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某位大能从大千世界下看这片钟吾之地,便会发现,上古碎片从表面开始,渐渐腐朽沙化,这块存在不知多少万年的上古碎片,随着天地再一次演化,也终于完成了历史的宿命,到了崩溃的边缘。
    五道庞大的神影居高临下,眼中神光穿过层层空间,打量着即将崩溃的世界。
    五道神影分别是七夜真人、地祖、天令主、凶虎、监仙君。
    “终于到这一步了。”
    虽然真神寿元悠长,法力强盛,哪怕在大千世界中,都是一方霸主,但修行这种事,本身就是不进则退,而合大道,证道果后,自身已成大千天地的一部分,内在的修行几乎无用,只有不断探入各个小千世界,收集气运,演化劫数,才能一点点将自身道果磨出神仙业位,飞升上界,不生不灭,永享自在。
    古国崩溃三百年,加上古国末期的三百年,在一个小千世界花了六百年时间,就算是真神,也实在太久了。
    暗杀两代妖皇、镇压亡国七灾、打退龙庭势力、逼退其它觊觎真神,这么多的精力耗在其中,这五位其实也是硬着头皮走下去的。
    虽然主要目标没得手,但这几百年零零碎碎的收获,也算是收支平衡,甚至略有盈余。
    毕竟真神可以分出数尊分神,投入到数个小千世界中,钟吾古地,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终于到最后关头了,”地祖感慨,这么多年下来,饶是他这个上古就存在的老怪物,也多少有点心力交瘁之感。
    一般而言,除非真神之间的道果争锋,单纯的下界夺气运,最多也只是损耗一道分身,但是每一代真神级别的妖皇,都由不得祂们不小心。
    更别提那口能斩杀到真神本源的凶刀。
    七夜真人手上拿着一口龙形金环,首尾互吞,像是和尚念珠一样缓缓拨动着,每转动一次,七府上空的宏大气运都会产生一丝强烈波动。
    钳龙局,钳龙环。
    这是集这方世界之力,打造的世界宝物,能力只有一个——改天换地。
    而随着钳龙环的缓缓转动,大劫的力量从外到内,缓缓渗入,终于,一股股让真神也垂涎的宏大气运从上古碎片中露出棱角,其纯粹至极、却又滔滔若江河般的风水之气,让这几位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七夜真人对着其它四位道:“此界十道大气运,除了皇城司三位女仙带走的三道,先天不足的一道,当年被老和尚不知弄到哪里去一道外,正好还剩五道,正菜虽还未上桌,总算能喝口汤了。”
    “不枉我等耗费精力,一个小千世界的大气运,最多也就只有两三道,这还要加上未成形的;五道大气运,我等每人一道,公平公正,再好不过了。”
    一道巨大的白火神影哈哈一笑,直接化作一道虹光,往其中一道充斥着锻火、天兵、宫殿等幻象的大气运飞射而去。
    “皇天有监,造物无私,本仙君就先去一步。”
    “跟当年天宫造物殿有关的气运,就算是整个大千世界,也没有多少道了,监仙君的先天道果差不多有千年没有再进一步,这次是他的好机会,”七夜真人感慨道。
    很快,地祖、天令主也主动出手,大气运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就摄取,很快就会与介质相融,沦为俗物,固然会形成天地之宝,但却不是真神能看上的东西。
    “凶虎,你等一下。”
    七夜真人叫住了这位曾经的白虎神王,凶虎把目光从东南方向、皇庭神墓中转过来,祂惦记的那道大气运是乾坤兽性,在上古之时,往往是只有一整个神兽族群才能孕育的风水气运。
    当初上古大破灭,待在此地的上古神兽实在是太多了。
    “怎么了?”
    七夜真人看着凶虎,五位真神之中,关系也各有亲疏,凶虎虽然是这方世界曾经的神王,但却是最后一个入伙的。
    而在挖掘这方世界的气运前,二神也只是在其它小世界有过照面和合作;到了祂们这一步,距离成仙成神仅有一步之遥,更不可能把自家底细透露出来。
    “七夜,什么事?”凶虎再问,声音好似万兽嘶吼,这与祂合的大道有关,也是祂的心性产生的变化有关。
    “我听说,你把你的白虎神格交给了一位下界小姑娘。”
    “是又如何?”
