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默床上恶劣行径不少,但这时却能说到做到,五指拢着握不满的乳肉轻轻安抚,还避开敏感的乳尖,以免点燃欲火。
    两根冰凉的舌头纠缠着升温,在接近沸点的时候又果断分开。
    再分喝完一杯冰水,高子默放了骆希回去。
    褪下睡袍,骆希躡手躡脚爬上红木床,刚钻进已经变得清冷的被子里,身旁便响起高书文微哑的声音:“去哪儿了?”
    她支起手肘靠近高书文:“哎呀,是不是我吵醒你了?我……咳、喉咙有点疼,可能是暖气太干了。”
    高书文眼皮轻撩,很快又阖上:“房间里没水了?”
    骆希替他拉了拉胸口的被子:“有热水,但我就想喝点凉的嘛。”
    “别总喝冰的,这段时间好好养养身子。”
    躺回自己的枕头,骆希舔了舔唇,舌尖还萦绕着高子默嘴里薄荷糖的牙膏味道。
    “知道啦。”
    声音是乖巧卧在狮子怀里的野兔,可她脸上不带一丝笑意。
    好不容易睡着的骆希梦见了第一次见到倪景焕的那一夜,在医院里,伴着有消毒水味道的初雪。
    那一年的元旦天空好蓝的,骆希前一晚没有和室友们去跨年狂欢,留在寝室等着父母来学校看她,按母亲的计划,接上她后一家叁口再前往附近一个温泉度假区泡温泉。
    可过了预定的时间好久,父母还没来到学校,电话更是关了机。
    阳光从她一直抽跳的眼角,慢慢上升至沁出冷汗的额头,不祥预感如灰霾般钻进被割裂的心脏,电脑屏幕显示着本地新闻门户网站首页,手指在F5键上每隔几秒就按下一次。
    新鲜滚热辣的新闻刚在首页更新,骆希也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进城高速某段下坡转弯位,一辆载满游客的旅游巴士在高速行驶中刹车失灵,连撞多车后侧翻,后方有车辆躲闪不及,又造成了严重的连环相撞,事故导致了12人死亡,80余人受伤。
    骆希父母的名字就在那12个人中间。
    骆国强和周筠竹的小车是第一辆被旅游巴士撞上的,承载了最大的冲力,车辆被暴走的巨兽冲撞到护栏上,铁皮变形,车内的乘客就更不用说了,两人在救护车上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白布掀开,骆希只看到母亲毁烂的半边脸时,濒临崩溃的情绪全然失控,太平间太冷,冷得让她觉得心脏停摆。
    她吐了哭,哭着吐,到最后整个人浑浑噩噩走到了医院中庭。
    入夜的室外很冷,而她的毛线围巾不知丢在了哪里。
    可能与她的呕吐物一起留在了厕所里。
    她失了魂地坐在长凳上,哭得连呼吸都觉得疼痛。
    身前人影绰绰,这个医院接收了大多数车祸伤患,家属们凄凉悲恸的哭声残忍地割破夜空,没人有心情去留意下雪了,是那一年冬天的初雪。
    血液都快结冰的时候,有人给她肩膀上搭了一件羽绒服。
    悲痛让骆希的反应变得缓慢,那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成了慢动作,还没回神,结冰的手里被强行塞了一罐咖啡,暖的,刚从便利店暖柜里拿出来的。
    酸痛的眼皮一直往下掉,朦胧视线中骆希看见他的脸,俊朗温柔的,一双黑眸在逆光中也闪着光。
    男人把外套给了她,自己身上只剩一件高领灰色毛衣,说话的时候有白烟从他嘴里冒出:“先喝口暖的吧。不清楚你遇上了什么事,但别自己先病倒了。”
    骆希条件反射地道了声谢谢,可冻僵的手指在拉环处掰了几下都没成功,男人干脆拿回咖啡,帮她拉开环再放回她手里。
    她喝了口咖啡,声音嘶哑难听:“……你也是家属吗?”
    男人摇头笑笑:“不是,我是来献血的。”
    等他离开后,骆希才记起身上还披着人家的外套,没有留下联络方式,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再见面是半年后了,在献血站她眼尖地看到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手臂上的针眼处还压着棉花,脚已经先动了起来。
    她跑到男人面前单手拦住他:“嘿,你还记得我吗?我要还你衣服。”
    衣服还了,电话留了,彼此有好感的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而直到好久好久之后,骆希才知道那一夜,倪景焕的血最终是流淌进了谁的身体里。
    啊,那是后话了。
    *
    花季女孩们身着红格纹呢子半身裙,肩披红斗篷,笔直细腿一水儿排开,奶白短袜盖住纤细脚踝,玛丽珍黑皮鞋铮亮。
    她们在舞台上随着钢琴旋律变换队形,手里的烛台忽明忽暗,照得一双双黑瞳像穿梭在珊瑚礁里的霓虹脂鲤*。
    虽然只是走台,李珊今天起了大早还找造型师给她做了发型,滑顺发尾上了卷,洋气靓丽,但羊呢红色贝雷帽总不太听话,走位的过程中下滑了好几次。
    她顾着调整帽子,又差点跌落手中的led蜡烛,这次是她第一次上礼堂舞台,骆老师还给了她比较重要的位置,紧张是难免的,捡了芝麻掉西瓜,一首曲子唱得七零八落。
    骆希平日里在教室里算是个好脾气的,但人上了舞台就不一样了,一遍遍地让李珊纠正重来,合唱这事儿是团体的事,其他女孩也只能跟着李珊反复彩排。
    好不容易没出差错地完成了演出,骆希放了大家休息五分钟,唤了李珊单独到一旁沟通。
    “昨天下午的排练不是都还好好的吗?今天是怎么了?忘词了就算了,怎么还不在调上了?你一跑,后面其他声部的也跟不上。”
    李珊嗫嚅:“就是一时紧张而已……而且舞台比教室大太多,总忘了要往哪里走,记得了走位和动作,就忘了歌词……”
    她见骆老师眉眼凝重,继续说:“要不老师你走一次给我看看吧,我录下来,回家的时候可以照着练习。”
    骆希想了下,点头:“好,那我将你的部分走一次,你录下来。”
    “好啊,谢谢老师。”
    于是高子默推开厚重大门走进礼堂时,便见到在舞台上清唱《White  Christmas》的骆希。
    她穿着早上出门时的那套粗花呢套装,橘黄的聚光灯打在米白小西装上,是柔软的黄油在刚出炉的烤吐司上融化。
    他在最后排的座椅坐下,想着高书文飞东京的那一晚,骆希在浴室里也是唱这一首。
    希望你的岁月快乐璀璨,希望你的圣诞都如雪般纯白。*
    歌声百转千回,撩拨得他欲火焚身。
    他打过郑谦乐给他的那个电话号码,对方给他的资料里有骆希在大四毕业时开独奏会的视频。
    六七年前的音频资料画面有些模糊,钢琴声音倒是清晰,一袭黑裙的骆希脸上还有些青涩,但依然迷人眼。
    巴赫平均律是BWV847,肖邦圆舞曲是a小调op.34  no.2,德彪西是Reverie梦幻曲,下半场是勃拉姆斯第二奏鸣曲,返场曲目是《平湖秋月》。
    哪哪都很美好,除了最后谢幕时上台献花并与她接吻的那个男人,让他猛地关掉了视频。
    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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