的黑黑的眼镜,透过酒瓶底一样的眼镜镜片,那双眼睛,正在随着笑容绽放开来。
    “父亲,放心吧,您的未完成的事业,由我来继承,坦克炮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是发动机的问题,一定都会解决的,儿子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思绪万千之中,身边飘过来了女孩的特殊的体香,秦振华扭过头来,看到王晓玉已经蹲在了他的旁边,拿起他准备的纸钱来,也慢慢地放到了火焰之中。
    那清秀的脸庞,一边是朝阳的色彩,一边是火焰印出的色彩,长长的睫毛,正在不停地眨动着,这个女孩,温柔,善良,美丽,体贴,自己以后,要好好地对待人家啊…
    “谢谢你。”秦振华说道,这是再次相遇之后,秦振华和王晓玉说的第一句话。
    “伯父他,是个英雄。”王晓玉一边继续拿着纸钱烧,一边说道:“我很敬重他。你呢,现在也是个…”
    就在说话之间,后面,又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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