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的雾霾。
    操作员道:“大王,是否清理救生舱?”
    罗马尼急道:“使用救生舱必须手动下令,他一定在救生舱里!”
    操作员道:“弹出五百万个救生舱必须使用救生舱库的紧急按钮,这是留给星舰最高指挥官的任务。然后指挥官自己乘坐舰长专用救生舱撤退。舰长专用救生舱的外形和其他救生舱一样,但里面除了有一般救生舱都有的定位飞行系统之外,还有简易操作系统,是个能够自由活动的小飞船。”他一向看不起地球之类的低等星球人类,但这次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很不错。五百万的救生舱,他们根本不够时间一一排查。他低声道:“希望他走的时候带走了人体保温袋。”
    罗马尼脸色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老大不是送了一件保温衣给他?”
    齐肇平静的面色终于崩裂一块,当时想要整沈玉流的手段却成了他逃跑的助力,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另一个操作员道:“‘堕天使’的救生舱应该没有配备营养液。”
    罗马尼道:“它本来也没有燃料。”
    “……”
    “那是什么?”张超级又指着屏幕。
    在密集的棺材形救生舱中,一簇细小的火焰格外显眼。
    星舰在救生舱中横冲直撞,来到刚刚出现火焰的附近。没有足够的空气支持,火熄灭得很快。
    “那里。”张超级指着藏在救生舱与救生舱之间的碎片。
    罗马尼冲到屏幕前,按捺不住道:“给我一艘飞船,我去打捞。”他转头看齐肇。
    郭子墨道:“把‘堕天使’打捞回来?”
    罗马尼瞪了他一眼,认真地看着齐肇。
    “我不管沈玉流是死是活,”齐肇缓缓开口,声音紧绷如满弓之弦,“我只想把妈妈的项链拿回来。”
    控制室静得落针可闻。
    齐肇面冷如霜,其他人噤若寒蝉,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通讯员。通讯员不敢抬头,只能期待地望着通讯器。
    “滴。”
    通讯员道:“张超级请求通讯。”
    齐肇点头。
    屏幕上出现张超级的身影。张超级道:“沈玉流不在。”
    齐肇眯起眼睛。他果然在舰长专用的救生舱里?
    “不过我在救生舱库发现了这个。”张超级摊开手掌心,一个巴掌大的修复机器人静静地躺在他手里。
    齐肇道:“什么位置?”
    “紧急按钮的位置。它被设定了定时程序。”张超级将里面的操作记录翻出来,赫然有几点几分打钻及敲击操作的命令。
    气氛冷凝。
    离齐肇最近的操作员哆哆嗦嗦地说:“司马懿请求回舰。”
    “……让他进来。”
    罗马尼进来时,脸色很差,红如火的发有些黯然失色。他抬头迎着一双双凝望自己的眼睛,轻声道:“他死了。”说完,他不理其他人各异的表情,将手里的袋子拖到齐肇面前,将爆炸后的残骸一件件拿出来。
    “你送给他的保温衣……”他拿出一只袖子。
    “到处乱飞的营养液。”他举着一只小瓶子,里面搜集了一部分炸出来的营养液。
    “这是爆炸装置的零件,应该装在营养液上……”他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块。
    齐肇突然道:“谁装的?”
    罗马尼猛然抬头。
    郭子墨问道:“找到尸体的碎片了吗?”
