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三弟啊,你不在铜山继续为朝廷戍卫海防,却怎么突然回安平来了?”
    郑芝虎也一旁阴阳怪气,冷笑:
    “听听,铜山守御千户,一个字都不舍得说漏,那个狗皇帝叫你当了几年的千户,就把自家兄弟给忘了?”
    郑鸿奎看着郑芝豹,欲言又止。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郑芝豹直接冲郑芝虎呛了回去,随而转身道:“大哥,俞帅到底是不是你动的手?”
    郑芝龙半晌没有回话,眼中阴晴不定。
    郑芝豹满脸的不可置信,头上一晕,连退几步方才止住,大声咆哮:“大哥,你糊涂了!”
    “这些年来,我郑氏靠的什么才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还不是坐在京城里那皇帝的一纸圣旨!”
    郑芝龙总算是忍不住了,装出来的笑容也维系不下去,淡淡道:“三弟,你还记得我们兄弟当初说的吗?”
    郑芝豹一愣,道:“记得,我当然记得!”
    “可是你变了!”郑芝龙忽然间恶狠狠瞪过去,“天下之大,从西至东,大明也算不上什么!”
    “我们郑家,就非要一直束手于这个腐败的朝廷之下?”
    “我们兄弟齐心,腾出手来,闯出一片天地,纵横于广阔的海波之上,做海上的王!”
    “而你,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千户畏首畏尾,和自己的家人针锋相对,你看看你自己吧!”
    “你还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一心只想着跟我做大事的三弟吗?”
    郑芝豹颓然靠在石柱上,半晌没有再说出话来。
    过了不知多久,方才缓缓抬首。
    “哥,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
    “我?”郑芝龙冷笑,“我一直都没变,无论当初寄身于李旦,假意归顺朝廷,还是现在,我的心一直都没有变过。”
    “实话告诉你吧,俞资皂不是我杀的,所有人都想要俞资皂死,我只是顺水推舟,送了一个人情。”
    “你以为你忠的朝廷有多清明?”
    “自己拿去看看,与我合作的,有没有所谓的清流忠正,有没有朝廷的肱骨大员!”
    郑芝豹将郑芝龙扔来的信拾起来,一封一封的查看,越看,越是心惊胆颤,满脸的震惊。
    吏部尚书周嘉谟。
    兵部侍郎衔领两广总督职,兼广东巡抚何士晋。
    福建巡抚南居益。
    南京宣课司大使吴顺、福建水师参将金声桓、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安远侯柳祚昌……
    这一连串的人名,原本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现在全都因卫所改制而走到一起,千方百计的阻挠新政。
    从当朝的大员,到地方的封疆大吏,再到掌握实权的武将和南京的勋贵、地方文武,数之不尽。
    甚至于,这其中还有被皇帝视作心腹的阉党的身影。
    卫所,究竟是动了多少人的利益?
    以至于让他们如此的奋不顾身,甚至于抛却了原有的对立态势,一股脑涌上前来,阻挠新政。
    郑芝豹的世界观崩塌了,他放下这些书信,看着它们被自己的二哥郑芝虎扔进火堆,烧成灰烬。
    郑芝虎一边烧信,一边冷笑:“现在知道了吧,就算咱们不参与这件事,人家朝廷的人自己一样会动手。”
    “到时候,俞资皂还不是要死在他们自己人的手里。”
    郑芝龙满怀信心,脸上再度出现笑容,问道:“三弟,看到这些,你还是想要忠于朝廷吗?”
    郑芝豹听到这话,摇头道:
    “大哥,若我现在不是朝廷的官儿,我还能继续做你的三弟,可现在,我先是朝廷的千户,后才是郑家的人。”
    “无论今后我们郑家能发展的什么地步,终归还是汉人,我们的根不在海上,在大明。”
    “哥,收手吧,将这些罪证呈入京师,陛下一定会——”
    “郑芝豹!”郑芝龙没想到这小子居然顽固成这样,喝道:“张嘴朝廷,闭嘴朝廷,忠于这样的朝廷,我们能得到什么?”
    郑芝豹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凄然道:“怎么,你要杀我吗?杀自己的亲弟弟?”
    郑芝龙胸前不断起伏,良久,冷冷道:
    “不,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亲眼看着,看看自己到底错得有多离谱,看看这个朝廷到底值不值得你如此效忠!”
    郑芝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转头就走,走了几步,却是突然间回过头,悲戚道:
    “自今日起,你我兄弟缘分已近,再见面,你是郑家的反贼,我是朝廷的千户。”
    言罢,渐行离去。
    郑兴起身,道:“大哥,要不要我派人追上去?”
    郑芝龙明白他的意思,也确实有这个心思,但是想了再三,最终还是叹口气,说道:
    “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他想忠于朝廷,随他去吧。”
    “没了他,我们郑家一样能称霸海波。”
    ......
    京师的雨,一连下了几日。
    街道上的污秽被洗刷殆尽,顺着北京城完备的地下水道系统,排入护城河,再流入更遥远的深海。
    街上是干净了,可这连日的大雨,以致京师上方,乌云密布,让本就沉重的人心,更添了一抹阴郁。
    “陛下,雨停了。”
    朱由校看着仍显阴沉的天空,脸上并未见到什么起色,只是嗯了一声,便回身走到御案上坐下。
    俞资皂身死的消息传回京师已有七日了,朱由校在这七日间,隔一日一视朝,视朝后照例返回西暖阁批阅奏疏。
    在这些日的临朝中,朱由校事无巨细,处理了国内的一切大事小情,偏偏对福建的事没有一句评价。
    朱由校近期的表现太过于正常,以至于让群臣个个都是汗毛直立,觉得这是疾风骤雨来之前的前奏。
    事情就如群臣所料想的那样,这样平静的日子过到了第十天,也就是天启七年的九月十六日,一道圣旨突然从乾清宫下达。
    圣旨上的内容无它,抓人。
    抓的是谁,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朱由校在闷了十天以后,依旧没有对福建的事说什么,第一句话就是命令东厂冲进周府,拿了当今的礼部尚书周嘉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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