    七夜真人表情平静,沉默不语。
    “我跟你说过了,这份神格我老早就卖了出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落到那个小丫头的手上,你怀疑我!?”凶虎暴躁道。
    “时局紧张,不得不慎重。”
    凶虎虎目之中,闪过一丝凶恶,真神合的后天大道,某种意义代表了祂的潜力。
    而在真神间也有一种共识,那就是越往上古靠,潜力便越大。
    凶虎所合的,乃是仿上古妖神演化的后天虎噬大道,与烛九幽的后天闹海大道类似,威力极大,能与道真合,形成妖神化身,凶虎哪怕虽然没有借此大道凝成先天道果,但是单论实力,却也能力压一般凝结道果的真神。
    不过饶是强如凶虎,面对气质深沉好似黑夜的七夜真人,最终也选择了退让,收了气场,犹豫了片刻,开了口。
    “十二王族中,我不是最强的,十皇族中的任意一位,在当年实力都远超真神,历代妖皇每一位都拥有杀神的手段,此处的力量,甚至不亚于恐怖的外域。”
    “但就算如此,我却是第一个出界的真神,也是所有神族中,唯一一位活下来的真神,初代王族、初代皇族、历代妖皇,没有一位落得好下场。”
    “哦?”七夜真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这倒是稀奇,据我所知,十几代妖皇是因为先天不足,所以寿元极短,难道这不是真的?”
    “哼!若只是因为寿元,像我等真神,哪一个不知道十几种增补寿元的手段,当年干戚煌月从上古天庭偷了那么多秘籍宝物,她知道的难道不比我们多!”
    凶虎难得露出一丝畏惧之色:“传说中,是因为当年干戚煌月踏凌霄后,受了天谴,导致所有参与者,包括其后人都受到诅咒,寿元萎缩,下场凄惨。”
    “无稽之谈。”
    七夜真人淡淡道,自从天人二界分离后,上界再强大的大佬,也无法把力量落在大千世界中,这是永生不死的必然,也可以称之为代价。
    而能在天人二界随意出入的,天地之间,唯有天帝,而天帝需要诅咒别人?
    “不,这钟吾诅咒是真的,我曾亲眼见证过,有好几位神王,便就是无缘无故的突然暴毙,而死因却是怎么也查不出来,上古神兽的寿元动辄数万载,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七夜真人脸色一动,道:“这或许与钟吾古地迟迟无法立下六道轮回有关?”
    凶虎不再回答,脚步一踏,便消失在虚空之中。
    “所以你放心,这钟吾的劫数,我是一点都不想沾上。”
    七夜真人站在虚空中,看向渐渐沙化的上古碎片,表情阴幽之中,突然闪过一丝玩味。
    ‘这诅咒若是真的,你以为你就能躲过了吗,初代白虎?’
    ……
    “此界若是个核桃,那么现今的局势,便是真神们终于把核桃砸开了几个口子,便迫不及待的去啃食果肉去了,这也是必然,几个食腐客,因利合,自然也因利分,没好处的事可不会去干。”
    神庭中央,邪龙皇睁开双眼,对着神庭的一众神王、大将、朝臣笑道。
    “龙皇,是不是到了那个时候了!”句芒激动道。
    “自然是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邪龙皇哈哈一笑:“且去破他的钳龙锁!”
