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问题。
    盛烟觉得有点怕了,夜晚的深宅大院,怎么看怎么阴森,更何况还死过不少人的!说不定,哪口废井里就有一具皑皑白骨。
    突然,一个东西搭上了他的肩膀,往下一按!
    “啊啊啊,鬼啊鬼啊!”盛烟吓得乱叫,他扪心自问自己不怕鬼,但是……扛不住背后有恶灵呀!
    小乞丐无奈地拿下自己的手,转而捂住他的嘴巴,“是我,是我!你别叫了,把护院都惊动了怎么办?”
    盛烟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身又对着小乞丐挑起眉毛来,觉得生气,“就是你,都是你的错!你吓我干什么?!”
    冤枉啊,我一直在你身后跟着,怕你迷路结果你真的迷路了,这才出现的嘛。小乞丐不会哄人,只好任由他打了自己几下,踹了自己几脚,出完了气才伸手牵住他,带着他往回走,边走还边嘀咕:“就知道你一个人不行,幸亏我来了……”
    “啪”盛烟又打了他后脑勺一下。
    “唉,真是的……少爷脾气越来越严重了。”小乞丐望天,揉自己的头。
    盛烟作势又要打,被小乞丐挡住,“好啦好啦,我闭嘴了还不成么……”
    于是这次的采花之行,在两小孩别别扭扭的打闹中夭折了。
    等着小乞丐一夜还赌气的盛烟回到屋里就撑不住了,眼皮耷拉了几下,就趴在床上睡着了。小乞丐摇了摇头,帮他把被子盖好,又坐到几案前翻了翻他的书,一眼看见了那个檀木盒子。
    掀开来一看,他有点惊诧了,“盛烟怎么会有降真香?”
    仔细想了想他了然地一笑,看来他二哥哥真的对他不错,连降真香都肯送啊,我过去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看到盛烟睡得熟了,小乞丐不准备吵醒他,就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放在了这个檀木盒子上,还翻了翻,特意摊开来一页。
    随后他轻手轻脚地跳了窗子走了,未免风吹翻了书,还顺手关了窗。
    盛烟这日睡得天光大亮才醒,幸好今日夫子告假不用上家学,他才从容不怕地起床,喊门外的杏儿给自己打洗脸水来。
    穿好长衫走到几案前,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本从天而降的书。
    翻开的这一页上描述的是一种名叫降真香的香料,这种香料别名紫藤香,也称鸡骨香。其名来自于清代吴仪洛所撰《本草丛新》中说写“烧之能降诸真,故名。”
    盛烟往下看了看,顿时奇了,拿起檀木盒子里的那段细干木瞧了起来,“难道,这就是降真香?”
    这本书是哪里来的?
    不作他想,他知道杏儿和馨儿是拿不出这种书的,二哥哥每次给他东西至少也会留个口信,那么……只能是小乞丐!
    翻着这本书,慢慢的,盛烟嘴角越扬越高,不是因为他确认了这段香是降真香而高兴……而是,他看见此书末尾的一页上画着一幅草图,旁边有几行小字批注着:蔷薇水制法之考据五。很显然,画图之人比他做了更多的尝试,连各种器物的使用和形制都写得详细,而最后写道的“第五法尤为近似,大食国蔷薇水也”一行字,更是令他兴奋地站了起来,哆嗦地拿着这本书不知如何是好。
    未免这本书被人发现,盛烟绞尽脑汁想了半晌,灵光一闪,把书面给撕了下来,把一本《四书》的书面取下给粘上了去。乍一看,还真是看不出这是另一本书。
    撕掉的书面被他团成一团,扔到了一边。
    就因为他扔了这张书面,以至于他在多年之后才知道,自己欠了小乞丐一个……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大人情。
    第十九章
    四月晴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
    这入了初夏,平日里各自关上小院门的朱栾院倒是热闹起来。
    龙碧熏和龙碧沉本就是好玩的性子,龙碧炼虽说不常出门,但耐不住窗外的桃花一夜之间争相开放,娇娆妍艳,煞是可人,瞧见那细碎的花瓣被风吹落在几案上,也笑着让书童张罗藤竹椅,说要搬到后院的桃花树下,边品茗边赏花。
