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樊景带着圆顶斗笠,正和南麓公在市集中游逛,身边围着十几个侍卫。这次樊景南下密会南麓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从淮南采购大批的物质回去。前些年还是骁王领兵时,白露山年年都要和骁王斗上一场,骁王回京城后,新任的将领虽然不像骁王那样好战,但也是常常包围白露山,不让叛军获得物质,故白露山上物质紧缺,最基本的粮食,药物供应都有问题。樊景投降大齐后,虽然可以从当地采购物质,不过北地本就贫乏,而当地官员或明或暗地进行种种限制,所以白露山上下对物质都很缺乏。
    樊景和南麓公密会后一同赶往淮南,这日恰巧也来到此处市集。樊景抬头四顾,无意中向远处望去。突然,樊景身子一震,如遭雷击般定住不动。在不远处的一艘大船上,一个布衣的女子,正风姿地伫立船头。那简单却精致地样子,一如当年的白露山上的穿着。
    市集上人头攒动,商贩们高声叫卖,但是樊景却什么都听不到,他眼中只有那一抹看似单薄但无比坚韧的身影,和那美艳如昔,却再不能为他所有的美丽容颜。他仿佛回到了白露山上,那身影正站在山巅,远眺京城,而他便站在下面,如痴如醉地看着那身影。那一刻,仿佛时光静止,不再流动……
    樊景这般痴迷的样子,尽落入旁边阿与公主的眼中。阿与公主诊治了身体隐疾后便和樊景汇合,一同来到淮南,准备一起做船回到北方。
    本来到了那个女人定居之所,心内便是有些忐忑。原是以为再遇到飞燕只要劝她一同回了北方便好。
    怎知,她竟是嫁给了骁王为侧妃。也难怪上次樊景回来会变得喜怒无常,常常郁郁寡欢了。如今这尉迟飞燕竟是成了高不可攀的皇子的女人,她知道在樊景的心里,恐怕是难易抹去被他人夺取心头之好的遗憾了。
    可是没想到,走在这集市里,竟然还是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先前怎么会以为她是村中的妇人呢?
    她顺着樊景的目光望去,看到了船上似乎更加俏丽的身影,顿时心中涌起层层酸意。前些时日面对骁王和飞燕时得挫败和不甘,同时化作一道道怒泉,喷涌而出。她伸手拉了一下樊景,娇笑道:“夫君,你看旁边那卖的捏泥人甚是有趣,不若买上几个,回家把玩。”
    樊景方自沉浸在往昔和飞燕一起的美好回忆中,却被阿与公主这一打岔猛然惊醒,意识到飞燕已经是骁王的枕边人,今生今世再无缘相恋,顿时心中就是一阵绞痛,同时对打害得他与飞燕不能终成眷属的的阿与公主愤怒不已,于是猛的甩手,将正拉着他的阿与公主几乎摔了一个跟头,然后愤然离去,望也未望阿与公主一眼。
    阿与公主站好后,看着樊景远去的背影,眼泪便刷的一下流了出来。一旁作陪的卫宣氏,将阿与公主和樊景一番作为尽入眼底,心中微微一动,借口要去饮茶的机会,将阿与公主拉到旁边的茶楼中。
    卫宣氏拉着心不在焉地阿与公主上了二楼,选了靠近大街的雅间坐下,点了一壶恩施玉露。
    饮了一口茶,回味着口齿留香的味道,卫宣氏笑着给阿与公主介绍淮南的风土人情。劝了几杯香茗,见阿与公主的神态渐渐恢复正常,卫宣氏试探着问道:“听闻骁王的侧王妃与樊将军相识,不知是也不是?”
