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静静地在医院里待了一周,李若溦在听到医生终于同意自己出院的请求时,终于重重松了一口气。其实自己的身体自己最知道,除了前两天稍微仍有些酸软难受,之后都没什么不适。
    陪着李若溦在医院里也呆了一周的张晓曼也早就坐不住了,一听到医生宣布可以出院,便二话不说把衣服包裹一堆装,一股脑全塞进背包里,拍着胸脯说:“可算可以走了,我就说你身体早就好了,哪儿还用住上这么多天,都是苏……啊都是医生多事!”
    李若溦耳尖,问道:“苏什么?你是说……是苏局让我住的?”
    张晓曼一脸完全藏不住事的表情,装傻道:“啥?我说啥了?”
    “张晓曼!”
    “哎呀——我就说我做保密工作完全不行——苏局非逼我的——”张晓曼愁眉苦脸地坦白道:“苏局说你上次行动身体损伤大,一定要医生让你乖乖呆到身体完全康复为止,每天晚上还要我报告,这次出院了,你可得好好谢谢苏局哇……”
    张晓曼摸摸索索翻出自己的短信,给李若溦看,上面“苏局长”的对话框里,张晓曼嘴碎地事无巨细一一报告,苏仆延在她长段报告后,都回一个“好”,也没有多余的话。
    就像凝固的黄油在烈阳下溶化,有粘腻的香味,也有肮脏的灰尘掺杂其中。
    李若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笑,“苏局对同事们都很好,我会好好感谢领导的好意的。”接着,岔开话题,“晓曼,不是群里通知下午全省开学习大会吗,咱们快些收拾,还赶得上。”
    张晓曼连忙说好。
    下午到会场之前,李若溦拉着张晓曼嘀嘀咕咕半天,张晓曼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两点半,苏仆延在办公室整理完开会材料,推门准备去时,守在一边的张晓曼连忙上前,“苏局!”
    苏仆延停住脚步,皱眉道:“怎么?”
    张晓曼连忙报告:“苏局,您开完会还有事吗?我这边想跟您报告全年流动档案的梳理情况。”
    苏仆延略一计算,颔首道:“八点十分来我办公室。”
    张晓曼喜形于色,“是!”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有些奇怪,“张晓曼,报告工作你这么高兴?”
    妈呀苏局也太敏锐了,张晓曼急中生智,“这不是要评优嘛,我也要好好努力,不辜负领导对我信任!”
    苏仆延没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会议现场是仿连排位置设计的半圆形会场,座位临近,并不分开,能容纳两千人。全省各公安部门均派出专人参加学习大会。省厅一级干部及预定要发言的同志都坐在第一排,张晓曼和李若溦坐在第五排后,规规矩矩地听着弥勒佛一般祥和的副省长讲着冗长的一篇致辞,各级公安干警分别发言讲话,苏仆延也上去介绍了市公安局的工作情况。
    明明都是身着警服,款式也均相同,偏他背脊格外挺直,眼神深沉锐利,在一堆中年秃顶的大爷中,硬糟糟的一头扎手短发看着格外精神。讲话时间很短,清楚扼要,却赢得了热烈的阵阵掌声。
    李若溦看着苏仆延轮廓分明的脸庞,忍不住绽出一个笑容,一个晃神,没发现在会议途中又涌进来一批领导模样的人,大刺刺地直接坐到了最前面,毫不在意地把苏仆延的座位直接占掉了。
    李若溦皱眉,什么人这么大来头,开会迟到不说,还占掉别人的座位,哪有这样霸道的道理。
    李若溦侧头和张晓曼咬耳朵,问道:“那群是哪儿的领导?”
    张晓曼眯着眼睛看,“好像是税务局的,那个胖子我记得,来过局里。”
    苏仆延倒是没有多少表情,径直下来,没看前排,径直向李若溦的方向走去。
    张晓曼和李若溦坐在一起,两人旁边确实有个两个位子。
    男人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李若溦的旁边……的旁边。
    张晓曼悄悄地掐李若溦的大腿,一边暗自使劲儿用屁股把李若溦往苏局那边挤。
    ……张晓曼你在干什么?
    李若溦龇牙咧嘴地给她打眼色,让她行行好不要再挤了,张晓曼一脸“了然了然”的表情,深吸一口气,一屁股把李若溦挤到了男人身边。
    ……我他妈真的谢谢您了张晓曼。
    李若溦试图自然地挪回去,屁股一动一动地往旁边挪。
    男人一手抵着下巴,一手随意靠着,淡淡瞟了一眼,低声道:“安静坐着。”
    李若溦不敢动了,脸上噌地一下红了,只好乖乖坐着。
    半天,李若溦悄悄靠近了一点苏仆延,“苏局……是您安排医生让我多住一段时间吗?”
    苏仆延面无表情道:“是。”
    李若溦低声道:“谢谢苏局。”
    男人若有所指,声音沉沉的辨不明情绪,微微转头,看着她说,“幸好没出事。”
    …………啥?出啥事?
    李若溦不明所以,想起自己的目的,凑近男人,腼腆笑道:“您下班后有空吗?想请您吃顿饭,表示谢意。”
    苏仆延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张晓曼,道:“我是说,怎么张晓曼汇报工作那么上心。”沉吟半晌,本想拒绝。这时,忽然有双软嫩的手轻轻拉着了自己的胳膊晃了晃。
    “苏局……我总该要好好谢谢您,给我一个机会吧。”
    苏仆延不由得低头去看。
    是那小女人白嫩的双手,正胆怯而大胆地轻轻拉了拉自己,又像意识到了自己的逾矩,不好意思似的,立马松开了。
    真的,触手可及的。是低垂的,柔顺的脖颈,还有因为凑的近才闻得见的女人身上淡淡的体香。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男人开口道:“知道了。”
    李若溦极开心,仰头笑道:“谢谢苏局。”
    那双眼眸,又是那双眼眸。
    既曾蓄过湖水般的泪,莹莹欲坠,也曾坚韧如岩难以撼动,现在,又能像雨后的花枝,葳蕤动人。
    苏仆延逃避似的转开眼睛,看向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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