    眼下,朱栾院只住着四位主子,四少爷五少爷六少爷,再则便是十少爷。忙活去的仆人们也懂得,除了十少爷的怜香居没有种上桃花,其余的院子都是或多或少栽种有桃花树的,这赏花一事自然就没了十少爷的份儿,因而都极为默契地不去敲响怜香居的门,仅仅在萧逸居、及品居和绯月居之间来回穿梭。
    杏儿捧着一盒奶酪酥打从边上过,略微蹙起眉头,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回到盛烟的屋子里把奶酪酥送上,她随即换上一副笑脸,“二姨娘说了,小主子近来格外用功,要奴婢们都小心伺候着……这不,一高兴还特地留了奶酪酥给您,说是永嘉城里最有名的厨子做的,软嫩柔滑,入口即化的。”
    “有这等美味?”盛烟笑着接过来,微微打开一角,指了指里面白丝丝的几块,对杏儿莞尔道:“我一人吃不了许多,这东西甜,腻牙,你与馨儿一人取一块吧。”
    杏儿先时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笑着用帕子包了两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奴婢替馨儿那馋嘴儿,谢谢小主子了。”
    “去吧去吧,我这儿也无需你伺候着,四哥哥他们不是在赏花么……你与馨儿也去凑凑热闹吧。”盛烟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唇边还留着笑。
    “小主子您……”也是,这外头的动静这么大,嬉笑声不断的,他如何能听不见。
    盛烟淡笑着摆摆手,“无妨,我这厢有夫子嘱咐的功课没做完呢,也不好和你们一起偷懒。想去就去,不过……就怕因我的缘故……不若,你们去六哥哥那里,他那里丫鬟多,也比较好说话!”
    听着这话,杏儿就陡然觉得眼眶发酸。
    就算是猫儿狗儿相处久了都会生出感情,杏儿和馨儿原本不过十来岁,本质上都是单纯善良的,这些日子以来盛烟是如何对她们的,她们心知肚明。不知不觉之中,也对这个小主子多了几分亲近,看多了盛烟被人轻视,也会觉得心底发疼。
    何况,只要将自家主子与其他几位庶出的少爷比一比,就能知道,自家主子是当真不拿她们当做下人的,平素都客客气气不说,有好吃好玩的还会想着她们,问她们一句冷暖,更不会打骂她们。就算目前这边的月钱少,但千金难买不受气,她们是越来越觉得跟着盛烟是难得的福气。
    “小主子,那……我们去半个时辰就回来。”杏儿看向盛烟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疼惜,告退后便带着馨儿一同出了门。
    盛烟看着她们的背影,眼睫扇了扇,面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清。
    这日午膳过后,杏儿和馨儿仍旧被盛烟打发了出去,不因为别的,只因今儿个是大老爷纳新的日子,大房那边缺人手,其他几房都派了自己的丫头或小厮去帮忙,盛烟想了想,不知二姨娘那边是否要派人出去,就让她俩过去伺候着,若是小夕去了,二姨娘跟前没个懂事贴心的丫头是不成的。
    二姨娘最近身子略微不爽,这个消息,还是杏儿听到的。
    杏儿明白盛烟的意思,点点头,了然地带着馨儿去了。
    纳新,却是纳新之前就送了断子汤服下,对于被大夫人挑中送给大老爷的这位丫鬟,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盛烟没心情凑这份热闹,更不稀罕赏桃花,午膳过后就仍是去了南偏院。
    一挑眉远看,二哥哥居然来了,想必是和自己一样躲了出来,不喜听见这样的喜事罢。
    步子就跟着轻盈了起来,对着二哥哥行了半礼。
    “得了,这里又没人看见,劳什子行礼,我是不在意这些的。”龙碧升微微抬高下巴,伸手拉住盛烟的腕子,想了想说:“今儿个不坐这里了,我带你去大花园走走。”
    “大花园?”盛烟顿时仰起脸来,那里的花可比憩园多得多了。
    “嗯,是啊……你还没去过么。”他哪里知道,十少爷根本不知晓还有座大花园的存在,二姨娘也未曾带他去过,他还当真没有去过。
    龙碧升淡淡地看着盛烟,迎着风把他飞散的发拢到耳后,薄薄的嘴唇一抿。
    随即牵着他往前走,穿廊过院,路上却还不闲着,“檀木盒子的东西,可看明白了?”
