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可吓死我了。”
    “十少爷,你没事吧!啊啊,真要了我的命的,主子知道了非拧掉我的耳朵!”西屏咋咋呼呼叫起来,伸手就想把盛烟抱起来。
    但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臂,从盛烟的腋下穿过,轻轻松松把他搂了起来。
    盛烟疑惑地仰起头,就感觉眼前有一片幽然的青烟在飘荡。
    这人,长得好生俊朗……眼角眉梢是天生的往上翘,轮廓比一般的天翔人要深上一分,头上只随意地束着一根烟熏色的发带,眼眸是很好看的深褐色,微微一动仿佛眼角的阳光也跟着动了,一丝一缕都被他融进了眼眶。
    而他眉心正中恰好有一颗不大不小的朱砂痣,竟是给他平白添上一股邪媚的味道,使得原本清隽的脸变得妖娆起来。
    “没事吧。”他这对着盛烟一笑,更显媚然了。
    盛烟拍了拍身上的土,觉得这人应该不是坏人,便道:“幸好没事,这位哥哥……下次可不要在集市上骑马了,实在是很危险。”
    青衣人眉毛一扬,似乎是非常爱笑,拉起盛烟的手就道:“嗯嗯,下次不会了,都怪我新买的马儿太野。你真的没受伤,可需看大夫?”
    “不用了,只是手掌破了点皮。”盛烟抱着香炉也笑起来,心说这人是谁啊,如果不说话真像是从山里出来的仙人,可一说话嘛……就显得……
    西屏在身后扯他的衣衫,小声嘀咕:“十少爷,我们走吧。”糟了,这方四少怎么出现在这里呢,主子若是知道,我这耳朵是真的完了!
    盛烟也觉得应该回到马车上去,就对青衣少年拱拱手,“我已经无碍了,这位哥哥不必介怀,因为同兄长一起出来的,我也该告辞了。”
    “诶,别急啊……我的马害你受了惊,便请你吃茶当做赔罪吧。你看,旁边就是一品楼,芙蓉点心可是做的一绝。”青衣人笑眯眯地拉住盛烟的手腕,就是不松手。
    盛烟挣扎了一会,有些恼了,“兄长就要回来了,我怎好跟你走?”
    “那更好,请你兄长一起吧!”青衣少年挑挑嘴角,其实他早瞥见了这辆马车上的龙家标记,也认得西屏。不过故意装作不知,非要拉着盛烟去茶楼小坐。
    西屏在一边是急得不得了,但他也不敢上前拉。
    “我说不去便不去的,你这人怎么……”怎么这么执拗不讲道理呢!盛烟因抱着香炉不好伸手推他,推来搡去的,额上都渗出了汗。
    青衣少年轻轻掩嘴,远看一个人影从远处巷子里走出来,抓着盛烟的手更紧了,“对了,我姓方,名翎,字淙白。”
    他年纪稍大都主动报上了名讳,盛烟不好不说,只有淡笑地回答:“小弟姓龙,名盛烟。”
    这人姓方,莫不是方家的人?
