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站在一旁看着,还是该想办法阻止。
    太白金星没有要跟自己动手的意思,只是让自己暂时待在原地不走,也没有真正背叛神仙阵营,之所以召唤天殒,不过是想要将其抓住,尝试救回自己的爱人。
    他想的不错,伏羲确实将计就计,布置了很多东西。
    这召唤天殒的行为,也没人会阻止——与其等着对方来入侵,打遭遇战,还不如主动将其引到大本营,打一个埋伏。
    虽然现在闲云道人跟伏羲都不能出手了,但李鹤还可以,只要使用“天地锁”借用伏羲的力量,然后再请祖师爷上身,他完全可以爆发出伏羲那个级别的战力。
    至少在这个世界,爆发出那种力量,没问题。
    李鹤所考虑的并不是是否阻止太白金星召唤天殒,而是要不要想办法救下太白金星准备“献祭”的几个超脱之种。
    超脱之种,也就是诸天行走,主世界古老神灵推出的代言人,身负诸天归一的重任。
    按道理说,也是修行者的李鹤,怎么说也得照看一下,能救一命,就救一命。可是,以他见过的疯魔、人渣、老司机论,不直接出手除魔卫道都算好的了,救人?
    圣人都没那么滥好人。
    因此,李鹤有些由于,到底要不要阻止。
    “所谓道者随心,既然心里根本不想救恶人,又何必委屈自己呢?至于超脱之种的死,是否会影响到诸天归一的进程,那不是贫道应该关心的事情,反正这些动不动就烧杀抢夺的人渣,不配超脱,影响不到最终的天殒浩劫。”李鹤最终在心里道。
    修道之人讲究无为,即不刻意而为,没必要非得去救那些人。
    将来是否会影响到什么,也无需考虑。
    虽然天殒浩劫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应对,但将应劫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显然不可取,那些所谓的“诸天行者”,也承担不起那种希望。
    因此与其出手相救,还不如看戏来得好。
    “一个坏事做尽的人渣,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还有一个表面上看起来犹如谦谦君子,实际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恶魔……”太白金星一个个挑选,很快选出六个超脱之种,施展法术全部拘到了道观里。
    是的,六个。
    除了露雲和闲云道人,以及死掉的老司机外,只有一个超脱之种被太白金星判定为“人品尚可”,放了过,剩下的六个全部被他罗列一大堆罪行,然后拘了过来。
    倒不是审判,太白金星也没那个闲工夫,之所以罗列罪行,无非是给李鹤看的。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并不想跟李鹤交恶。
    “老东西,你要干什么?我们可是超脱之种,被天帝伏羲请过来应对天殒浩劫的,快点放了我们,不然主世界古老神灵追究下来,你们承担不起!”一个超脱之种叫嚣道。
    对此,太白金星笑着,摇了摇头。
    李鹤也不由得摇头。
    这些人实力、心态、人品不咋地,脑子也有点不行。
    谁都知道主世界有一批古老神灵,可就没人想过,他们究竟是谁吗?事实上,他们就是昊天、伏羲、女娲、轩辕、神农等人!
    太白金星或许不算顶尖,但也是最初世界的神灵之一,地位崇高。
    就算现在这个不是本尊,只是神格在诸天万界的演化之一,可他终究是太白金星,终究是那个在天庭仅次于玉帝跟老君的人物。
    主世界古老神灵追究他?
    还有伏羲,作为主世界最古老的神明之一,还是人族祖先,谁能把他怎么样?
    “你们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次陛下所请的帮手,严格来说只有闲云道人一个,其他人,无论是那个‘女儿’,还是李鹤,在这种层次的战争中,都只是个孩子而已。”伏羲摇了摇头,说:“诸天行走也不过是主世界众神诸多布置中的一个,看似重要,其实也没什么,最终真正能应对劫难的,还是我们自己!”
    说完,他直接用阵法,硬生生将六人献祭给了天殒。
    过程中,李鹤看到“人渣”的“不死系统”在起作用,但在一股霸道的吞噬力量下,那系统也化作单纯的能量,被吞噬了个干净。
    这让李鹤不由得瞳孔一缩。
    涉及主世界天道的造物,圣人都未必能撼动,竟然就这样没了?
    “不要奇怪,如果说修行者是大道的正面,那么天殒便是大道的反面,两者对立而存在,高低等同,因此万万不可能小视。”太白金星一边继续施法,一边说:“修行者擅长的是智慧,体系繁杂,包容万象,但天殒擅长的是力量,以及吞噬。他们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神通,强大的本质只有两点,一个是近乎不可摧毁的完美神躯,另一个就是可以吞噬万物的天赋神通,除此之外,越是会其它能力的天殒,其实反而越弱,因此舍本逐末了!”
