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要骗我。”秦冠愣了一下道。
    玉宝音斜睨问他:“你几岁了?”
    “八岁,怎样?”
    玉宝音晃了晃僵硬的脖颈,摆着老大的谱,教训他道:“八岁可不算小了,你得能分清楚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秦冠不怎么服气,“哼,你十四了,你分得清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吗?”
    “当然能了。”玉宝音不假思索地道。
    就听秦冠又“哼”了一声,“那你分得清楚赫连中郎的话那句是真那句是假,还不是被人卖了,又被绑到了这里!”
    玉宝音可没有和秦冠说过实情,才第一次见面,谁知道她舅舅的儿子是不是个有城府的呢。
    她面上僵了一下,心说,赫连上啊……他是没有骗过她的,不过是不想说的打死都不说罢了。
    秦冠见她久久不语,哼了两声。
    他道:“我母妃早就说过,赫连家的人就没有一个可信的。别说我没有和你说过,男人大多看重权势,至于女人,娶谁不是生孩子呢!”
    这熊孩子,也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混账话。
    不过,说起太子妃了,玉宝音便岔开了话题道:“你欠我一个人情,你可知道?”
    秦冠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玉宝音呵呵笑道:“要不是我,和你一起绑上城楼的一定是你母妃,我替她受了苦,你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秦冠没好气地道:“你是没罪找罪受,活该呢!”
    和个满肚子怨气的小孩是争不出输赢的。
    玉宝音叹息了一声,抿上了嘴再不说话。
    她得保存着实力,先前来喂粥水之时,赫连上可说了,明日秦寒便会来到。她……还等着明天一战呢。
    秦冠只当她生了气,心说,果然如他母妃说的,瞧起来再大方的女人,其实内里也是小气的。
    他这个表姐……也不例外呢!
    以往,只听他母妃说过有这样一个表姐。谁能想到,生命的最后会是和她一起度过的呢!
    说她笨也好,蠢也罢,她总归是因着他才来到建康的。
    他何止欠她一个人情!他欠她的恩义,今生估计是报不了,若有来世他一定会报恩的。
    说到做到。
    只愿,来世他还能碰见她。
    再愿,来世若是做不了最有权力的帝王,再也不投胎到帝王家。
    *
    这一年的建康,被后世人称作“帝王年”。
    只因那一年的建康城,六帝齐聚。虽说有的只是昙花一现,有的则始终盘踞一方,可帝王就是帝王,哪怕他只做过一天的帝王,史册上也会记载他是怎么登基,又是怎么落幕的。他可能来不及取年号,更来不及取徽号,但后世的人为了好与别的帝王区分,总是会为他安上各式的名号。
    史书上记载的南孝帝秦寒,一共做了七十三天的皇帝,他到底是不是弑父才登上的皇位,一直是个谜。这徽号中的“孝”字,就成了后世对他最大的讥讽。
    但他是怎么结束自己短暂又不乏精彩的一生,史书上倒是写的清清楚楚。
    有人是这样评价他的,说他是个独眼的皇帝,才会识人不清。
    还有人说,他不过是死在了自大的手里。
    玉宝音说:我可不叫自大。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敝姓玉,小字骁,骁勇善战的骁。
    ***
    又是一个夜晚过去,被绑在棍子上面,站着睡觉很不舒服,夜间的露水也更是烦人呢。
    卯时,赫连上便给玉宝音和秦冠送来了粥水,一人两碗,没有吃饱,倒是喝撑了。
    辰时,玉宝音嗷嗷叫着要小解。
    没人会难为一个丫头,更何况她还是个公主。
    一个十七八岁的士卒红着脸将她带到了茅房,结巴道:“我,我在外面守着,你,你可别想跑。”
    玉宝音眯着眼睛一笑,“我能跑到哪里去呢。”跑什么呀,她等的人可快要来了。
    从茅房里出来,她的袖子里头多了把短刀。
    玉宝音抓紧时间活动着僵直的手脚,好容易才有了知觉,又要被绑回棍子上。她“哎哟”了一声,那士卒许是动了恻隐之心,瞧着并没有人注意这厢,便少缠了两圈,系的也不如刚才紧了。
    玉宝音冲他展颜一笑,低声道:“这位大哥,行行好,也将我弟弟那厢的绳子松些吧!”
    那士卒没有说话,倒是依言办了。
    秦冠动了动手脚道:“真是,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攻一场。”
    玉宝音道:“他们这不是顾及着咱们的性命。”
    秦冠倔强地道:“我可不想这样活着,活的这样辛苦,还是……那人的累赘。”说着还瞧了玉宝音一眼,小声道:“若不是有你,我早就趁机跳下城墙,如此一了百了。”
    哎哟,这是连爹都不想叫了呢!玉宝音意有所指地道:“你可千万别跳,若不然我岂不是白受罪了……一会儿,你就瞧好吧!”
    这个一会儿并没有等多久,穿着衮冕的秦寒就滚来了。
    来的可不止他一个,也不止两个,他带来的人将整个城楼都挤的满当当,而他自己,一个人占了两个半人的地方。
    秦寒一来便笑着对玉宝音道:“公主,城楼上的风景可好?”
    玉宝音道:“我原本也能算是你外甥女的,你却张口闭口叫我公主,可见你一点都不顾念亲情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求饶,可秦寒却不是那样认为的。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之时她为何不提他们还是亲戚关系呢!偏偏要等到这么多大臣在的时候,还不是小小年纪便会耍心计,果然和她爹一样是个难缠的。
    秦寒道:“公主这话说的,朕怎么不当你是外甥女呢!朕……也是没有办法。一旦开战,建康城就要毁于一旦,建康城的百姓就会无家可归。两相权衡,朕只有委屈了自己的外甥女和侄儿了。”
    连秦寒都被他自己感动了,那厢的玉宝音却嘻嘻笑着,好像在听笑话。
    秦寒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多大的风浪他都过来了,不能在一个小丫头的面前沉不住气。
    秦寒还记得他来城楼上是要鼓舞士气,本来是不用这么麻烦的,还不是那秦缨的人马,连下几城战无不胜,就连江少康都在说那是玉荣的玉面军。
    可他不信那个邪,明明人都已经死了,明明没有儿子继承衣钵,空打着一面“玉”字旗,就能战无不胜了?不过是仗着他未稳住建康的大局,赢的是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可是如今可不一样,建康由他坐镇,还有十万大军,秦缨能赢?就算是玉荣复活,都不一定。
    秦寒决定不再理会玉宝音,而是将赫连上叫到了近前。
    宇文玖那个蠢货死了以后,本是负责与敌军对骂的赫连上就近接替了宇文玖的人马,稳住了差点哗变的局面。秦寒本就有意要重用赫连上,宇文家的人连抗议都还来不及,便痛失了五千人马。
    秦寒将赫连上叫了过来,问的是城外秦缨的人马今日来叫嚣过几次,还说再来叫嚣之时一定要将其射杀。
    这个时候没人会说他们射|了,就是没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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