    罗马尼怔怔地摇了摇头。
    通讯器“滴滴”两声接连响起。
    通讯员接通通讯,过了会儿道:“星火号和曙光号没有在副舰上发现生命体。”
    罗马尼盯着汪洋大海一般的救生舱,“那么说,他还在……”
    紫荆花星系外交舰―芬芳号徜徉在无边无际的太空中,但船舱里的每个人并不平静。
    曹安师第六次确认自己已经离开雇佣兵星系的追击范围且没有追兵在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转头对安静地坐在身边喝茶的青年道:“看来你的计划很成功。”
    青年礼貌地笑了笑。
    通讯员见屏幕跳出通讯请求,忙道:“伯爵大人,猎鹰号发来通讯请求。”
    曹安师立刻站起来,“接进来。”
    两秒之后,楚英澜俊美优雅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他简短地回应曹安师的问候之后,立刻将目光投向他身边喝茶的青年,“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
    “很高兴您如此高兴。”
    “认识这么久,我似乎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青年啜了口茶,微笑道:“沈玉流。”
    第七局 地球,地球
    记忆回到他借阿穆尔特星球使者飞船逃离狮王星的那一天。
    沈玉流通过编造金狮王星系秘密任务的谎言,成功诱骗阿穆尔特星球使者答应驾驶飞船送他回地球。然而没多久金狮王星系的五艘飞船就追了上来―楚英澜通过通讯器与他扯皮,双方心照不宣地拖延时间,气氛和谐如结了薄冰的河面。直到驾驶飞船前来营救的齐肇和罗马尼用锥子击碎了这层脆弱的表层。
    阿穆尔特星球的飞船受到攻击,使者们拿出武器迎敌,船舱控制室内只剩下跌坐在安全气囊上的沈玉流和依旧连接在屏幕上的楚英澜。
    楚英澜早已收起笑容,冷声道:“你是齐肇的人?”
    “齐肇是谁?”
    “游栖桥。”
    不知道这位齐肇先生会不会后悔取了“有蹊跷”这样一个一听就让人想知道哪里有蹊跷的假名。沈玉流道:“一舞之缘,与殿下也是。”
    “怎么证明?”
    “证明认识一个人的办法就是说出那个人的秘密,那么证明不认识一个人的办法只能是承认自己对他一无所知。我不认识齐肇,连他是男是女是人是兽都搞不清楚。”
    “我喜欢这个答案。不过给你一个更简单的证明方式。”楚英澜道,“我要知道齐肇来狮王星的目的。如果你能找到答案,狮王星将是你未来大展拳脚之地。如果不能,我会在狮王星为你留一块风水宝地。”
    沈玉流道:“我相信金狮王星系精英千千万万,一定有更合适的人选。”
    屏幕开始泛白花,楚英澜影像一闪一闪,“他们再合适也不能引来齐肇。”
    沈玉流皱眉。
    “适当的时候我会派人来接应你,联络暗号是……‘幸运的人走在顺境中,聪明的人在逆境中走向幸运。’”
    “殿下,我好像还没说同意。”
    “不管同意与否,接应的人都会按时抵达。希望到时候,”楚英澜的笑容在屏幕里越来越模糊,可声音依然清晰淡定,“你是卧底的事不会被发现。”
    意思是说无论他接不接受,楚英澜都单方面认定是。如果到时间自己交不出答案,他就会提醒齐肇来收拾他这个“卧底”,有是赚,无不赔,横竖都是无本生意,划算得很。
    沈玉流从安全囊上站起来,抬头时通讯已经中断,花白的屏幕发出刺耳的晟,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然后,齐肇带着他回了雇佣兵星系。
    之后发生的事像是楚英澜写好的剧本,让他的卧底生涯进行得无比顺利―将他硬留在王者城当贴身侍从,让罗马尼传授知识,接触核心成员,旁观机密事件……一切来得不费吹灰之力。
    这样的信任说没有一点感动是假,说很感动更假。千王说到底也是骗子,面对的是比普通人的心防更强的骗子们,他习惯接受各种各样人的各式各样信任,辜负的时候会有刹那的愧疚感,却不会沉淀。职业操守让他更习惯从己身利益出发做决定。
    不是没想过向齐肇坦白,最终在高风险前止步。那个不知下场的被抓男子像一记警钟,让他在王者城友好的氛围中彻底惊醒过来。他脚下所站立的是外星球,他周遭所遇到的是外星人,无论他们对他多么和蔼,都无法改变他是这个世界异类的事实。当双方发生矛盾,他毫无还手的余地。
    所以最终的最终,他选择了楚英澜,不是因为对象是谁,而是作为骗子,他更喜欢用筹码来谈判,而不是坦白后等宣判。
    信任这种东西,他慷慨于受,吝啬于授。他坚信,未来和命运应该抓在自己的手里。
    “你的名字出乎意料的好听,与你很相称。”楚英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沈玉流懒洋洋地说:“殿下觉得我应该有个‘意料之中’难听的名字吗?”