    方翎的细长的眉毛微翘起来,忽而低头在他身上闻了闻,最后目光停留在他腰间的锦香囊上,讶异地皱了皱鼻子,“是蔷薇哪,大白蔷、十姊妹,还有……这香囊里肯定不是你的……诶,这个是……”说着他又凑近了盛烟几寸,鼻子几乎要挨上他的脸。
    “啊,我知道了!可真聪明啊,这个是……”他张嘴就要说出最后这味香料,一袭白衣咻地闪到他背后,一把捂住他的嘴。
    盛烟瞪大眼看着他身后,“那个,二哥哥你回来啦。”
    就见方翎比龙碧升高出半头,却被他捂住嘴巴动不了,原来龙碧升另只手里藏了枚簪子,正好顶住了他的后腰。
    “方翎,你不是和我大哥去求学了么,怎么自己先回了?!”这方家老四年纪比自己大半岁,是方家这辈里最有制香天分的。但龙碧升第一次参加品阶试就和他成了冤家,谁也看不惯谁,两人一照面就斗嘴掐架。
    偏偏,方翎天生就喜欢招惹人,龙碧升越是避之他唯恐不及,他就越是喜欢找他麻烦。
    见他捂着自己嘴巴更加用力,方翎干脆不挣扎了,伸手在龙碧升手背上摸了两把,眉眼弯弯地看着盛烟笑。
    龙碧升“啊呀”的一声松开手,抬脚就要踩他的小鹿皮靴子。方翎呵呵笑了几声,不知是用了什么脚法,很轻易地转了个圈就躲开了,气得龙碧升直咬牙。
    “我比你大哥聪明,所以我先回来咯。”方翎反身勾住龙碧升手中的玉骨扇往怀里一拉,边说,边斜着眼对他笑。
    “哼,我看你定是被赶回来的才对!就凭你,永远比不上我大哥!”扯了扯扇子但就是抽不出,龙碧升急得满头大汗。
    盛烟在后面则是看得一脸稀奇,真是怪哉,原来二哥哥也有奈何不了的人啊。
    不过龙碧升这句话倒是成功激怒了方翎,他现在虽然仍是一脸的笑意浓郁,但却让盛烟觉得背脊冷飕飕的。
    就听方翎捏着二哥哥的扇子轻轻地笑,“呐,你是看到我回了,你大哥没回所以失望么……升儿?”
    轰!盛烟就见龙碧升的耳根到脖颈刷的红了,眉头转眼立成一座小山。
    龙碧升吐了吐气,也冷冷一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死、妖、孽。”
    第十七章
    若说方家与龙家有过节,盛烟是绝对相信的。
    看他二哥哥和方翎在集市上就对上了的情形,他就足够对此事窥见一二了。
    龙家,不仅仅是永嘉的望族,从他们这辈往上数到曾曾祖父那辈上,龙家当时还出了位贵妃。这位贵妃生了两位皇子,那可都是先皇的皇叔,由此龙家便和皇家扯上了关系,又有世袭荣雍侯的爵位,这身价就更高了。
    不管方家现在的风头如何劲,如果硬想和龙家比一比,从祖辈上论下来,那终究是稍逊一筹。
    不过,听说方龙两家并没有太大利益冲突,龙家垄断的佛香不与方家相干,方家最近几年走的是亲民策略,制出的都是些平常人家也可买得起的香品,虽说价钱不高,但平日里单靠走量也能赚得肥满流油。
    龙家历来自诩为皇家香品的独一家,对外出售的都是精贵的不得了的香丸,香撞都是不卖的。能买上龙字号的香丸的,大多都是王公贵族和富甲一方的商人,再则,一些官员爱附庸风雅,便也跟风买上一盒龙字号的香丸,间或着买点方家的香丸,在家里慢慢用。
    由此看来,两家目前为止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二哥哥和方翎,应该是单纯的个人恩怨,相互看不顺眼吧!盛烟抱着香炉坐在凳子上,往周围看了一圈,唉,这两人吵了半天,也还是拉着他坐进了这一品楼里。
    三个人面前是沏好的雨前龙井,盛烟刚才已然喝了一杯,这会儿是撑不下了。
    他之所以悠哉地坐在这里,是因为二哥哥和方翎从刚才不掐架之后就互瞪起来。龙碧升高抬着下巴冷瞪过去,方翎就满脸笑意地斜瞪回来。
    总之是两双漂亮的眼睛瞪来瞪去,不晓得还以为他们是在眉来眼去。
    “咳,二哥哥……”盛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老这么灌茶水不是个事儿啊,就扯了扯龙碧升的袖子。
    龙碧升望了他一眼,神色变得柔和些,“是不是饿了,我让店家上点心。”
    “不是,我不饿……就是,你们……”你们能不能不要再瞪来瞪去了,还不如打一架呢,打完了我们赶紧回家。盛烟想是这么想,但不能这么说,只好别扭地笑了笑,使劲对龙碧升使眼色。
    “嗯,我明白的十弟,你也看他不顺眼是不是……不要紧,对这个人不必客气,有什么说什么,我们两个还怕骂不过他一个?!”说着还哼了一声,龙碧升看来是和方翎卯上了。
    方翎眉心的朱砂痣晃了晃,在茶杯里水波的映照下,幽然生辉。
    就听他语气淡淡地道:“升儿,别脑么。还是说你上次输了我,仍然不服气?”
