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笼抱臂从山海关上俯视,天是黑的,却是闷雷不断,地是黑的,却依旧有大江滔滔之声。
    “人道之力的演化神仙难测,虽做八数,但其中的隐秘变化,却是无穷无尽,一旦深入其中,真神都有可能殒落。”
    “那你为什么还要参与。”戚笼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黑暗,问向旁边娇俏可爱的白衣少女。
    天黑不见月色,但看月中玉池夫人的体态变化,今日应该是残月。
    月中玉池夫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道:“若把这天地间的劫数当成一场烹熬,大劫如火,大气运便是头汤,真神下界,是一定是要喝这口汤的,但火中取栗的却少之又少,祂们另有法子。”
    “这法子便是让我们本界土著替祂们做事?”
    “没错,每一个小千世界,都有其气运之子,这些人或是能推动,或是能抚平劫数,我们一般把他们称作烧火人,譬如你,譬如那个小丫头,都有烧火人的资格。”
    戚笼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七八岁大的月中玉池夫人换了几颗牙,门牙空荡荡,说起话来漏风。
    “但是奇怪的是,现在的局面是,龙庭也好,那五位也罢,包括陈国、中山国背后的真神们,却都有亲身下场的趋势,妾身经历过的十几个小千世界,可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局面。”
    戚笼心中一动,想了想,开口道:“我虽然不知道祂们每一个人想要什么,但是其中几位想要什么,我倒是清楚。”
    “哦?”月中玉池萝莉扯了扯戚笼衣角,大眼睛闪闪发光道:“说说看。”
    “东荒神的遗产,旧天帝遗臣、龙庭各头领的名单。”
    “原来如此,怪不得青山子这老道也会插手,他在大千世界,可是标准的天帝派!”萝莉张大了嘴巴,恍然大悟。
    “天帝派?”
    “真神再往上,除了到各个小千世界收集气运、凝练道果,还要积累各种功德,而没有一种功德,可以比的上辅佐天帝降世。”
    萝莉想了想,粉嫩的手掌伸出,拍了拍戚笼的腰,道:“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对妾身很有用,那么做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先蹲下来。”
    戚笼转头、低头,再蹲下来,终于与这小萝莉平齐了。
    小萝莉凑到戚笼耳边,一股奶香味直窜戚笼鼻间。
    “我告诉你啊,皇城司的那三位姐姐,有一位其实并没有离开此界,而是表面上离开,其实悄悄的留了下来。”
    戚笼身子一抖,嘴巴微张,被这个消息惊住了。
    月中小萝莉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打了个哈切道:“我累了,要回月宫中睡觉了,等你们进入三途门后,到时我会再次降临。”
    “等等,”戚笼下意识的伸手,结果抓了个空。
    月中小萝莉在黑暗中,身子莹白而虚幻,好似精灵。
    “咯咯咯,你不会以为,我会用力量降临吧,天上的那口刀在看着呢。”
    “既然真神不会火中取栗,那为什么你要参加这场劫数,青山子参加,所以你参加?你也想做天帝前驱?”
    戚笼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月中小萝莉的身影渐渐消失。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有的真神法号就一个,而有的真神的法号那么多,真神每多一个法号,便代表着祂在一个小千世界中,起到引领劫数的作用,像这种法号,青山子有四个,其中一个称作真龙妙道护法。”
    “真龙妙道护法——”戚笼在空无一人的黑暗中站立良久,吐了口气。
    “真龙,这能说明什么?”