    盛烟连忙笑着答:“是,二哥哥把这么名贵的东西借给我,就不怕我弄丢了。”
    “你不会的……”龙碧升的神情一贯倨傲,但笑声素来很轻,恰如清风拂面,“看来你是辨识出了,说来听听。”
    点了下头,盛烟回忆了片刻,有条不紊道:“西晋嵇含所著的《南方草木》中写道,紫藤叶细长,茎如竹根,极坚实,重重有皮,花白子黑,置酒中,历二三十年不,其茎截置烟焰中,经时成紫香,可以降神。二哥哥给我的,便是降真香了!仔细闻过,这香囊里装的确实是降真香,不过不知道二哥哥用了什么法子,将蔷薇花的香味也糅合了进去……这香味,如何形容呢,简单却悠远,清润却缠绵。”
    “哈哈,不错不错,这般形容我很喜欢,正是我期望得到的效果。”龙碧升笑了笑,又问他:“那你可知,它为什么叫做降真香?”
    盛烟心说就知道你会考我这个,不慌不忙道:“嵇含指其降神,说的是,这种香可以提出真正纯正的香气,另外嘛,他由此意指,这种独特的香气太过清高脱俗,甚至能引降天上的神仙,是为降神……降神二字,后来又被引做降真。”
    “奇怪了,这些……你从哪里知道的。” 龙碧升觉得惊奇地挑挑眉,他记性很好,《普泽香谱》上册里写了什么,都能逐字逐句背下来,自然知道那上面不曾有这些内容。
    盛烟稍稍迟疑了一会,眯起眼睛笑道:“二哥哥,我那日问了夫子的。”
    “哦,是吗?”那你又如何得知这是降真香的呢?总不会是拿着檀木盒子去问的吧。
    龙碧升狐疑地瞥了他几眼,并没有问,而是笑着指了指眼前一道圆拱门,道:“进去吧,这就到了。既然你说出了答案,我说话算数,不但告诉你这香囊里香料的制法,还可以告诉你……这蔷薇水个中的奥妙。”
    盛烟不动声色地翘起了嘴角。
    大花园里果真是繁花锦簇了,龙家因为常常需要用花,因此整个花园建造的很大,能比上一般人家的几进几出的宅子。尽管有些花儿才刚生出花骨朵来,但那栽种在中央一大片的白色大花蔷薇,还是让他看傻了眼。
    “呵,这就看呆了?其实龙家真正制香所需的花并不从这里来,而是来至后山,那里成片成片都铺满了花,你看了可不得傻上一天?!”龙碧升抬手敲他的额头,兴致勃勃地把他拉过去,指尖抚摸上一朵白蔷薇道:“大食国的蔷薇水用的是红蔷薇,并非其他品种,所以我当初试着做时只能是失败,花的种类不同,做出来的香水香气自然会有不小差异。但是,天翔国的几种蔷薇花试下来,我依然觉得白蔷薇最佳。”
    “那……二哥哥是如何做的?”他现在最需要知道的,就是制法啊制法!
    龙碧升狡黠一笑,捏着他的下巴道:“想制蔷薇水,关键有要做到两个字――蒸凝。”
    盛烟面上一愣,心里暗暗喜悦,看来那本书果真没有诓我!那上面也写了这两个字。
    “这两字,我从一本大食国的书上看到的,不过么……到底如何做才算是完整的蒸凝,却还不得而知。” 龙碧升摊摊手,他也尝试过许多次了,但也只是能做到略微相近。
    “这样啊。”盛烟埋下头略有所思,连二哥哥都不能成功,自己就能做到么?