    龙碧升顿时一拍桌子,来气了,“上次分明是你使诈!”
    “兵不厌诈么,这也是斗智的一种,所以还是你输。”方翎见他气得发抖,脸上更添笑意,笑眯眯地挑起眉梢看他,还伸手捞起他一根飘起的发丝,放在指间把弄。
    “你!有本事我们再比一次,你敢不敢!”一抬手拍飞他的爪子,龙碧升傲然地挺起脖子。
    “还比啊,你不怕输的更惨吗?”方翎似笑非笑地躲开他挥舞过来的巴掌,抿嘴一翘,“好哇,比就比,不过……光比试没什么意思,要下赌注。”
    “好,不跟你赌,显得我怕了你。你想赌什么?”赌就赌,这人笑得实在太过欠扁了!
    方翎敲着下巴想了想,对龙碧升勾勾手指,“你过来点,我偷偷告诉你。”
    干嘛要偷偷的啊,什么赌啊,不能让我听么?盛烟愣然地看着他们。
    龙碧升并不想低下头凑过去,但是很想知道方翎搞什么鬼,踌躇了半天还是伸长身子往挪了挪。
    就感觉耳朵好一阵痒,方翎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
    听他笑嘻嘻地说完,龙碧升蹙起眉头,“这事儿倒不难,但是……你为什么偏要赌这个。”
    “那你别管,你答不答应吧。”方翎只是笑。
    龙碧升从来都是一条道走到黑,考虑了一会就点了头,“那如果是我赢了,我要你的七宝琉璃瓶。”
    你还真是会要东西啊,七宝琉璃瓶可是他托人从大食好不容易弄回来的。方翎觉得肉疼,但还是把心一横,“行,我若输了,亲手把它送上龙府!”
    两人跟着击掌订约,条件商量好了,接下来就是确定比试的内容。
    “类似于品阶试的那种题目,我们都做腻了,不如换点新鲜的。”龙碧升一手拉过盛烟,用下巴指了指方翎,道:“十弟,不如就由你来,随意出题即可。”
    “我?二哥哥你别开完笑了……”我连入门都不曾入呢,怎么出题?盛烟往后缩了缩。
    “无妨的,什么题都无所谓,只要与制香相关就好。”方翎白了龙碧升一眼,看着盛烟眨了眨眼睫。
    盛烟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挠了挠头只好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们让我想想……”
    半晌他忐忑地支吾道:“书上曾写,有些香丸不用以熏香,却可入口下咽,是以被称为糖香丸,但选料以香料为主,用途有很多种,例如给牙消肿、除臭、调理脾虚之症……”
    方翎忽然对他一摆手,“明白了,比制糖香丸嘛……确实有趣,还未试过。升儿,你觉得如何啊?”
    “你,不准再叫我升儿!”龙碧升眼神冷冽,眼角几乎要迸发出冰锥来。
    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方翎不知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又笑道:“我们就找个两个口臭之人过来,当场比试好了,谁制的糖香丸更有效,就算谁赢!”