    “美玉溪流,你的父母对你赋予很高的期望。”
    “我是孤儿,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楚英澜望向听得津津有味的曹安师,“你没有其他事要做吗?”
    曹安师的表情犹如追连续剧到要紧关头突然看到广告,摆摆手道:“我今天效率很高,不要管我。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
    楚英澜微微一笑道:“我会提醒成真皇子他的得力干将办事效率有多么高,我想他一定很后悔没有充分发挥你的潜力。”
    “……”威胁得太粗暴狂野了。曹安师脸色立马一变,干笑道:“殿下,我想起来了,我完成的都是去年的任务,今年的一件还没做。人蠢能力低,记忆又不好,简直无药可救,请允许我携带我没有超过智商平均线的脑袋滚出去认真做事。”
    楚英澜道:“对你信任有加的成真皇子知道自己的亲信原来这么蠢吗?”
    曹安师:“……”
    沈玉流闲闲地落井下石,“这种时候解释已经多余,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拉低紫荆花星系智商平均线的害群之马,直接回屋焚香自裁以谢天下吧。”
    曹安师目瞪口呆。他只是看个热闹而已,“不用这么严重吧?”
    楚英澜道:“结果不用这么严重,但认罪态度比照这个规格。”
    曹安师汗涔涔地领命而出。到门口,他仔细想了想刚才的对话,发现……他好像被联手耍了。
    解决掉多余的那个,剩下两个的气氛更为微妙。
    楚英澜道:“两个月流逝,你对我的敌意有增无减。”
    “你为什么不问问这两个月我是怎么过的?”沈玉流皮笑肉不笑,“日以继夜地担忧自己的安危,怕一不小心就真的成为殿下的卧底而不得不随时提防齐肇破门而入……”
    “担心齐肇破门而入?”楚英澜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你说的是我想的意思吗?”
    “……将我逮捕。暗无天日的牢房,惨无人道的酷刑,还有无声无息的死亡,这些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
    “雇佣兵星系就是这么恐怖的地方。”
    “我本是那里的座上宾―如果没有受到来自于殿下的威胁。”
    “你真的确定自己是座上宾吗?若确定,就不会受我威胁。你受我威胁正说明你对他们毫不信任。”楚英澜无辜地摊开手,“作为被选择的对象,我只是被动地坐在电话机旁等待你的回复。你拿起电话说,我们是一伙儿。我接起电话说,我的荣幸。就这样简单。”
    沈玉流道:“那么殿下说要支付的报酬呢?”
    “你开价。”
    “我想要一艘飞船,飞船上有充足的资源可以让我在宇宙里漂流一百年。”
    楚英澜道:“最先进的飞船也需要定期保养。”
    “您会附赠保修卡吧?”
    “仅限金狮王星系内使用。”
    “请把保修卡兑换成等值的黄金。”
    楚英澜道:“没问题。如果你的答案能够令我满意。”
    沈玉流道:“这句话的弹性太大。一个人的满意度取决于他当下的状态,好比孕妇喜欢吃酸的,前任总是不够甜。”
    “告诉我齐肇来狮王星的目的。”楚英澜认真起来的时候,脸会挂霜,连目光的温度都是零下。
    沈玉流左手轻抚着右手小指,“追查白河星系覆灭的真相。”
    “白河星系?他和白河星系是什么关系?”
    “这是另一个问题。”
    “看来我只能提供半艘飞船。”
    “……成真皇子知道自己的合作伙伴是个无赖吗?”
    楚英澜笑了笑,因为自己的笑话被他活学活用而心情大好,“他此刻最关心的是我能否成为他的姐夫。而我最关心的是,你什么时候抵达狮王星。”
    “……”
    “我不确定男装和女装哪种更适合你,所以让他们都准备了,回到房间之后可以尽情试穿。不过以我个人的品味而言,更希望看到你穿着我亲自挑选的裙子从飞船上走下来。”
    “成真皇子曾经穿着你亲自挑选的女装在你面前翩翩起舞吗?”