    就听得龙碧升又道:“不过,若能改良蒸凝的器具,说不定尚可有更多的突破。”
    “二哥哥不能自己做么?”对于龙家习惯自己制造制香器具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龙碧升摇着头笑道:“哪里那般简单,据说大食国的蒸凝器皆是用锡或琉璃做的。偏偏……我们天翔国不产锡,而琉璃易碎,我不主张用。”
    锡,难道非要锡制的器具才行?盛烟瞬时又觉得自己陷入了无限遥远的奢望中。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知道往哪里努力了。
    从大花园出来,午后的日光刺得盛烟眼皮发麻,也不知永嘉的初夏为何来的这般早,四月末始,几乎到九月才真正结束。不过……也正因为夏日绵长,这里的花儿的品类最多,也适宜生长,花期更是长。
    盛夏过后,倒是有十来天的清凉日子,这会儿且还不到盛夏呢。
    抹着脸颊的薄汗回到怜香居,盛烟看到门匾,眉头微微蹙起,说来他老早就觉得这个名字不好,怜香怜香,他是堂堂男儿汉,何须他人来怜?真是太过女气了。一丁点的男子气概也没有。
    若是往后有机会自己为自己做主,这第一件事就是要换掉这块门匾,或者换个住处。
    杏儿见着盛烟进门,这次也不打听他去哪儿了,只笑呵呵地将他迎进来,对馨儿招招手,让她抱着怀里一团黑黑的毛团儿过来。
    盛烟低头一看,嘴角不知觉的往上扬,“哟,好么品相的猫儿,你何处要来的?”
    “哪里有地方要的,这是一只野猫,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馨儿方才发现了就觉得可人疼,抱着手里不肯扔了……小主子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就留下可好?”杏儿见盛烟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十拿九稳了。
    这猫脸很小,通体都是黑色,但四只猫爪却有半截是雪白的,脖子下一圈也是雪白雪白,跟围了白围脖一般,也不怕人,就歪着小脑袋盯着盛烟,着实招人喜爱。
    抱起来看了好半天,盛烟笑得开心,“好,那就留下吧。”
    说罢,吩咐杏儿和馨儿去打水给他洗澡,拾掇干净了才能让它进屋。
    这猫儿……刚才看他的眼神,盛烟怎么瞧怎么觉得很像小乞丐,心下就有了一个念头。小乞丐送了他这么本好书,他也应该还礼才对,但不知他是否从哪里偷来的,如此有危险的事,下次可不能让他再干了。
    上次蔷薇水的人情没能还上,又得着小乞丐拿来的东西,他多多少少觉得受之有愧。
    如果他喜欢这只小猫,就送给他好了,平日爬树钻洞也能有个伴儿了!
    盛烟琢磨着一阵,觉得这主意不错,他别的东西送不了,也只能时常给小乞丐留些点心,那些算不得礼物。小猫的话……他应该不会嫌弃,会喜欢吧?
    于是还忐忑起来,犹豫了半天总算被书本吸引过去,认认真真地临摹起那页纸上的器具草图。他的想法是,不能找到一模一样的,但至少找相似的东西,先替代着试试,实在不成再想办法。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今日的晚膳比往日要丰盛了些,清清爽爽的蜜汁豆腐、翠玉竹笋,还有鲈鱼片汤和他爱吃的香菇木须肉。盛烟看得就口齿生津,觉得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碗米饭,惊得杏儿惊讶地问他是不是午膳不够。
    不过这晚小乞丐没来,盛烟沮丧地在窗便等到三更后,才打着哈欠就寝。
    莫不是自己那天太过分,不依不饶的样子让他生气了?盛烟想了一整天,有些心神不宁的,逗了逗小黑猫也觉得没劲,喃喃自语道:“还等着你给它起名呢,你却不来了。”
    小黑猫用尾巴忽的甩了他一下,盛烟冷不丁吃了口猫毛,打个大喷嚏。
    掌灯过后,盛烟假装在几案便专心读书,耳朵倒一直竖着,细细听着窗外的动静。一更未过窗口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声,盛烟坐不住了,立刻跑过去,帮小乞丐把窗户给支起来。
    定睛一看,小乞丐怎么变样了!
    就见他身上的粗麻布料的乞丐服不见了,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细棉布衣衫,白色腰带上镶嵌着一块猫眼大的玉石。紧致贴身的湛蓝色的短打装扮,脚上蹬着双白色的小羊靴子,看起来十分精干。
    最令盛烟吃惊的是,他一贯杂乱的头发束了起来,绾了个时兴的少年发髻,在头顶扎了条黑色的发带,长长地垂在两肩。
    这么一来他额前的发都梳了上去,露出了洁白的额头。
    盛烟这才发现,小乞丐这张脸长得才是真真好看,五官精致不说,那股子神态不羁却又眉眼清俊的味道十分特别,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从内到外都透出与不同常人的逼人英气,黑亮的眸子泛出几重光来,像是一对烧化了的玛瑙。
    看着他的眼神,很高,很清,却根本不像一个这个年岁孩子所拥有的目光。
    小乞丐见盛烟发愣,自己翻窗跳进来,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我换身衣服你就不认得了?”