    看到二哥哥总算没再发火,盛烟也吁了口气。
    由于方翎没带随从出来,西屏被赶去找口臭之人。这两人就带上盛烟,找了不远处一家卖售卖各类香料的铺子,开始各自挑选材料。
    盛烟跟在二哥哥身后,想要跟着学习辨认香料。
    龙碧升也有意识地想教他,每拿起一种香料就告诉他是何名称,有何特点,如何分辨真假。由此,他们耗费的时间较长,待半柱香烧过去了,方翎已经选好了所需香料,拿给老板结账了。
    盛烟一看有些急了,小声问龙碧升:“二哥哥,要不然你别教我了,还是快些选香料。”
    龙碧升瞥了方翎一眼,微微笑道:“不碍,我自有分寸……”接着又带着盛烟把面前的十几种香料都辨认了一遍,放着盛烟一个人对着上面的竹牌识记,才从容地开始挑选自己所需的香料。
    又过了半柱香,他也挑选好了,拿给老板结账时候,西屏正好带了两个农夫过来。这两人都是从医馆拉来的,患有口臭,心说有人愿意免费帮他们治疗,就高兴地跟过来。不过他们一张嘴,方翎和龙碧升都赶紧捏住鼻子闭气,不约而同往后一跳。
    “咦,什么那么臭啊……”盛烟还在香料铺子里头呢,居然都闻到他们的口臭了。
    龙碧升和方翎对视一眼,分别选定一人,转身问老板要两个制香台,要当场作出抑制口臭的糖香丸来。
    老板一听也来了兴趣,招呼几个人搬出两个木头台子,之所以说是制香台,是因为木台里有好些抽屉,都装着一应俱全的制香工具。
    盛烟兴致勃勃地站在龙碧升身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两手的每一步动作,先在捣钵里碾碎所需香料,跟着交给西屏用船研磨,再就要用筛子筛出细末,然后加入枣膏、熟蜜糅合,用这些香料细末揉搓成蜜丸。
    龙碧升的动作麻利流畅,每个步骤都很有条理,没有丝毫停留,很显然是经常做香丸,研磨每种香料要用不同大小的力道最合适,他都掌握得恰到好处。
    不过船研磨的工序就不用他做了。盛烟看得好奇,也坐下来试了试,发现不是那么容易。
    大约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龙碧升和方翎都做好了几枚糖香丸出来,递给了两位病患。
    这类糖香丸是需咽津服下的,两人就在坐在铺子里,等着他们慢慢咽下。
    盛烟一看这两人又开始瞪眼较劲,就干脆走到前面,盯着两位病患,绕着他们闻来闻去。心说,这糖香丸什么时候起效果呢?
    一炷香过去了,龙碧升和方翎觉得差不多了,让他们张开嘴哈口气。
    盛烟已经做好了捏住鼻子的准备,但还真是奇了,他凑近跟前用力吸了口气,惊讶地抓住龙碧升的手,嚷嚷道:“二哥哥,真的不臭了!”
    “那是,我的方子可不简单。”龙碧升冲方翎挑了挑眉毛。
    方翎仍旧是笑,招手让他俩过来,“再闻闻我这个……”
    盛烟还是凑近一些,深吸下去一口气,脸上更是惊奇。这个人嘴里的味道,不但不臭了,还散发出一股清香,已是完全遮盖下原本的臭味。
    比较起来,似乎是方翎的糖香丸效果更好哪。
    龙碧升不服气地让这人再呵口气,又等了半刻让两人再张嘴,结果――
    “是你赢了。”龙碧升悻悻然道,“我的糖香丸,能保持的香气不够持久。”
    “愿赌服输,记得履行我的赌约哦……”方翎禁不住莞尔,走到龙碧升面前将嘴角轻轻勾起,“你想好了日子,派人来方府送信。”
    龙碧升不清不愿地对他点头,“知道啦。”
    盛烟纳闷地拿着他俩分别制出的糖香丸,忍不住问:“二哥哥,翎哥哥……你们能把方子说给我听么……呃,若是不能说,那便算了。”
    方翎一愣,旋即大笑起来,被一声“翎哥哥”叫得心花怒放的。转身想把盛烟圈进胳膊里,被龙碧升推了一把,“方翎,你别想打盛烟主意!”
    “唉,我怎么没有如此可人爱的弟弟呢?”方翎故作沮丧状。
    龙碧升朝天翻白眼,“你家总共四个儿子,你最小的那个好不好?!”