    ……
    两界关本来是古时的重镇,不过随着时间演化,其作用渐渐被关中的承天堡所取代,最终只剩下荒芜的古城遗址。
    一番商议之后,由司马正道和血麒麟赴关外,邀请侯孝天和炼铁手,其它人在此静待天时。
    天色灰蒙蒙的,勾不起人交流的欲望,大战降临,每一个人都在调整身心,为破劫做准备。
    戚笼用手段凝出一座石堡,自身呆在此间,龙脉之力注入开源图,缓缓推演大劫变化。
    三刑、四杀、七伤、八难、九幽、地狱、三途、五苦。
    其中,三途五苦的力量即将圆满,画面中,虚幻的钟吾古地上,三座大门已经打开一角,黄色的怪风已经开始吹拂大地。
    除此之外,最接近圆满的,便是四杀、八难、九幽三种劫数力量。
    四杀是被吕傲侯融入了刀道之中,锋芒越来越敛,也只有在开源图中,只能看到一丝丝刀锋戾气。
    戚笼知道,等这点锋芒戾气消失,四杀之力便会彻底与吕傲侯合一,就连《开源图》都找不到其踪迹。
    除此之外,八种力量中,属‘八难’最为神秘莫测,在图中时而化作佛陀、菩萨,又摇身一变,佛陀身中,长出忿怒相、淫恶态,千变万化,不知其形。
    从自己身上重新夺回了魔种,还有未来佛,波旬短时间内必然实力大增。
    不过短时间内,戚笼倒不担心对方会搞事,无心如来融合了大鸠府百万佛子之力,波旬想要把对方炼成身外化身,也不是那么容易。
    还有便是九幽,九幽力量掌握在七夜真人手上,这是七夜真人从烛九幽手上夺来的大劫之力,按照开源图上的演化,九幽力量被分散开,并没有凝聚的征兆。
    至于七伤未出世、三刑之力先天残缺、地狱力量分成两股,互成犄角之态,反倒是可以慢慢谋划。
    然而戚笼忽然面色一变,只见开源图上,演化着九幽力量的上古符文突然崩解开来,化作无数肉眼难见的符文种子,开源图表面明暗不休,卷轴‘嗡嗡’作响,手心猛的一烫,卷轴‘唰’的一下直接闭合。
    戚笼猛的起身,眼前猛的一黑,同时背后两条龙影显出,蛟龙龙脉化作水神共工相,肌肉虬结的巨人仰天大吼,而双首龙的鳞片下则是喷出烈火,一对金翅疯狂的闪动着,直接刮起滚滚狂风。
    不过这种反抗没有半点用处,虚空中忽然落下两道血色电光,劈在龙角上,‘咔嚓’两声,两条龙脉的龙角被劈的粉碎,同时戚笼‘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水,面色发白,精神重创。
    九幽之力,圆满了!
    等戚笼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捏造的石堡早已粉碎,方圆十几里也被爆发的力量毁于一旦,而在几十里外,另一座遗迹上,皇甫天奇的身影也显露出来,姿态狼狈,伤势比他还严重。
    二人碰面,皇甫天奇面如金纸、声音沙哑。
    “谛听一直在暴动,好似听到了什么大恐怖,我只是一听,龙脉生机一下子就少了九分之一!”
    戚笼没有隐瞒对方的打算,惨声道:“九幽圆满了。”
    皇甫天奇面色也很是难看,同为龙脉之子,尤其还是以聆听天地闻名的谛听血脉,他的感觉是极敏锐的,对于戚笼口中,大劫力量和龙脉力量的此涨彼消,其实并不意外。
    但是相信是一回事,祸到临头又是另一回事,大劫力量对龙脉之子的伤害程度超乎他的想象,而且是永久不可逆的。
    “龙庭破钳龙锁失败了,”皇甫天奇认真道,“我听到了众神被屠杀的声音。”
    戚笼抽了抽嘴角,“这是第二个坏消息。”
    皇甫天奇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用法力重新凝出一座‘阎王府’,步入其中。
    “龙脉震伤,我需要进入天人合一状态疗伤,除非动手,莫要叫我。”
    ‘至少不用担心这位皇甫兄三心二意了。’
    戚笼苦中作乐,目光一转,看到了被这番动静影响,探出头来的干戚缺,朝她点了点头,脚步一踏,一座石制凤巢拔地而起,覆盖了他的身形。
    干戚缺眼神闪烁,缓缓收回了目光。
    ……
    黑暗的天空几乎被劈成两半,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神影撞在一起,每一道神影好似高达百丈、又或是须弥纳介子般渺小。
    在龙庭几乎无止尽的神力供给下,神庭足足造了数十万计的天神兵,跟这般数量的天兵天将相比,天兵司的人造天兵计划根本上不了台面。
    虽然没有真神指挥,但是七府底蕴也展现了恐怖的一角,九幽的半神组成了毁灭军团,数以百计的半神加持三刑、七伤、九幽之力,每一尊的战力都接近于武神,所到之处,无神能挡住。
    只有天空上黑船能够与之硬碰硬。
    船头之上,当年的亡国七灾纷纷出手,道真天师、假王爷、木叉公、玄冥氏,有这四位接近真神级别的天灾力量插手,才勉强挡住了九幽的毁灭。
    “好大的气魄,七夜真人居然硬生生舍了自己的真神法身,化身七层夜境,并在每一层夜境之中,埋藏了一种七伤力量,食伤、忧伤、饮伤、房室伤、饥伤、劳伤、经络营卫气伤,七伤之力杀人不行,困人天下第一,要想破境,只有拿人命来填,而且不是一般的人命,得是神王之命!”