    “哦,不是……”盛烟把窗户放下来,暗自掐了自己一把,“还以为你生气我了呢。”
    “我哪里敢生你的气,十少爷不生我的气,我都要谢天谢地了!”小乞丐看着他的眼眸嘻嘻一笑。
    “好啦……是我小题大做了。”盛烟拉住他的手摇了摇,露出八颗牙齿,笑。
    小乞丐俏皮地撇撇嘴,把背上的包袱往几案上一扔,“喏,我今儿个一早帮你去蔷薇了!”
    盛烟一看,呵,比他们上次采的蔷薇花还要多啊……而且小乞丐是拿绸缎包的,不由得惊奇,“你哪里来的绸缎?”
    “嘿嘿,我师父回来了……算那老头有良心,给我带了不少东西。”他指了指自己身上。
    盛烟这才了然,笑着拉起他,把他往凳子上一按。
    “对了,谢谢你送给我的书……”说着他把床铺上睡着的小黑猫抱起来,笑盈盈地说:“所以我把这个送给你,就算是还礼了……你可别嫌弃它!它是只很乖很乖的猫才对,就是不知被什么人遗弃了。”
    小乞丐看了看小黑猫又看看他,接过来捏了捏,发现小黑猫只动了动耳朵,就又把头埋进肚子里睡觉了,觉得很是有趣。“嗯嗯,我会好好养它的!不过,就放在你院子里养吧,你这里伙食好些么。”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盛烟也学他的样子,捏了捏小黑猫的耳朵,它果然又往肚子里缩了缩。
    “哈哈~”两小孩相视而笑。
    后半夜,盛烟拉着小乞丐还是去了厨房,这次他们按照草图,一一找到了比较相近的器具,但是盛烟还是不大能理解“其顶圩使盛冷水,其边为通槽,而以一b流出其馏露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总之他明白了主要的步骤,便是要将蔷薇花放在底部带有小孔甑里,放置在水锅上,然后把水锅放在炉子上加热,利用水汽来蒸发蔷薇花中的香精。至于那甑里的通槽,应该是收集香精用的,可是这个槽子要怎么凿,怎么放,如何引出,他是一筹莫展。
    没有槽子,盛烟临时想了个凑合的办法,让小乞丐拉着锥子帮他在甑的壁面上打出一个小孔,他找了一根小拇指粗的空心麦秆,插在这小孔上,自己用手拿着,下面放一只碗。
    接着他们就正式开始行动了,小乞丐负责控制火候,盛烟则一丝不苟地拿着麦秆,生怕它掉了。
    盖上了盖子的甑很快从边缘蔓延出了蒸汽,不久之后,盛烟感觉手中的麦秆里有东西流出来了,他稳稳地拿住,好奇地盯着从里面流出的几滴液体,就觉得香气扑鼻,十分浓郁,真的是比之前的法子好太多了!
    “小乞丐,快些把门关上!”他唯恐这香味一不小心流泻出去,就被杏儿馨儿给察觉了。
    直到麦秆里流出来的液体积满了一小碗,盛烟才擦擦汗,告诉小乞丐可以熄火了。这一趟已经够累了,两小孩得休息休息。
    盛烟拿着这只碗跟宝贝什么似的,递到小乞丐鼻子下让他闻闻,还得瑟地吹了吹。
    “香!真的好香!”小乞丐说的是老实话。
    “不过,还是和那瓶真正的蔷薇水差了些,那我们就多做几次再试试……想必替换原来的那瓶也差不离了。”盛烟笑得舒心,一双丹凤眼弯曲成细长的弯儿,就觉得通体顺畅,仿佛从来就没有这样高兴过。
    胸腔里也满满当当的,充实而舒坦,觉得十分满足。
    小乞丐就伸手勾起他鬓角的发,笑他:“你这身上也都熏染上了香气,闻起来香喷喷。甜丝丝的呢。”
    第二十章
    自那日始,小乞丐来怜香居的次数果然减少了。
    盛烟每每趴在窗台边仰头,对望一轮明月,树梢上皎洁的光辉又显得清冷起来。
    小黑猫窝在脚边,懒懒地舔舐着自己肚子上的毛。还是那日小乞丐把它翻来覆去地逗弄,才发现这小家伙肚皮内里也有一撮白色的毛,很是有趣。
    “起了名字没有?”小乞丐抱着小黑猫问他。
    “送与你的猫,自然该由你来起名。”看他和小黑猫玩得那么高兴,盛烟也不由得勾起两侧嘴角,连眼角都是上扬的。
    挠了挠小黑猫的脖子,小乞丐紧蹙眉头想了半天,挤出几个字,“不若叫小司吧?”
