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瞧这牛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年纪卖了,也真狠的下心。”
    “嗳,别说这话了,有办法谁舍得呀,没看老汉也在哭么。”
    就在牛车快要接近茶肆的时侯,文舒突然发现前方人多了起来。走近了才发现,大家正围着一老丈和一头牛,指指点点。
    老丈穿着陈旧的篮布衫,脸上老泪纵横。身后的牛被他牵着,却脚步迟缓,身体后倾,一副不想跟它走的模样。
    最让文舒惊讶的是,那牛竟然也在流泪。
    从未见过这副画面的她,当下就被震住了,以至于忍不住喊停牛车。
    “老汉也是没办法啊!”听得众人指点,老丈眼泪流得更凶了。他跺了跺脚,回望‘挣扎’的老牛,哭声道:“我总不能看着不孝子去坐牢啊。”
    众人一听,忙打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丈心里应该也是真难受,听众人这么一问,倒也没隐瞒,哽咽着就将事情说了。
    大概就是家里有位不孝子,不孝子在外头欠了债,还是高利贷。现在人家找上家门来了,他害怕利息越衮越高,只能忍痛卖牛了。
    有人劝他,不孝子在外头瞒着借高利贷,这钱就应该让他自己还,否则以后还有的苦头吃。
    老汉一听哭得更大声了,连连说是自己的错。
    因为是独子,小时侯过分宠爱,以至于长大后眼高手低,做啥啥不行,现在更是瞒着他在外头欠下高利货。
    他也很后悔。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万般无奈下,只能忍痛卖牛了。
    说罢,便双腿一曲朝在场的人跪下了,说只要能善待他的牛,他可以少要些钱。
    然而场的众人却没几个应声的。有的是没有那个钱,有的是不需要,只有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问价。
    老汉没想到真有人会买,一时间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至于价钱,他想了片刻后,犹豫道:“那就比市价少....少二百文。”
    “才少二百文。”男子不太满意。
    眼下牛市价通常在十贯,少二百文,也就是九贯八百文。他是牛贩子,一眼就能看出来牛的年龄。
    这个年纪的牛,想要卖出十贯朝上,可不容易。才赚两百文差价,他有些不满。
    “你这牛少说也有十岁了吧,说不定都有十二三了,已经做不了什么重活,耐力估计也不行,这个价格可不划算。”
    “大官人啊,我这已经是低价了,要不是碰上这种事,你就是出十二贯,我也不卖啊。”
    男子还想压价,闻言作出一副罢手的样子,“再减三百文,我就买了。要不然,就算了。”
    老汉一听急了,不断的说自家牛有多听话,有多勤快,买回去绝对不亏。可男子打定主意压价,任他如何夸耀都绝不松口。
    眼看老汉在他的压力下就要松口,文舒突然站出来道:“我买了。”
    在场的人都望了过来,老汉也确认道:“小娘子可是说真的?”因为文舒的穿着,怎么看也不像是农家出身。
    而且时下买牛,大多是男性长辈出来买,一是年纪大有经验,懂得看牲口的品相。二来,牛属于贵重物品,不是买个?子,买朵花的事,所以鲜少会交给晚辈操持。
    “当然是真的,这是我爹,不信你问他?”
    文老爹虽然不知道闺女为什么要卖牛,却很配合的点了点头。而且他也觉得这老汉十分可怜,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大不了,把牛养在茶肆。他以后得空的时侯,也学那些车夫,牵了牛出去拉车。
    “行,那就九贯八百文卖给小娘子。”老汉起身,不舍的看向老牛,“还望小娘子善待它呀。”
    谁料文舒道:“老丈,我不压那二百文的价,愿以十贯买之,只是有一个要求。”
    “什么?”
    老丈应该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整个人都楞了一下。然后犹犹豫豫的问,“什么要求?”
    在他看来,这个要求必然是极难的吧。否则哪有人会放着这二百文不要,主动提价的。
    围观的其它人也想不通文舒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此时都竖着耳朵,想听听文舒会提什么样的要求。
    要是实在强人所难,他们怎么也得帮着讲讲话。
    “因为我家没地方养,所以牛还得老丈你牵回去继续养。就以一个月为期吧,一个月后若是我找到了养的地方再牵回去。若是找不到,就依旧寄养在你家,我可以给草料工钱。老丈觉得如何?”
    老汉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一脸的不可置信,“小娘子此话当真,不是哄小老儿吧?”
    “这么多人看着呢,岂能玩笑。不过......”文舒转了个话音,“这牛既然我买下了,那就是我的了,虽寄养在你家,但我要用的话,老丈得随时牵给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汉忙不迭的点头,高兴的又要哭了。
    眼见生意被她搅黄,精瘦男子气得朝文舒直瞪眼,文舒也不客气,帷帽下的眼睛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她之所买牛,一则是可怜老汉和那头牛,见不得这样的人间悲剧。二来也是真的有需要才买的,并不是存心要搅精瘦男子的生意。
    而且他压价的手段也太令人不齿了。
    这老丈一看就是着急等钱用,他还这般压价,实在算不得什么君子。所以她夺人所好也毫无负担。
    其实她一直就有买个代步工具的想法,只是苦于家里没地方养,才一直搁置。
    如今碰到这种情况,也算适逢其会。
    老汉舍不得牛,她没地方养。寄养在原家,既解了老汉的离别之苦,又解了她的饲养之难,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口头约定可不算,为求保险还得立个字据才好。正好茶肆就在不远处,文舒便干脆提议去前头茶肆借纸笔一用。
    她戴着帷帽,倒也不怕别人认出来。
    老汉自然没二话,牵着牛便跟着文舒走了。
    那些围观的百姓,有不赶着忙事的,便也跟着去凑热闹。好瞧瞧这事最后是不是真如方才说的那般好。
    还是,那小娘子哄着老者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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