    那次演兵时,飞燕的出众的应变给卫宣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樊景与飞燕只见的纠葛往事,卫宣氏自然是不清楚,便是借着这个机会来淘套阿与的话来。
    阿与公主听了便有些迟疑。一则她不想提到飞燕,尤其是飞燕和自家夫君樊景之间的事。二则樊景曾告诫她不要说出飞燕与白露山的关系,以免为人利用,给白露山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是,这些年的心中郁闷,尤其是刚刚挨了樊景的喝骂,她颇有些对卫宣氏一吐为快的冲动。是以,她便迟疑起来。
    卫宣氏看阿与的神态,便知她了解内情,便是笑意更深,不动声色地打探了起来。
    阿与开始时还支支吾吾,不肯吐露,但禁不住卫宣氏一味询问诱导,张了张嘴,便准备说与卫宣氏听。
    这时,楼梯响起腾腾的脚步声,还有卫宣氏随行的侍卫拦人的声音。二人顺声望去,看见上来的人,同时色变。
    只见骁王正微笑地立在了雅间门口。
    卷五:秘图之争
    第112章
    骁王显然是硬闯上来的,南麓公府的那些侍卫们也是认得这位二殿下的,虽然是有心阻拦却也不好太扯破脸,所以被他一路硬闯了上来。
    卫宣氏看到骁王突然上了楼,眼目一沉然后站起身来微笑相迎:“二殿下竟是忙里偷闲,也来这茶楼饮酒,这厢给殿下请礼了。”
    骁王微笑着点头:“楼下的侍卫言语不清,竟是没有说清楼上坐的是二位夫人,还请不要介意本王的唐突。”
    卫宣氏心里冷笑,方才那侍卫的喊声楼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如何他骁王偏偏耳背?”
    当下便是笑笑问道:“骁王登上楼来,不是只想饮一杯茶吧?”
    骁王沉声说道:“看见了茶楼下的车马,原本是以为南麓公在此,要来说些要事,却不想原来是夫人在饮茶,不过这等要事同夫人讲也是一样的,不知道夫人可否愿意?
    卫宣氏心内一转便知他要说什么,心内顿时有了一番计较。
    如今她的手上已经是二份地图了,而骁王新得的太子地图便凑成两幅了。她并不知道骁王府里的那副已经被那宣鸣掉了包,其实只有一幅而已。一心以为只要两厢合在一处便凑齐了那藏宝图。
    所以当听闻了骁王的话后,便是眼珠一转,笑着说当然可以。
    骁王看着一旁的阿与公主道:“还请定北侯妇人回避。”听到骁王变相下了逐客令,阿与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是提起裙摆下楼去了。
    骁王坐在了桌边,敲了敲桌面道:“夫人可是知道本王要说什么?”
    卫宣氏笑道:“皇帝近日收了淮南的盐业,想必骁王定然是手头拮据,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不知骁王京城一行是否有所斩获”
    骁王笑道:“依着南麓公夫人的耳聪目明,自然应该知道本王此行收获甚丰。”
    卫宣氏微微一笑:“如今你我手中各执两份,谁也无法单独取宝。不若你我精诚合作,将宝藏取出,两家平分,骁王意下如何?”
    骁王闻言心知这卫宣氏果然不知道自己当初在府里得的乃是假图,便慢慢地笑开了:“夫人所言甚是,只是却要如何合作?”
    卫宣氏道:“首要之务就是将四份地图合并,知道宝藏地点。然后便是一起出发取宝……偌大的宝藏,总是够你我二人平分的。”
    骁王点了点头,道:“南麓公和夫人必是不愿带地图来我府上,我亦无意去贵府。还需找一妥善所在将地图合并。”
    卫宣氏谦和地笑道:“便请骁王殿下指出安全所在,我们在那里聚齐藏宝图。”
    骁王道:“三日后我会派人将地点告知。”说完,转身下楼,走出茶楼。
    卫宣氏心中大喜,无心再套阿与公主的话,随后也结账出来,找到南麓公和樊景,一起游逛集市。
    晚上,卫宣氏倒是没有拒绝邓怀柔的求欢,一番欢爱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卫宣氏将白天和骁王的谈话说给南麓公。南麓公沉吟道:“骁王在霍家被父兄猜忌,母亲厌烦,为自己计,他有心取宝倒是情理之中。不过他能否与我们衷心合作,却是个问题。”
    卫宣氏笑道:“只要他能将手中的地图带来,是否真心与我们合作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们本就不会和他平分宝藏!”