    小司,小司不是小十谐音么?盛烟横了他一眼,“不好听。”
    “那且叫着,等我回头想想再取一个好不好?”也不辩解,小乞丐低敛下眼睫笑了笑,撂下这么一句,是夜也不赖着盛烟同寝了,把桌上那瓶本属于六少爷的蔷薇水瓷瓶揣进怀里,与他闲话了几乎便跳出窗户走了。
    翌日,六少爷容光焕发地出现在怜香居门前,时隔多日,再次邀邀盛烟一同去上家学。
    盛烟了然地低头,扯了扯嘴角,笑着和他同行。
    朱栾院的桃花是开得愈发盛了,盛烟却连梨花树苗还未寻到,不知自己期望种满一庭梨花的向往何日才能实现。
    读书读累了,他就抱着小黑猫上了梯子,靠在高墙上往外远眺,不知觉小司小司地叫着,也不知小乞丐何时能再来。
    想他那身装扮,莫不是真在习武?
    仔细琢磨着,盛烟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既然是男子就该身强体健,如能习武真是再好不过,不指望能成为高手,但至少学的一门可自保的功夫,隐瞒于人前,那是当真不错的。
    只可惜……盛烟看了自己的腿一眼,他这副模样又如何能习武?
    重重地叹了几口气,听见杏儿在下头扶着梯子喊他:“哎哟我的小主子,您别爬那么高,这要是摔了怎么办?您的腿本来就……”
    这话刚一出口,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奴婢这口没遮拦的……小主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盛烟只淡淡笑着,顺着梯子趴下来,扬起眉梢问她:“这霄香台怎么了,平日不见有这么多仆人进出。”
    杏儿掩了掩脸上悻然的神色,把小司从他怀里接过来,才道:“听大房的几个管事妈妈说,怕是大少爷要回来了!”
    说罢,脸上有些如潮水般涌起的红潮。
    也是,虽说才是上了十岁多丫鬟,但也到了懂得欣赏各式男子的年岁,不经意瞧见俊俏的小厮都是会品头论足几句的,更何况是自家出类拔萃的少爷。
    盛烟暗自就是一笑,莞尔道:“这事你也多上上心,我身边也没有什么贴近的人儿,若说有,那便是你了……论年纪我还该喊你一声杏儿姐的,不过这话也就我们私下说说,你与馨儿来我这里也不少日子,没有外人在时,大可以松散些。”
    “是,小主子。”杏儿微微一福,心里多了几分讶然,但旋即笑着告退,说去浣衣房一趟。然她回来时就带了消息,说大少爷的归期眼瞧着近了,就在三日后。
    “三日后?这么快……”盛烟轻轻蹙起眉头,怪不得这几日四哥哥五哥哥都收起心不玩了,在屋里做起了刻苦好学的宝宝,还张罗下人着去永嘉各大店铺搜寻珍奇的古玩器物……原来如此啊。
    大哥哥不在时,这猴子也能称霸王。
    如今他要回来了,不管是谁都得收起两分嚣张八分跋扈了。
    盛烟静静地撑着下巴,坐在几案前想,自己是否也该做些什么。
    本想找二哥哥讨个主意,但二哥哥近来也忙,不知那个方翎方四少当日与他赌了什么,连日都派人请他出游,二哥哥也未有拒绝,但这出门的次数也实在太多了些。
    不过,这日晌午刚过,二哥哥就遣东屏过来传信,手捧着一个黄梨木的盒子,说是他看了里面就知道了。
    盛烟打赏了东屏,把盒子放在几案上,想当日那装着降真香的檀木盒子都没送还,如今又给他送东西来,着实令他有些许的不安。
    打开盒子一看,盛烟纳闷地愣住了,“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几朵白蔷薇?”