    ……
    天地具黑,一切有灵之物都被大劫吞噬。
    唯一算的上好消息的是,这种黑暗并非在所有地方同时爆发,而是由外到内,在关外,是陈国、中山国最先开始,在关内,则是沿海的那一圈。
    这是皇甫天奇用谛听的耳力听出来的天地变化。
    不过哪怕是这样,大劫力量依旧开始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至少就戚笼这几日去的地方,没有见到一个活物,最多三两根干枯不焦的树木。
    这还是在龙脉附近,受龙脉灵气滋养,才能保留下的几根独苗,若是在其它地界,更是片草不生,烂个干净。
    一座本该鱼水旺盛的大湖之中,戚笼立于水上,默默感应着脚下的水汽。
    凭借着本能,他能感应到水系龙脉中,蕴含着一颗占地几十里方圆的水卵。
    这湖中最著名的景观便叫作水龙洞,在阳春三月,有人能在雨雾之中见到龙影。
    手掌微微张开,顿时间,一道涟漪从湖面上缓缓荡出,不一会儿功夫,一条条小鱼跃出水面,腮帮不断鼓起,很快湖面上便是飞鲤不断,生机勃勃。
    戚笼可以清晰的感到这每一条鱼身上的生机、活力,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这些鱼群的走向。
    ‘鱼虾蟹蚌之精,龟贝鼍鳄之灵,所有水系生灵,自己都能控制,若是有什么厉害的水系妖物,更是可以收入己身,以它们的妖力滋养水系龙脉。’
    戚笼念头一动,身子便直接化于水中,而在水下三千丈,一道巨大的龙影若隐若现。
    水下的鱼群更加千奇百怪,有鸟翅鱼身的蠃鱼鱼群、也有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的冉遗鱼鱼群,更有牛身、鸟翅、蛇尾的鯥鱼鱼群,这些在血脉记忆中,本该是生存在上古的鱼群,如今却在水龙洞中激烈的游动着。
    戚笼方一现出身形,一群数量上百的蠃鱼鱼群立刻化作白色飞刀,在水中激射出一道道白线,直接扎向他。
    ‘这种扑杀的速度和力量,都接近宗师的水准了,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
    戚笼张嘴,嘴巴迅速扩大,化作近百丈的龙嘴,一口将这群鱼吞了下去。
    顿时一股暖流从小腹中生出,就像是大冷天喝了口热酒,酒熏之气传遍四肢百骸。
    ‘共工灵和水元法身是相互配合而存在的,共工灵养育所有水精水怪,而水元法身则是吸纳水怪的血脉力量,化身水神。’
    ‘不,这些水中精怪必须要有上古血脉才有用,普通的水中妖怪,道行再深也不行。’
    龙脉的力量是要开发的,正如金翅大鹏鸟的撕神爪和风雷翅,而戚笼在不断尝试中,也渐渐摸清了这‘共工’的力量。
    相对于金翅大鹏鸟来说,‘共工’更相当于一个水池,水池中养的鱼儿越多,水力便会越旺盛。
    很快,戚笼吞了三群上古鱼种之后,忽然浑身一抖,再度化作龙形,只不过原本的水色纹路,长出了一份肉膜,力量也大了一分。
    这龙脉的一分便是十万斤之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翅大鹏鸟与双首龙的默契程度,并不如共工与蛟龙龙脉。
    就在这时,水龙洞一声爆响,汹涌的水流往里灌入,汹涌澎湃,强大数十万斤的水力之中,两道人影踏水而出,逆势而行,血麒麟没有任何变化,皇甫天奇倒是身上裹了一圈水汽,似成龙形。
    “运道不错,是条半化龙的大鱼。”
    血麒麟知晓关内数处龙脉所在,在离开万神殿后,便开始四处搜刮。
    戚笼龙脉之气早已到达了一个巅峰,多一点龙脉不多,少一点也不缺,反倒是皇甫天奇初成龙脉之子,急需底蕴积累。
    这数日的功夫,单论好处,反倒是这一位占了七八。
    戚笼也不在意,大劫演化到这个地步,早已不是一两件宝物,一两条龙脉可以改变的了。
    血麒麟反倒是有些惋惜,“来的迟了些,昨日去的那处,那条老龙龙脉若是还在,皇甫的龙脉便能彻底圆满了。”
    戚笼看向皇甫天奇,问道:“感应到了吗?”
    皇甫天奇叹道:“天人逆德,天地反覆。”
    戚笼沉默了片刻,道:“差不多了,得去关外了。”
    “去做什么?”
    “上面那群人不在乎把这方天地糟蹋成什么样,我们不一样,龙脉之子,是天命所归,自然要庇护这方天地周全。”
    皇甫天奇悠然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补天阙。”
    等几人离开后,下一刹那,所有水中鱼类迅速化作枯骨,成为这大劫力量的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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