    “什么?”楚英澜难以想象花成真穿着女装的样子,更不要说翩翩起舞。
    “我以为这就是你想娶花美梦公主和不想娶花美梦公主的原因。”他故意营造楚英澜与花成真的暧昧氛围。
    楚英澜不接茬。
    沈玉流放下茶杯,“想不想知道雇佣兵星系最新式飞船的内部构造?”
    楚英澜笑容顿了顿,继而更为灿烂,“我从不小看任何人,而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因为沈玉流对金狮王星系充满抵触和戒备,所以赠送的飞船由楚英澜亲自开往紫荆花星系边境的无人星球上空进行交接。
    沈玉流看着屏幕里竖着两只长耳朵,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条短尾的飞船,蹙眉道:“兔子?”
    曹安师道:“听说灵感来自于吉娃娃。那条尾巴能伸缩,可以进行拖拽作业或者扫荡攻击。”
    “能伸多长?”
    “半艘飞船的长度。”
    “用来挠痒痒也只能照顾下半身吗?”
    “……”
    “或者两个长耳朵负责上半身?”
    “……可能是这样。”
    沈玉流看着屏幕里的“吉娃娃号”越靠越近,转身朝舱门的方向走去,“到了。”
    曹安师看看他又看看屏幕,突然拍自己的脑袋,“飞船挠个鬼痒痒啊。”
    临时通道在吉娃娃号和芬芳号之间搭建完成。
    楚英澜头戴黑色绅士帽,穿着同色呢大衣,英姿勃发,走路带风。两队侍卫板着脸孔跟在他的身后,更衬得他容貌俊秀,神采飞扬。
    “好久不见,玉流。”他指的是面对面。
    “好久不见,殿下。”沈玉流当然明白。
    “以我们的交情,你可以亲切一点儿。”
    “好久不见见见见见,殿下下下下下……”
    楚英澜的笑容从大括号变成中括号,“你打算在哪里谈呢?”
    “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地方。”
    “没问题。”
    这是个天花板、地板及环形墙全都由显示器组成的房间,且连接处十分隐蔽,若不是沈玉流确定自己是从一道门进来的,会怀疑被传送到某个星球的花园里。
    “麻雀、孔雀、朱雀……还有凤凰。”楚英澜指着天花板上飞来飞去的群鸟,“满意吗?”
    沈玉流道:“满意得像上了西天。”
    “深感荣幸。那么,交货吧。”楚英澜笑容殷殷。
    沈玉流跟着笑起来,“好啊,交货吧。”
    两人寸步不让地对视。
    看着他们的曹安师不寒而栗,总有种他们会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围观者全成死狗的错觉。
    “曹伯爵。”
    楚英澜刚开口,曹安师就转身往外走,“我滚。”
    他迈出门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好像是紫荆花星系的贵族,不是金狮王星系的。”
    两人僵持到最后,还是楚英澜让步。他拿出遥控按了一下,四周的显示屏立刻换成监视器,将飞船的各个房间显现出来。
    他挨个介绍,尤其是仓库,将各种换置的零件逐一说明,要不是皇太子的派头还在,沈玉流几乎以为是专业讲解员出身。他一边听一边在心中默记,快速记忆是骗子的基本功之一,所以他的记忆力极好,虽然只听了一遍,也记了个七七八八,对重点更是反复询问默背。
    “满意吗?”楚英澜绕着屏幕走完一圈,停在沈玉流的身后方,并不贴近,气息却无处不在。
    沈玉流不为所动地回答:“百分之十七点六。”
    楚英澜的声音越发温柔:“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四点三呢?”
    沈玉流转身,无言地望着他。
    楚英澜淡定道:“我算错了吗?”
