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江豹谢绝了阿星等人留他过中秋的建议,独自一人上了前往沪上的邮轮。
    他这次的计划是,从香江坐船去沪上,再从沪上坐火车去彭城,在彭城坐火车前往崆峒。
    这个年代,京沪铁路和陇海铁路都已经建成通车, 乘火车北上、西行,就大大地节省了时间。
    江豹甚至还担心,他到了崆峒,火云邪神可能还在路上呢,让他起码等上大半个月。
    六天之后,邮轮来到沪上, 江豹没有在这里停留, 直接买了前往彭城的火车票。
    又过了一天,他在彭城下车。
    就在他准备购买前往宝鸡的车票时,突然想到刚刚穿越时许下的一个心愿。
    那时候,他曾经想过,等以后有机会就回老家彭城一趟,在太爷爷即将买下的院子里挖个深坑,埋点宝贝。
    但是,经过近一年的观察,他不敢保证这个时空会不会还有太爷爷这一家人。
    现在,自己已经到了彭城,有没有这一家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江豹没有立即买票,他走出站台,叫了一辆黄包车,来到故黄河边上的一个河湾村。
    虽然快到中秋,这里仍然没有一点过节的味道,他下车之后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面有菜色、表情麻木。
    “多少年的穷日子过下来,大家都没了希望, 难怪会有这样的表情!”江豹非常理解。
    所以,他还是很支持狄督军统一华夏的。没了战争,老百姓的日子肯定会有所改观。
    走进村子,他也想不起太爷爷最初是住在哪里,看着眼前的一切,直接一点印象也没有。
    于是,他拦住一个放牛的老人:“老爷子,这个村子有没有一个叫江长贵的?”
    江长贵就是他的太爷爷。
    虽然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但是,江豹还能用彭城的乡音和本地人对话,所以这老头听起来基本没有障碍。
    老人想了一会:“没有这个人!”
    “难道这里不是河湾村吗?”
    “就是河湾村啊!”
    “我有个亲戚,就是河湾村的,姓江,而且还不是一家两家,有几十家呢!”
    江豹还记得,从他太爷爷开始,河湾村的江家就是大家族。到了长年时,五服之内的近房都有二百多户。
    “我们村里根本没有姓江的!”
    “这附近还有别的河湾村吗?”
    “没有了!”老人极有把握地说,“彭城府几十里故黄河,就只有一个河湾村!”
    江豹似乎明白了,心道:“看来, 电影和现实根本就是两个时空,我是找不到祖宗了!”
    他掏出一块大洋,递给老人,以示谢意。
    这块大洋是他在邮轮上找人换的,因为他随身带的香江元在这边根本花不出去。这年头,各个地区的土皇帝都自行铸币、印钞,还互不通用,给商人造成极大的麻烦。
    老人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不用给钱!不用、不……”
    江豹硬塞进他的兜里:“收下,买包烟,喝杯茶!”
    老人老泪纵横:“这块大洋,够我们家几年的油盐钱了!”
    这个年代,农村的穷苦人家,一年中最大的开销也就是买点菜油、灯油和粗盐。
    当然,一块大洋的购买力也不止是这么点儿。问题是,除了油盐上的开销,他们也舍不得再买别的。他们要把钱用在儿孙上学或者结婚等大事上。
    江豹听了,不由得心中发苦。这种局面,他也无法改变。
    “行了,老爷子,我走了!谢谢你了!”
    他走出几十步,拐上大路时,无意间一回头,却看到老人竟然跪在地上,双手合什,不住地行礼。
    江豹鼻子一酸,他本想跑回去把老人扶起来,却又改变主意,加快脚步向大路上跑去。
    只要他走得远了,老人自然会爬起来。
    这件事让江豹心中越发酸楚。
    前世,他听祖父和父亲都说过,自己的太爷爷当年也是全家节衣缩食,才有机会到私塾读书。虽然并没有当官发财,却改变了家族的面貌,让兄弟和子侄有更多读书的机会。
    回到彭城火车站时,已经是下午了,此时没有西去的列车,江豹只好在火车站附近找一家客栈住下。
    傍晚时分,他一个人走上大街,想要品尝老家的美食。
    说实在的,他在香江这一年,吃什么东西都没有老家这个味道。就拿吃鱼来说,居然不放香菜,这个他真无法容忍。
    而且,这个年代的南方人很少吃香菜,他一个人想吃,连买都没有地方买。
    刚刚想到香菜,他就闻到前面有浓烈的馄饨香。那是彭城人最喜欢的馄饨做法,肥肉馅,用高汤煮,起锅时撒入虾皮和香菜。
    于是,他迈开步子,很快就来到一个“小绍兴馄饨馆”。
    刚刚走进店里,年约三十的老板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先生,你想吃点什么?”
    江豹指着店外的招牌:“我记得,小绍兴应该是鸡粥,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馄饨?”
    年初他被张鹏翔拉去沪上,还曾经到“小绍兴鸡粥”去吃过早点。
    老板笑道:“前些年,我在沪上的‘小绍兴鸡粥’里做跑堂,学会了他们熬粥的法子。去年夏天,我回家结婚,就不再去沪上,想在彭城开一个‘小绍兴鸡粥’。可是,我们这边的人不太喜欢鸡粥,更喜欢馄饨。于是,我就在煮馄饨的汤里加入高汤,用的上小绍兴的配方。你还别说,这么变化一下,本地人更喜欢了!”
    江豹给老板竖了个大拇指:“老板真是太有才了!祝愿你的‘小绍兴馄饨’能在彭城大卖!”
    “托先生吉言!”老板也是个敞亮人,“先生,我给你下一碗馄饨,不要钱!”
    “不要钱可不行!”江豹笑道,“你开门做生意的,首先要交房租,还有各种苛捐杂税,再加上地痞无赖的白吃、白喝、白拿,你的利润并不多。而且,你刚才也说了,刚刚结婚,估计你媳妇也快生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听江豹提到他媳妇,老板更是笑成一朵花:“我这个媳妇太好了,简直就是白捡的,替我省了很多钱!”
    他刚刚说到这里,有人挑开帘子,从店外走了进来,用江豹曾经非常熟悉的声音说道:“老公,又讲我什么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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