    闻言,李鹤皱眉,道:“只是吞噬?”
    吞噬类的武功和法术神通,他见过不少,但无论那种,基本上都是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
    任我行的吸星大法看似厉害,实际上却不如葵花宝典,更不如独孤九剑。
    朱无视的吸功大法看似无解,却并不如金刚不坏神功。
    北冥神功看似没有缺陷,可实际上,正统逍遥派传人只是用它吸天地灵气,以及对敌,并不靠吞噬提升修为。
    因为吞噬而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不会完美。
    “只是吞噬。”太白金星说:“你知道吗?在主世界最初时代,放眼无尽寰宇,真正堪称最顶级的天赋,也只有两个,一个是人族的‘学习’能力,师法天地,穷究万物大道,可以无限成长。而另一个,正是天殒一族的‘吞噬’能力,可以吞噬一切存在的事物,有形、无形都不例外,无法抵挡。”
    此话一出,李鹤立刻愣了。
    跟人类的“学”并列,超乎一切道法神通,能吞噬一切,那能力,怕不是单纯的强大能够抵挡吧?
    但同样,若是发挥不好,貌似也未必会强。
    “理论上,天殒一族完全可以将天道吞噬,让天地不复存在。”太白金星又说:“因此无论是什么东西,它们都能吞,法宝再强也是区区死物,不可能挡住天殒的吞噬。真正能对付它们的东西只有一个,那便是人类最本质的‘心灵’力量。”
    李鹤闻言,不由得问:“那样说,人类,其实克制天殒?”
    心灵是任何人都有的,纵然无法具现出来形成力量,但终究有。
    “以超脱为界限,超脱以下,人类被天殒克制,超脱以上,天殒跟人类对等,再往上,人类会升华成为另一个种族,那个种族不止克制天殒,还克制人类之外的一切。”太白金星想了一下,说:“但是,就一个‘超脱’,便拦住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天骄豪杰。再往上,对我们这些神灵来说,都是一个不可知的领域,是否存在都还是个未知数。”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说那些没有的东西,单说心灵之力,主世界那么多古老神灵,但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将它修炼到圆满,你觉得它能代表全人类吗?”
    李鹤闻言无语。
    好吧,老马有钱,代表不了国人就富裕。
    “理论上,人类连天殒一族的‘吞噬’能力都能学会,学到顶,青出于蓝,可实际上,却是有那个天赋却发挥不出威力。”太白金星摇头,道:“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大衍诸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后辈子弟多接触不同的体系,从而将‘学’之一字发挥到极致,诞生出更强的神灵。但后来事实证明,一个人‘心灵’的强弱,才是决定他成就的关键,环境反而不重要——如果真有更强的人,他无需穿梭诸天,专修一道,便可到达极致。”
    这让李鹤再次无语。
    “也就是说,诸天行走的计划,其实废了一半?”
    诸天行走的存在,一共就两个意义,一个是推动诸天归一,而另一个,则是让后辈行走诸天历练,培养下一代。
    可是,若历练根本无用,那岂不是就没意义了?
