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的修持,远比任何武功都要困难,可每一重之间的差距,同样大到令人瞠目。
    一如撼地一重的‘九牛二虎’与二重的‘十龙十象’。
    通幽亦如此。
    二重见神,并不单单指的是可见‘神’之命数,也有万物内蕴之‘神意’的意思在内。
    也正因可洞其本质,方才能命数合并。
    嗡~
    杨狱一念动,暴食之鼎中,好似吃撑了的紫金葫芦就自晃晃悠悠的站起,张口喷出了两道白色命数。
    【气血旺盛】【血气蓬勃】
    任何两条命数,都是可以合并的,然而,想要合并出自己想要的,那么,就要有所选择。
    比如此时。
    嗡!
    伴随着一声轻鸣,杨狱只觉眸光微热,一道新的命数,已然诞生。
    【气血如牛】
    啪嗒!
    没有任何犹豫,杨狱已然将之赋予在手中‘换血小丹’上,取代了‘血气逆流’!
    “咦?”
    过程顺利无波折,死物的命数汲取与改易,并不会遭受冲击,但杨狱的眉头,却是不由一挑。
    【气血如牛】落于丹丸之上的瞬间,就是一个扭曲,化作了【伐毛洗血】……
    “大人饶命!”
    杨狱这一挑眉,在几个匆匆自院中而来的丹师的眼中,就太过恐怖了,相隔还有好几丈,已然‘噗通’跪倒在地。
    一句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几位这是?”
    杨狱一抬手,将几人搀扶起来,微笑道:
    “三位所炼此丹,的确极好。”
    “大人喜欢,喜欢就好。”
    几个丹师心如擂鼓,只觉满身发冷,手脚发软,但听得温言,又只觉骨头都轻了二两。
    “这换血小丹,一日可开几炉,得丹率几何?”
    听得询问,几人不敢怠慢,忙回:
    “养丹斋中,丹师十七人,学徒两百三十余人,若诸般丹材不缺,又摒弃其他丹种,只取此丹,那一日可开三十炉,得丹率七,可得丹药三百四十余枚……”
    “那一年,大抵就有十二三万枚?”
    捏着丹丸,杨狱若有所思。
    他这一停顿,几个但是又是一阵汗流浃背,其中稍年轻些的承受不住,忙道:
    “若赶得紧些,每日或许可多开三炉!”
    “倒也不必赶太紧,不过,可以加派人手帮忙,诸多学徒也都可试手去炼,得丹率低一些,也无事……”
    稍稍安抚了几句,杨狱就让几人回去炼丹,一招手,吩咐随行之人,去军营中唤一未换血的士卒前来。
    增派多少人手,投入多少药材,自然要先看此丹的药效如何。
    “师叔炼制此丹,是要供给新军?”
    齐文生有些惊讶。
    这换血小丹所用丹材十分普通,价格也低,可开一炉也得二十余金,一炉得丹,不过十一二,可说一枚一二两金。
    寻常士卒,半年饷银,也不过这些而已。
    “此丹,若行之有效,日后,就要配备全军,与饷银同发。”
    杨狱点点头,这不必隐瞒,也自瞒不住人。
    “非常时候,也只能如此了。”
    齐文生微微有些肉疼。
    余景走后,他几乎就是道城大总管,诸般用度都是他在管,眼见又要增添一大笔开销,心中不由心疼。
    要知道,西北道之富裕,全在于玄铁、马匹、商会、以及盐铁等等交易。
    可连年战乱,又两度雪灾,交易几乎断了大半,哪怕有着诸大家族乡绅的家产,可终归没有进项……
    “这雪,不会一直下下去。只会,另想办法吧……”
    杨狱知他心思,却也无甚办法。
    如此大风雪,他自然无碍,可寻常人可受不得这个。
    话匣子一打开可不得了。
    包括齐文生在内,一众万象山弟子纷纷诉起了苦,各种杂事一股脑的丢了过来。
    能被王牧之遣派,余景留下辅佐自己,这些弟子自然非泛泛之辈,提出来的问题,也是一个比一个难解决。
    不过杨狱手握生死簿,绝大多数的问题,都能一一解答,甚至还可一心二用。
    同时催动通幽,合并着这些日子所得之命数。
    灰白命数,最为常见,且被汲取,也会再度生成,且不会跌落成‘墨色’,以他此时的修持,不会对人造成危害。
    随其念动,诸多命数就自合并,除却与血气有关的之外,其余所有尽数打散,作为薪柴,降低合并命数,他自身的损耗。
    待得一个士卒匆匆而来,紫金葫芦之中,已然合并一空,数百条命数之中,足有三分之二是【气血如牛】。
    “王,大人!”