    “所以说,我更想要一个盛烟这样的弟弟么。”看起来很好欺负呢,没事可以逗着玩儿。
    见方翎要靠近一把,龙碧升连忙把盛烟抱进怀里,“你不准过来!盛烟……我们回家,方子我写给你。”
    盛烟愣愣地点头,“哦,那个……翎哥哥再见。”
    方翎抓了把下巴,哎呀好可爱啊,多像我院子里的小兔子!看到两人真要走了,他追上几步,拉住盛烟说:“盛烟,有空来找翎哥哥玩哟,想知道方子还不简单……我告诉你,有豆蔻、细辛、薄荷、桂心、木香、橘皮、水苏、白芷、芡实,加上桂花蜜就行了。不过各是多少分量,我就不能说了。”
    “真的啊?”这么少的香料么,好像比二哥哥用的少啊。
    盛烟一脸崇拜看着方翎,这样子看得龙碧升气得直冒青烟,一把拦住方翎,踩了他一脚,快速地拉起盛烟就上了马车。
    “哎呀,你真是……升儿你对我好无情哪!”方翎在后头跳脚。
    马车上,龙碧升说话算数,扁着嘴把方子说给盛烟听,“我用了鸡舌香、藿香、甘松香、当归、桂心、木香、肉豆蔻、槟榔、白芷、青桂香、丁香、麝香……怎么居然就忘了细辛和薄荷的功效!”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盛烟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只觉得这些香料都好神奇,不但可以用作熏香,原来还能吃的。
    “别这样看着我,方翎对各种植物香料的涉猎很广,我是输在了眼界上,有时……普通人认为不能入香的东西,其实善加利用,却可催发香料的香气。他倒是提醒了我……对了,他闻出我香囊里的香料了?!”
    “是啊,不过他刚要说,被你捂住嘴了。”盛烟觉得可惜呀,二哥哥晚来一步多好。
    龙碧升这才松了口气,对着盛烟低低地笑:“所以你还得自己动脑筋想,再借你两日。”
    盛烟在心里叫苦,这样他的蔷薇水什么时候能做出来哇……二哥哥还偏偏喜欢卖关子。
    而且,他和翎哥哥打的到底什么赌啊?
    这天半夜,小乞丐还是偷偷跑来找盛烟,两人又是在厨房一顿折腾,一不小心把蔷薇花用光了,还只蒸出了一丁点的蔷薇汁,香味依然是不够浓。
    小乞丐拉着盛烟要去采花,盛烟思虑过后说:“也许,夜间的花不行,带着晨露的花才更好吧!”
    “可是你一大早起得来么?”小乞丐扯他后脑的头发,“你好辛苦的,晚上还要温书。”
    盛烟对着他一笑,“没事的,明早不行,后日清晨好不好,如果我起不来,你叫醒我!”说着,他眼珠子转了转,掏出一颗糖香丸子,瞅准他打哈欠时,往他嘴里一塞。
    “啊,你给我吃了什么啊?味道这么怪,不过有点甜。”咂咂嘴,小乞丐含着香丸道。
    盛烟眼睛眯起来,道:“嘿嘿……是毒药。”
    第十八章
    毒药,对于一个岁的孩子来说,应当是颇具威吓力的。
    但是小乞丐不是一般的孩子,他的经历特殊,他身边的也特殊,例如他那至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以及眼前这位会喂他吃“毒药”的小朋友。
    盛烟看他一脸淡然地咀嚼品尝,心里多有不爽,问:“喂,小乞丐,我说这是毒药!”
    “嗯,味道还不错……就是舌根有点发苦,不过我吃出来有枣蜜了!”小乞丐吃的笑眯眯,一点也没有想吐出来的意思。
    盛烟咂咂嘴,这小子胆子怎么那么大啊,拍着他的脸颊道:“毒药你也敢咽下去!你就不怕等一会自己七窍流血毒发生亡了?”
    “唉……你真是……让我吃完么。”说着小乞丐还有点不耐烦,一屁股又坐在盛烟的读书的几案上,看着他笑:“我师父说过,真正的好朋友、好兄弟是不会加害彼此的,如果人有歹心呢早发现早好,最可怕的是被人骗了一辈子,临死了才知道被人出卖和背叛,那才叫惨!所以啊,他告诉我……但凡遇见有人要和我做朋友,给七分防三分,不能一开始就相信他。你若真是给我吃的毒药,我就当吃一堑长一智认清你的真面目,然后一拍两散呗!不过,我哪里那么傻,很多毒药我都是分得出的!”
    对于这番话,盛烟半天没有消化过来,只愣愣地看着他,心里顷刻间翻江倒海。
    我不过是与他开个玩笑,想逗逗他罢了,谁料他竟然想的这样深,心思这样沉?盛烟有点不认识面前的小乞丐了……转念一想他说的也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四姨娘撒手人寰前也曾如此说过,就是因为太容易轻易他人,才落得那般田地。
    “盛烟,记住……这天下你可相信的只有自己。”四姨娘曾对他说的话,他怎么就忘了?!