    诸天归一是大势,只要身怀主世界气运,便是一条狗在诸天乱窜,也能推动归一,重点根本不在其本身。
    “倒也不是,有意外惊喜。”太白金星说。
    接着,他不再多言,而是专心布置了起来。
    没过多久,六个被吞噬的“超脱之种”再次复活,从祭坛中走了出来。接着相互融合,当合而为一之后,一个不可言、不可视,不可感知、不可名状的存在,降临到了他们身上。
    在给李鹤的感觉上,那东西是死,是消亡,是毁灭。
    仿佛生灵的终焉一样。
    “我已经按照约定将你召唤过来,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把她还给我了?”太白金星站在那个存在面前,开口说道。
    立刻,一阵李鹤听不懂的声音想起。
    紧接着,太白金星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悍然出手,拔剑将那不可名状存在给钉在了虚空之中。
    是的,钉在了虚空。
    出人意料,本该弱势的太白金星,反而一副强势模样,而本该强势的“天殒”,却好似一个弱鸡般,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不,准确的说,是那玩意儿没有李鹤想象的那么强。
    只比当初诛仙天帝斩杀的那只强一点点,李鹤依靠自己的力量,都能够杀死。
    “你不守诺言没关系,人类的‘心灵’是你这种畜生无法消化的,只要找到她的心,我就可以将她复活。”太白金星说着,挥剑在“天殒”身上来回劈砍,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另一边,祭坛还在闪烁,没过多久,又一只天殒跳了进来。
    与此同时,伏羲则传音说:“特殊能力越多的天殒,便越弱,太白抓住的那个只是小角色,你当心点,我们真正的大敌,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
    随着声音,对面跑过来一大群天殒,下限是诛仙天帝,而其中较强的,甚至光是过来,就让六界颤抖。
    李鹤这一刻非常肯定,伏羲绝对不是因为执掌六界才强大,相反,是因为有他,六界才能对抗天殒。
    “别发呆。”闲云道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紧接着,不等李鹤反应,一道道剑光便冲天而起,带着已经略成气候的心灵之力,仿佛砍瓜切菜般清理起了天殒。
    对此,李鹤是一脸的懵逼。
    “师父你不是被封印了吗?”他道。
    他总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对此,闲云道人笑笑,说:“略有感悟,破开了。”
    终究是注定了胜利的一战,因此六界一方从一开始,就占据上风,前来入侵的天殒几乎是被吊着打,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被杀了个差不多。
    直到最后,当一只十分笨拙,甚至连飞行都不会的巨兽出现时,形势才出现变化。
    “就是它了,这玩意儿能吞噬山河社稷图,防御也高到可怕,单凭我的力量根本破不开。”伏羲显化出身形说。
    此时再看他,哪里还有一点受伤的模样。
    至此,李鹤彻底确信,自己被套路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天地锁,两位大佬明明都完好无损,自己瞎跟着折腾什么?
    “我试试。”闲云道人说着,挥剑就刺了过去。
    只是,他的心灵之力能破防,剑法也够高,却因为修为不高,愣是只能破开个皮。而那点小伤,顷刻间救回复原,完全没有丝毫作用。
    最终,还是靠露雲借力,李鹤请祖师上身,结合伏羲和闲云二者的力量,才将其消灭。
    然后露雲成为天帝,李鹤得到大量功德气运,闲云道人离开六界,伏羲也返回了主世界——看起来什么都正常,大家合力打赢了强敌。
    但是很快,李鹤就反应了过来。
    特喵的,天地锁就算再厉害,那借力跟请神,能发挥出比本尊还强的力量吗?
    两个老阴逼怕是从头到尾都放了水!
    “你是不是在我之前就见过祖师?”李鹤问露雲。
    对此,露雲一副认错的表情,低着头说:“还不是怕师兄你……”
    话没说完,整个世界,突然一阵变化。
    过后,看似一如既往,实际上却完全不同,李鹤能明显感觉到,有关于主世界、超脱之种、复苏神灵的东西,都被抹除了掉。
    太白金星也有些变化,似乎突然之间,少了几分神韵。
    “怎么了,师兄?”露雲问。
    “你感应不到吗?”李鹤说。
    “感应什么?”
    “没什么。”
    ……
    另一边,终于找出那团“心灵”之后,太白金星捧着它,脸上却没有丝毫欢喜。
    “为什么会这样?只因为活着不能拥有快乐,就选择了放弃……难道纵然是我,也没有资格让你留恋吗?”太白金星说。
    人类的心灵是不会消失的,纵然死亡,也会化成灵魂,继续存在。
    但是,若“心”死了,其人便不复存在。
    而太白金星的爱人,便是这样。
    即使找回了“心灵”,因为心已死,也无法再复活。
    “去他娘的心灵守望,去他娘的相爱不一定要在一起,真正的爱是要抓在手里,一刻都不能放弃的,我太傻了,连个希望都没有给人家,凭什么不失去?”太白金星哭泣中,甚至能够看到,作为神灵的她,本来不会被天殒吞噬,却因为心死,而被钻了空子。
    自己从一开始就全错了。
    只想过复活的希望,却从没想过,对方曾经对自己,是多么的失望。
    “我不配拥有爱!”最终,太白金星将那团“心灵”变成一个玉佩,挂在了自己的剑上,但却把自己曾经“爱”的记忆,注入一滴眼泪之中,落入了轮回。
    这一天,一个名为“李长庚”的剑仙走出六界,化作了绝情绝欲,最纯粹的修行者。
    这一天,一个婴儿在大唐出生,取名李白。
    几十年后,极乐盛宴中,诗人握着毛笔,边写边吟:“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没有了记忆,忘记了曾经,可情到深处,依旧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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