    那士卒十分之紧张,差点叫错,手足无措的要跪下,被杨狱拉住,他并不习惯有人向他下跪。
    “你叫什么名字?何时参军?”
    “小的,小的杨阿大,参军三个月了……”
    “咱还算是本家。”
    杨狱笑了笑,安抚这少年心中忐忑,后将那枚换血小丹递了过去:
    “这枚丹药给你,你且服下。”
    这少年十分憨实,胆子也很小,不过,却足够顺从,听得杨狱吩咐,丝毫不犹豫接过丹药,就吞服了下去。
    杨狱聚精会神,守在一侧,虽然知晓这丹药并无害处,但还是提起真气来。
    “呃~”
    一盏茶的功夫,杨阿大突然闷哼一声,赤色上脸,浑身通红一片,肉眼可见,他厚厚的棉衣下,似有一群小耗子左右乱转。
    咔擦!
    某一刻,杨狱似乎听到骨节炸响,眼前不由一亮。
    其余几人,也都讶异不小。
    只见杨阿大挺直脊背,比之之前似乎长高了不少,单薄的身躯,似乎也魁梧了几分,肉眼可见的变得精悍。
    赫然已然在众人眼前,完成了第一次换血!
    “滋味如何?”
    杨狱通幽一扫,同时问道。
    “小的,小的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力量!”
    杨阿大的精神抖擞,只觉自己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当然,这是错觉。
    通幽之下,杨狱看得清晰,杨阿大的气血在增长,但距离换血如牛,还差一大截。
    在他的预估之中,只有有充足的肉食与药膳进补,至少还要两年,自然而然就可达到命数所显的层次。
    ‘一枚丹药还不足以立竿见影,不过,有其他丹药添补,同样可以加快修持速度,但稳妥起见,半年后再来一枚,一年之内,大抵是够了……’
    杨狱心中有了主意,让他自回军营。
    “师叔,你这丹药,很有几分‘虎狼丹’的味道啊,那小卒不但体魄增长,精神,似乎也变得精悍了起来……”
    齐文生有些动容,又有些不解。
    他可是看过那‘换血小丹’药方的,正因知道,杨阿大身上发生的变化,才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那么些普通药材,能达到如此程度?
    “虎狼丹可是上等丹药,除却天狼王庭,谁人能有?”
    杨狱随口敷衍了过去。
    齐文生所说的虎狼丹,是天狼中枢所在,金帐王庭内部流转的一种顶尖丹药,价值之高,不下人元大丹。
    据说,一枚虎狼丹,可以将一胆小怯懦之辈,变成一身怀虎之力,狼之性格的百战精锐。
    金帐王庭之主‘卓力格图’麾下,就有这么一支人数不多,却声名赫赫到可与玄甲精骑匹敌的‘虎狼之师’。
    “有那么几分,也足够了。毕竟此丹的价格,不足虎狼丹的万分之一……”
    齐文生眼神很亮。
    他可不是腐儒,自然知道这丹药的价值,效果拔群,价格极低,这样的丹药,简直是神丹!