    但是,他一直情愿相信人心本善,四姨娘和奶妈都是好人,他就希望所有遇见的都是好人。尽管宅子里许多人都不喜欢他,但二哥哥待他不错,小乞丐对他也很好……他不在意其他人如何看他,便几乎将这句话彻底抛在了脑后,然而小乞丐现在告诉他,他其实也防备着自己――
    那自己付出的诚意和真心算是什么?
    盛烟就感觉一股暴戾之气从腹部涌向额头,怎么也按耐不住。
    “小乞丐,你出去吧。”趁我还没有发怒之前。
    小乞丐有些不解,推了推他的胳膊道:“怎么了?我刚才什么话说错了?”
    不,你没错,错的是我……小小年纪太过天真、异想天开地认为,只要别人对我好,就是真心待我的,没想到……连你却都要防备我,我哪里有害人之心,又哪里有本事害人了?我真心拿你当做朋友,居然得到了就是三分防备之心!
    “那个……你别介意我刚才说的,那都是我师父说的!”小乞丐心思也算是细腻的,很快意识到了自己那番话里的歧义,立刻急急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真给我吃毒药,我也不会怪你的!”
    “什么?你以为我真会给你吃毒药,我是那种人吗?”盛烟气鼓鼓地撅着嘴。
    小乞丐有些慌了,“不是……哎哟,我是说我知道那不是毒药才吃的,不然不会吃……不对,就算你给我吃毒药我也会吃,怎么还是不对……哎呀,你给我吃什么我都会吃的嘛。”
    盛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两面三刀,狼心狗肺。”
    “啊,盛烟~~”我有这么坏么,不过是照着师父的话说了一遍而已啊!师父你害死我了……小乞丐扶着脑袋不晓得如何反驳了,想了想还是决定道歉,“好嘛,对不起!十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等平民计较了。”
    哼!盛烟伸手要推他出去。“快走快走,我现在不想见到你,回你的乞丐窝睡觉去!”
    “哎呀不是,你到底因为什么生气嘛?”在小乞丐的脑袋里,这种对待鉴定的朋友的方式是十分有理的,但他也从未有机会尝试过,因此一下子说漏了嘴。坏就坏在他师父忘了告诉他,心里的想法不能往外说啊!
    其实么,他也不比盛烟大多少,人情冷暖虽是看过了一些,但有些仍然无法明白。有个师父教着好歹是不会被人欺负,但也仅此而已,遇上真正有心机城府之人,他和盛烟一样,都不一定能洞察清楚。
    俩小孩各自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就忽然别扭了起来。
    小乞丐骨子里也是很傲的,见盛烟不依不饶还生气也不乐意了,果断地拍拍屁股走人,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盛烟则是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地烙饼子。
    翌日的天色很青,盛烟从家学回来后就埋头在屋里读书,杏儿和馨儿端来软糯的碧翠鱼片粥给他,他也没喝上几口。
    姐妹两人都纳闷了,“是不是日头太热了,别是小主子中了暑啊?”
    “不过小主子最近可真是用功,四少爷五少爷也不曾有这般上心刻苦……不若,我们去小厨房做点清淡的菜吧。”杏儿拉着馨儿的手说着,看着盛烟确实脸色不好,便连忙想心思做开胃的菜去了。
    午膳过后,盛烟心思烦闷,是当真坐不住了。
    估摸着和二哥哥约好的时辰快到了,他便把床帐扯了下来,做出午睡的假象,偷偷溜了出去。一路上捏着香囊细细地闻,还在想除了蔷薇花,二哥哥到底用的什么主香料呢?
    迎面就碰上了被小夕服侍着往环廊走的二姨娘。
    三人就在甬道上站定了,笑着走近了来。
    “姨娘近来可好,盛烟最近懈怠了,几日未去给姨娘请安了!”抬头就给了二姨娘一张笑脸,盛烟现在也是把握出诀窍了。二姨娘与大夫人不同,不喜别人对他过于恭顺,反倒是盛烟这般亲热点的做派令她宽慰,面上的礼到了一半也就够了。
    “嗯,我是听说了的,夫子都夸你用功,竟是有了些大少爷往日的沉稳了。”二姨娘笑着扶起他的手瞧了瞧,眼角更添了几分惊叹,“唷,你几日不见,我们小十愈发俊俏了。”
    “姨娘,您真会说话让小十开心,娘听见了可要说您有私心了……”把弯角一弯,盛烟笑意天真地说。
    二姨娘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说的是,大少爷是大夫人的宝贝疙瘩,你也是我的宝贝疙瘩不是?”