    “也许是我错了。”
    “金狮王星系科技高度发展,任何东西都自带计算功能,看的,走的,听的……”
    “除了又能看又能走又能听的人。”
    楚英澜绝不是一个在尴尬的时候会老老实实尴尬的人。他解决尴尬的办法就是让别人更尴尬。
    沈玉流看着他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微笑,然后冲着自己的耳垂伸出手。同样的动作不久前另一个人才做过,想到齐肇,他头自然地偏了偏,“提供按摩服务也不会加分。”
    楚英澜挥了个空,顺势装回裤袋里,“让我们对彼此坦诚一点吧。”
    通常接在这句话后面的是:我喜欢你,你呢?沈玉流断然道:“殿下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万中无一,但性别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人生难免遗憾,殿下节哀顺变。”
    楚英澜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在诚实的基础上做一点艺术加工。”
    沈玉流道:“我喜欢的是梵高,而您太毕加索。”
    翻译器不能准确地翻译梵高和毕加索,即便翻译了楚英澜也听不懂。所以落在他耳朵里的是:“我喜欢的是叉叉,而您太圈圈圈。”简单明了,通俗易懂。
    “飞船在这里,你随时可以开走,你要的等值金币就在仓库里,欢迎检验。”
    “我给您的服务态度打五颗星。”
    “应该轮到你提供服务了吧?”
    沈玉流对他故意营造的暧昧气氛视而不见,“我想先享受试驾服务。”
    楚英澜笑了,“你不相信我?”
    “好像是殿下在防范我。作为没权没势没财没人的弱势一方,我很受宠若惊。”
    楚英澜不置可否。
    “为了殿下,我刚刚得罪了雇佣兵星系之王。在这种情况下,我绝对不愿意再树立一个不可战胜的强大敌人。更何况,殿下得到‘堕天使’内部结构图就意味着多一分对付雇佣兵星系的筹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算下来,我和殿下的友谊很牢固。”
    楚英澜看着他的目光一点点地软化,“你想去哪里?我帮你设定路线。”
    沈玉流道:“阿穆尔特星球。”
    “旅游吗?”
    “认祖归宗。”
    “你真的是‘萨克雅’?”
    “当然不是。”面对楚英澜暗藏侵略的目光沈玉流立刻澄清,“过去现在未来都没有生育的可能。”
    楚英澜笑得别有深意,“哦……”
    沈玉流伸出手,“那么成交?”
    楚英澜看着手却没有握,直接将人搂入怀里,轻声道:“成交。”
    沈玉流豪迈地拍着他的后背,“恭喜发财,合作愉快!”
    楚英澜:“……”真会破坏气氛啊。
    听说楚英澜爽快地交出飞船,曹安师很意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英澜看沈玉流时眼里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欣赏―或许不是情不自禁,而是故意为之,不管怎样,按曹安师的想法,以楚英澜的阴险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没想到竟被三言两语妥协了。
    趁沈玉流巡视新飞船,他按捺不住好奇,将疑惑问出口:“沈玉流的美人计奏效了?”
    楚英澜随口道:“我发现你更可口。”
    “……殿下还记得对您真心一片的花美梦公主吗?”
    “记得。她和游栖桥跳舞时的优美身姿至今仍萦绕在我的脑海,日思夜想,回味无穷。”
    “……”曹安师道,“我又想起今天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楚英澜微微一笑道:“感谢日理万机的曹伯爵拨冗接见。”
    曹安师很认真地检讨,自己是从哪一句话开始说错的。
    幸好沈玉流回来解了他的围,“听说曹伯爵驾驶飞船的技术出神入化。”
    曹安师虽然觉得这句话说得不伦不类,但出于礼貌还是客气了几句。
    “有你保护殿下,我就放心了。”沈玉流摆了个“请”的手势,“我送两位到门口?”
    曹安师:“……”一个心胸狭窄,笑里藏刀,一个东西到手,过河拆桥,人品都这么坑。像自己这种亭亭净植的有志青年简直是稀缺资源。
    楚英澜似笑非笑道:“就这样?”