    邓怀柔闻言,眼前一亮,他知道自己的夫人应该已经是想出了妙计。
    再说飞燕从船坞返回王府,进了后院,看见隆珍正一个人坐在园中的秋千上发呆。飞燕从京城返回后就发觉隆珍有些不对,平时开朗善谈的人变得有些沉默。飞燕问了王府的几个管家,都说骁王和她去京城时隆珍没有发生什么事,更没有人欺负她。飞燕走到隆珍身旁,挨着她坐下,问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隆珍扭捏了一阵,才说与飞燕。原来骁王和飞燕去京城后,窦勇便时常过来找她。隆珍初时并不见他,奈何窦勇天天到王府寻他,隆珍被缠不过,过年赏花灯时在夜市里见了一次。窦勇满口数落自己不是,说当初没有好好待她。隆珍想起以前窦勇对自己的好处,也是有些伤感,态度不再那么坚决。因着二人当时在酒楼相见,想起伤感处,一杯接着一杯,不知怎的就对饮了起来,喝来喝去,便是不知怎的被那窦勇带回了他的府中。再接下来的情形,看隆珍那困窘的神情,飞燕便猜出了一二。
    从那之后,隆珍的月信一直没来,她便担心着自己是否会怀孕。飞燕听后便是有些嗔目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抚慰了她一阵子。
    就在这时,骁王回府,飞燕只得暂且撂下这边去迎接骁王。
    入了飞燕的屋内,骁王将茶楼中遇到卫宣氏和阿与公主,卫宣氏要求共同取宝的事说了一遍。
    飞燕听到樊景也到了淮南,微叹一口气,倒也没有太多惊讶。上次见到阿与公主时,她便有了预感。阿与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一人来这道中原腹地。
    只是樊景竟然是如此不思考量,那邓怀柔如今乃是圣上的眼中之钉,他却硬往上凑,南麓公和樊景这两个齐朝的潜在叛逆是天然的盟友凑到一处该是怎样的扎眼?
    可是这样浅显的道理,难道他身边的人就不懂得规劝他吗?飞燕想起了樊景那刚愎自用,执拗起来不听人劝的性格,又是微微摇了摇头。
    那阿与公主的性子也是一味讨好着樊景的,只知道顺着樊景的意思当个贤惠的娇妻,却不知有时那夫妻之道应该是隔山震虎,时不时地敲一敲警钟才好。
    其实她那日听了阿与的所言,也想到了樊景要来淮南的目的,十有八九是想要再看见见自己的。
    只是他为何不明白,如今他俩已经是各自婚娶,早就互不相干的了,一味纠缠也只不过是伤害了自己的枕边人罢了。
    这边飞燕沉思,竟然是没有注意到骁王阴沉的脸。
    早在跟飞燕提起那樊景身在淮南时,骁王便是有试探之意。一看飞燕陷入了沉思,便是佐证了她的心内果然还是想着那个前朝的叛将!
    这点算计,却又是道不得的,只因他老早便知道了飞燕与那逆贼的旧情,说到底,他也是使了手段才从樊景的手上将这燕儿一步步地诱拐到了自己的怀中的。
    但凡因着这点,露出半丝不悦岂不是又将燕儿的心推得远些?
    这一刻,骁王突然无比后悔,当初在京城时,没有一刀宰了樊景那厮。虽然难免被父皇责罚,却根除了佳人变心重回旧人怀抱的后顾之忧。
    还是找个适当的时机,除了那不顺眼的逆贼吧……心内流转着歹毒的念头,骁王伸手轻轻揽过沉思的飞燕道:“本王已经命人温泡好了羊皮,不知燕儿可是准备好了?”
    飞燕被骁王喷在自己颈窝间的热气喷的有些发痒,刚回国神来,就听到一个“羊”字,脸颊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轻声言道:“正午的日头还在头顶,殿下怎么就想起了那些腌臜事?昨日……不是才用了两个吗?”
    骁王闻言便是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胸腔震得他怀里的飞燕也是一起颤动:“你这小脑瓜里竟是只想着白日宣淫,可是本王没有喂饱你的缘故?本王命人泡的乃是羊皮,待它泡化软了好镌刻地图,爱妃又是想要用它做甚?”
    飞燕这才心知自己乃是误会了,竟是一时间站在撤了梯子的台子上下转不来了。便是有些结巴地语道:“还不是因着殿下……”最后竟是说转不得,紧握着粉拳便是要行那杀人灭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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