    这是何意?
    二哥哥每次都爱与他打哑谜,从不直接告诉他有些事该如何做,然而……他总提点帮助自己确是不假,这次特意在这个时候送这个盒子来,想必是有深意的。
    于是,盛烟对着这几朵白蔷薇枯坐了一下午,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头绪。
    招呼着杏儿过来,他伏在她耳边说:“待掌灯后,你且去帮我取一些竹篾来。”
    “竹篾?小主子要那些割手的东西做什么?”杏儿煞是不解,但作为一个奴婢是不可质疑主子的吩咐的,也只犹疑了一会儿,便面色如常地出去办事了。
    盛烟方才笑着对她说的话,犹然在耳,“近来日子乏了,想做几只竹蜻蜓来玩耍,你且去取,几十根竹篾不在话下,我也好借此消消这日渐浓烈的暑意。”
    这番话被杏儿自动解释过来,就只剩下了一句话:十少爷太可怜了,连一两只玩偶都没有,只能逗逗猫玩玩竹蜻蜓,唉!
    本着这种怜惜的心思,杏儿想方设法向看守大花园的管事要了许多竹篾,捆了一大堆,自个儿愣是拖了回来。
    盛烟看着她累得满头大汗,心里稍稍一动,自己亲自搭手帮忙不说,还把晚膳的绿豆羹赏给了她。
    这一晚小乞丐仍旧未来,盛烟也不闲着,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对这些竹篾修修砍砍,严肃认真。门外的杏儿和馨儿看了只觉得心酸,也不好上前劝说,只好多守了一阵,等到盛烟熄灯,她们才回屋就寝。
    第二晚,盛烟就不准她们守着了,再三保证自己不会熬夜,责令她们回去睡觉。
    其实,哪里有下人比主子睡得还早的好事?但她们知道盛烟不同于其他小少爷,脾气还倔,因此嘱咐了几句也就乖乖回屋了。
    盛烟一边翻书一边用油灯上的火将竹篾烤弯,不一会儿已是汗水淋漓。
    这时,窗口下响起了一声猫叫,尾音还带着拐弯。
    刚刚还在睡觉的小司蹭一下爬起来,蹿到窗口下,喵呜喵呜地叫起来。
    “真是……你这只朝三暮四的猫!”盛烟撅撅嘴,小声埋怨了一句,但当他看见小乞丐站在面前时,还是高兴地戳了戳他的胸口,“偷偷溜出来的?”
    小乞丐握住他的手扯下来,没回答他,一双眼只盯住了他的指尖,皱眉道:“你这指头又是怎么了?”
    盛烟这才低头去瞧,抿嘴道:“哦,刚才烤竹篾,大概没留神,把指尖也给燎了。”
    “笨死了,哪有像你这般握这么近烤的?”小乞丐瞪他一眼,自己拿起来帮他烤弯一根,又帮他揉揉手指头,“我看你还是算了,这是要做什么啊……非要你自己动手?去把杏儿馨儿喊起来,有烫伤药膏的没有?”
    “你想被她们发现哪?”赶紧捂住他拉高声调的嘴,小乞丐紧张兮兮地说:“这东西我得自己做,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喏……就是这个……”
    小乞丐细细一看,笑得捏住他的耳廓,“我当是什么呢,这个简单……如果不讲究它的样子,我都会做。”
    “真的?”别说的自己什么都会一样好不好,盛烟东翻西找,把上次二哥哥给他买的那一件精致的拿出来,往桌上一放,“就照这个样子,你也会?”
    “呃……这个么,好像难度有点大了。”小乞丐不甘心地撇嘴。
    “所以啊,还是我自己来,反正竹篾够多,我失败几次也无妨……”盛烟是打定主意要做出来。
    结果好嘛,来探望他的小乞丐再次变成盛烟的小帮工,一直到三更两人都在烤竹篾,中途还烤糊了几根,只好重来。
    “对了,改日我带师父来看看你。”小乞丐忽然停下手,对盛烟道。
    “为什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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