    沈玉流突然拉过神游太虚的曹安师,在额发轻轻落下一吻,“帮我转交给殿下。两位慢走。”
    曹安师甩甩头发,扭头就往外走。错了,是一个比一个坑。
    楚英澜抓住沈玉流的胳膊,拉到身侧,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发丝的香气,“我还是喜欢直接点。”
    “殿下娶花美梦公主的时候可以指名要曹伯爵陪嫁。到时候您想怎么直接就怎么直接。”
    “以后怎么联系你?”
    “发讣告。”
    “……”
    沈玉流送他到两条飞船的交界处。曹安师站在另一条飞船上巴巴地看着他们,却保持距离,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他在这两人身上吃的堑都可以让他的智力进化成更高级物种了。他本以为以楚英澜和沈玉流喜欢拐着弯说话的风格,必定会“缠缠绵绵”地道别几个小时,谁知沈玉流将人送到分界拍拍屁股就走,楚英澜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殿下,你就这样让他走?”明知多嘴没有好下场,曹安师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楚英澜道:“我忘了在他的飞船上安装一个世袭伯爵爵位的驾驶员。”
    曹安师假装没听到他的揶揄,“殿下不留他吗?”
    楚英澜扭头看他。
    曹安师抖了抖眉毛,意思说您那点儿小心思就别藏了。
    楚英澜微微一笑,毫无心事被揭穿的尴尬。留下沈玉流,不是没想过,毕竟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但听他拿到“堕天使”的资料之后,他改变主意。沈玉流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他不能冒险。
    “您不会在飞船上动了什么手脚吧?”曹安师看着沈玉流的飞船收起通道,心中不安。他和沈玉流认识不久,印象不坏,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他很愿意祝愿对方长命百岁。
    楚英澜道:“在曹伯爵眼中,我是毫无信用的人?”
    曹安师盯着他的眼睛,坚定道:“就算是金狮王星系的皇太子殿下,也不能逼我说违心之言。”
    楚英澜:“……”
    曹安师暗暗得意。扳回一局!
    楚英澜道:“我觉得沈玉流的提议不错。”
    “什么提议?”
    “与紫荆花星系联姻,请曹伯爵陪嫁。”
    曹安师:“……”
    楚英澜和曹安师在芬芳号勾心斗角的时候,沈玉流正在吉娃娃号上检查。楚英澜说话算话,给的飞船没有偷工减料,攻击系统防御系统救生舱零件库存等等,应有尽有。
    他走到控制室,设置阿穆尔特为目的地,又设定飞船自动驾驶,然后将罗马尼送给他的电脑打开,将自己对“堕天使号”做的记录拷贝到“吉娃娃号”的资料库中。
    飞船起航,雷达显示芬芳号正被一点点地拉远。
    芬芳号发来通讯请求。
    沈玉流接通通讯,就看到楚英澜英俊的脸在屏幕正中放大。
    “我们好像还没有说再见。”他掏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
    “再见。”看在飞船的份上,沈玉流爽快得不能再爽快。
    楚英澜含着糖,沉默了会儿道:“如果齐肇找你麻烦,你可以来找我。”
    沈玉流有点意外。
    “你认为我是过河拆桥的人?”