    “也不知道此战过后,十二神王的传承,到底还能存在几道。”
    假王爷笑着对木叉公道:
    “当年我们借助大劫之力跟真神们周旋,怕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天,真神玩弄大劫的手段,比起我们还要高明。”
    木叉公化身千杈万眼的巨树,每一次出手,就是万道邪异佛光射出,就算是九幽出动的那几个龙脉之子,也不敢被这怪异佛光沾染,这座菩提邪树,牢牢守住了战场的一角。
    而与之相比,假王爷划水过于夸张,基本上没有出手过。
    “你是笃定神庭赢不了了?”树身表面,木叉公阴森森的面孔看了对方一眼,道。
    假王爷嘻嘻一笑,身影一转,直接从天空上落了下来,同时两眼变成金瞳,浑身龙气爆发而出,天空之上,一时出现百亩金云,千道光虹,无数龙影在其中探牙伸爪。
    这份龙气之强,比起戚笼和皇甫天奇加起来都强。
    就算是四条龙脉在身的中山武皇许天功,也比不上其雄厚。
    不过假王爷却没有插入战场,金瞳扫遍战场,所有人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气运的碰撞、消亡、诞生。
    假王爷面色微微肃然,眼中金光暴涨,居然穿过七层夜境,看到了那以七府为依托,锁住整个钟吾天地的巨大铜链。
    也只有五位真神都不在场的千载难逢之际,才有机会一窥这钳龙锁的真容。
    “你在看什么?”
    一道苍老沙哑,好似老夜枭的声音响起。
    假王爷收回目光,看向对面整个鸠面乌杖的老人,虚伪一笑:“原来是国师大人。”
    不等威德正法国师开口,假王爷又道:“本王有注意到,国师的属下,小钟吾府神官们也在战场之中收集气运,不知所为何事?”
    七府之中,只有小钟吾府是旗帜鲜明的背叛了真神,站在了神庭这一方,不过也是划水的很。
    从目前来看,这位前任古国国师也是别有图谋。
    威德正法国师手掌张开,一颗人头显出,披头散发,是重明儿的脑袋。
    “老夫想要得到的,已经到手了,自然不需再替别人卖命。”
    假王爷饶有兴致的盯着重明儿的脑袋,笑道:
    “国师对于我家王朝真是忠心耿耿,这是打算借此复国吗?”
    威德正法国师沉声道:“老夫相信王爷也是这般打算,重明儿一心求死,但妖皇一脉不可断绝,至于复国之后,到底是谁坐在皇座之上,老夫并不在意。”
    假王爷眯了眯眼,一贯的假笑敛了敛,突然道:“国师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
    ……
    此时,七层夜境中的最后一层中,邪龙皇漫步在黄泉河水边,终于走到了尽头,一座黑亭显出,亭中坐有一人。
    “果然如此,还留有一点元灵么,这倒是在那口刀的承受范围内。”
    邪龙皇坐入亭中,朝着七夜真人笑道:“我带来了天尊的口谕,想要请真人背后的那一位参考一下。”
    “毕竟,那二位身出同源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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