    杨狱瞧出他的激动,也没告诉他真相,他正准备离去之时,心头突然一动。
    就见得一只只翎鹰自四面八方飞来,落向城中。
    “嗯?!”
    齐文生神色一紧。
    翎鹰珍贵,极少会有放飞多只的时候,除非是……
    杨狱抬手接过翎鹰带来的信筏,随手抖开,眉头就不由一扬:
    “天狼进犯!”
    ……
    ……
    乾亨二十五年冬,雪灾再临,西北、龙渊、定安诸道皆受灾。
    塞外酷烈异常,冻毙之异族不计其数,终是于某日风雪稍停之时,浩浩荡荡数十万人,进犯边关。
    是日,云州林启天紧闭关卡,拒敌于外,青州魏正先,先放后关,杀敌八千余。
    是日,白州方征豪,持霸王枪而出,八千白甲纵横,杀敌两万四千余,一战击溃天狼乱军先锋,被其中高手所阻,退回关内。
    是日,烽火燃点,翎鹰飞向四面八方。
    龙渊、西北、定安、麟龙……
    呼呼!
    大风雪之中,万余飞鹰横空断雪,千余力士高举道宫。
    恢弘的大殿之内,久违露面的乾亨帝,少见的现身人前。
    他穿着宽大而单薄的道袍,束发于后,气息缥缈,如浮世谪仙人,在他的眼前,是身着囚衣,自缚琵琶骨的王牧之。
    “自陷死地,所为何事?”
    听得帷帐后传来的声音,王牧之回答:
    “为见吾师。”
    “看来,你和徐文纪一般,也都不怕死。”
    乾亨帝面无表情。
    “陛下看来,很怕他人不怕你?”
    王牧之神色平静:
    “若是这样,权当王某畏死好了……”
    “徐文纪冷硬却还忠君,怎么这一个个弟子,都似是从横骨里长出来也似?”
    乾亨帝哑然,又问:
    “听闻,那杨狱谋逆,背后有你的影子?”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王牧之抖了抖身上的玄铁锁链:
    “其实,王某所做,不过是除去了他身上的锁链,他要做什么,只有他自己能决定。”
    “也是,那本就是个无君无父的小畜生。”
    乾亨帝的眼中泛起寒光,他这一生,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每每思及,都觉心口发疼。
    想着,他忍不住吞服了一粒红丸。
    王牧之顿时眯起了眼,就听这位道君皇帝慢慢悠悠的道:
    “忤逆犯上之辈,寡人本该立时杀了你,凌迟也不为过。但,念在你自缚而来,准你见见徐文纪,
    但之后,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了……”
    话音刚落,刘京已然跨步而入,面无表情的押送着王牧之,沿着疾风,去往角落处的临时大狱。
    而同时,大殿之内,似有圆光镜催发的豪光闪过,刘京心头莫名一沉。
    未多时,王牧之终于见到了,一别数十年的恩师。
    他越发苍老了,不多的白发,压弯了他的脊梁,让他哪怕贴着墙而立,也不是那么挺直了。
    “徐师,弟子……”
    少有情绪的王牧之红了眼眶,双膝跪地,向着那越发佝偻的老人,连连磕头,似要将这些年亏欠的礼数,尽数磕回去。
    一窗之隔,徐文纪默默的看着最类己,也最不类己的弟子,许久后,沙哑开口:
    “不要算计他。”
    磕头声止住,王牧之回答:
    “今时不同往日,已无人可算计杨师弟了……”
    老人看着窗外的风雪,想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他,太莽撞。”
    王牧之静静听着,心中,不由有些黯然神伤,老师,终归不原谅自己……
    终于,老人似乎想起了这个弟子,开口问道:
    “你的功行,如何了?”
    “回许师!”
    说话间,泪水已然滴落,王牧之跪的笔直,眼神明亮,字字清晰:
    “正要破我心中‘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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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晚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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