    沈玉流道:“不,我以为我在殿下心目中并没有那么高的价值。”
    楚英澜道:“不是人人都能获得我赠送的飞船。”
    “所以我喜欢和太子合作。”这点沈玉流没有撒谎。通常带着太子两个字的人,出手都不会太吝啬,这也是他接黄太子那笔生意的原因。说起来,他离开地球多久,黄太子这笔生意就被晾了多久,希望他没有以为自己拿钱落跑,开始怀疑人生。
    沈玉流将“堕天使号”的资料发送给楚英澜。
    楚英澜按下接收,“很大?”下载显示要一个小时,以“吉娃娃号”现在的航速,刚好离开“芬芳号”的雷达范围。
    沈玉流道:“有赠品。”
    楚英澜扬眉。
    “不耽误殿下欣赏成果。”沈玉流切断通讯,然后将椅子放平,慢慢地躺下来。这几个月来,他的神经一直绷紧,到现在才稍稍放松。发送给楚英澜的除了“堕天使”的资料外,还放着一个大垃圾,应该可以拖足时间,甩掉他们。
    在太空漂流近一个月,沈玉流开始怀念罗马尼在耳边唠唠叨叨的日子,连带的,齐肇、张超级、邢畅、郭子墨等人也时不时浮现在脑海,楚英澜和曹安师开始想得多,后来便不太想起。前面这些人与他曾有过朋友的相处模式,所以想起来的时候有几分真记挂,后面这两个完全是互相利用的谈判模式,想起来的也是利益和条件,没什么意思。
    尽管他不认为楚英澜会真的将他放在心上,但骗子都喜欢保密绝后患,他不想留太多线索。与楚英澜分开半个月之后,他才将目的地改成地球,好在地球本来就在通往阿穆尔特星球的后段路线附近,并不需要改变航行方向。
    根据飞船显示的飞行计划,还有两天就能抵达地球,想到自己在宇宙流浪半年很快就能回家,饶是习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的沈玉流也按捺不住兴奋。
    他花了半个月给自己制订了一份深思熟虑的归后计划。
    第一,完成黄太子的合约。
    他虽然是个骗子,却有骗子的职业操守,交易期间绝不欺骗雇主―口头上的调侃不算。
    第二,去夏威夷度假。
    想想他离开地球前的遭遇,这条计划不实现必会成为他的怨念。
    第三,是时候考虑成家立业,安定下来。
    伴侣这个词是他在归家途中突然冒出来的。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某天睡觉醒来,他看着大床空旷的另一半,心里突然冒出这两个字,立即被迷住了。脑海浮现与这两个字相关的回忆细节,都是别人的,有苦有甜,从前只当故事,这次却深受触动。
    他那个师父每次收工回来必喝酒,每喝酒必喝醉,喝醉时喜欢捧着一条从来不洗的白裙子又嗅又亲,嘴里含糊糊地喊老婆,但清醒时绝不承认。直到他收拾师父的遗物时找到一张磨损的发黄相片,一个穿着白裙子的漂亮少女挽着年轻版的师父笑容殷殷。爱情故事的起因经过已不可考,结果显而易见是悲剧。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骗子也是人,也会有伴侣。
    第二次是他的临时搭档爱上一个中学女教师,放下一桩几百万的生意跑去开了家杂货铺,过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平凡日子。有次经过杂货铺,沈玉流看到他穿着白背心短裤衩,喝着二锅头啃着烧鸡爪,与当年出则高档跑车歇则五星酒店的翩翩公子判若两人,于是问他是否后悔。过去式公子纠结很久,答案发人深省:要是他带着现在的记忆,将时间逆流回开杂货铺之前,他也许会犹豫。但现在的他绝对不会走回老路。
    当时的沈玉流将答案解读为后悔,现在细细一想,又觉得是不后悔,再细细地想了又想,如此见仁见智的答案真是废话得不能再废话。
    沈玉流又想到每逢情人节圣诞节,总会受到单身同行的邀请上街找骗人感情继而骗钱的骗子们下手。他们的联络口号是:全世界狗男女翻脸成仇。
    他参加过一次就再也不去。人流太多交通堵塞不说,事倍功半收效甚微不计,最叫人头疼的是单身同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怨男气息,简直比法海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种种,堆积成山。
    为了死后也能留下一张狗男女的遗照,为了有一点固定资产留给后代子孙,为了情人节不再和男人上街,他想,是时候找个伴侣了。
    春心萌动的青年总是归心似箭,而看似平坦的旅途总是潜藏危机。
    望着远程探测仪发回蔚蓝星球的影像,回家从一个遥远的梦境变成现实。沈玉流停下飞船,将航行系统设置为一个小时后自动驾驶去一个不知名的离地球很远的无人星球。
    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留下“吉娃娃”号,也没打算做宇宙流民。安稳的陆地和熟悉的地球才是他向往的生活,向楚英澜开的条件只是障眼法。
    他从库房里拿出旅行袋,将容易携带的外星高科技产品收拾起来,又从武器库里拿了一把充电式激光手枪,然后洗了只苹果,边啃边坐进小型飞船里―整艘吉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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