    这一来一去,盛烟倒还与二姨娘说了好些话,但无非是拉拉家常的闲话,只有一句让盛烟有点在意。
    “说来,过几日怕是要有喜事了。”二姨娘话里透着一股淡淡的轻蔑,“大夫人房里有个丫鬟叫葱茏的,恰好的豆蔻华年,真真是一可人儿……一连几日大老爷都去了大房过夜,想来大夫人又要张罗开了,虽说这历来都有纳新,但这回大夫人亲自挑选的人,自然是其他人比不得的……”
    盛烟听着面上没有表情,只是抿着嘴,把心底的厌恶往下压了压。
    “二姨娘,好生奇怪,什么味道那么香啊,不似是香丸、甜香饼子或香囊的香……”盛烟忽然开口就转了二姨娘的话,略微抬头闻了闻,笑问:“竟是像从二姨娘身上散发出的香气似的,把盛烟的魂儿都给钉住了。”
    一边的小夕掩嘴笑了笑,对二姨娘打趣道:“主子您瞧,这才几日不见,十少爷的小嘴是越发伶俐滑溜了。”
    “是啊,小十的嘴真是越发甜腻,说得姨娘一张老脸都要笑僵了!”二姨娘笑着打量盛宴一阵,嗯,个头长高了点,脸上也多了些红润,想必杏儿和馨儿两个丫头伺候的还不错。
    抿嘴笑了笑,她才道:“今儿个是没带锦香囊的……不过是吃了几日的十香圆方罢了。”
    盛烟就觉纳罕,“十香圆方,莫不是传说中的香身方?”
    二姨娘侧脸莞尔道:“哪里是如何传奇的东西,历来都有人用,只是宫里的流传的多些,民间流传的少些。这方子就足足花了五两金子,什么檀香、青木香、零陵香、白芷、甘草、松香、藿者、细辛、川芎、槟榔、豆蔻香、公丁香都各取一些,以细末制成丸,日夕含之,咽津味尽即止……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想必是当真是管用的,我这鼻子不灵,也都清清楚楚闻着了。”盛烟就笑着说了些许恭维之词,待二姨娘心花怒放地走了,他又在环廊那儿停留了片刻,才往南偏院走去。
    不料想,今日二哥哥未来,只有一张纸条压在石桌上,压住纸条的是一个檀木盒子。黑漆漆的,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纸条上书:盒里之物乃是提示。
    提示?盛烟转眼牵起了眉梢,把盒子打开来看,是一种细长的干木状的东西。
    满心狐疑地抱着盒子回去了,盛烟盯着这段干木看了一下午,对着《普泽香谱》上册翻了好几遍,也没能确定这是那种香。
    糟就糟糕在,他现在还没有接触龙家香料库的机会,不然就算每日辨识一种香,那也突飞猛进了。
    不过,拿起它放下鼻下,一股淡淡的香气袅袅腾起地逼入心脾。
    瞬时盛烟就觉得头脑忽的清明了些。看来这种香料可以提神!
    他立刻又在书上翻找起来,但用作提神的香还真多,又不是每种香料都有图做参考,盛烟翻了一会又泄气了。
    直到晚膳过后他才有强打起精神,坐在几案前细细品味这香味,与之与书上的形容之词做比较。
    看着看着就夜入三更了,盛烟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习惯地往床边望了望。
    心里忍不住腹诽:“哼,说不来还真不来了!”
    不来就不来,等天快亮时我独自去憩园采花,没有你小乞丐,我一样能行!
    话虽这样说,但盛烟还是不知不觉等到了三更后。
    “罢了,我就自己一个人去!”盛烟赌气地拿上那块江南绸,气哼哼地从上次小乞丐带着他去的小路往里走,但走着走着,他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陌生,他居然迷路了!
    “啊,这下完蛋了……我要怎么回去?”采不到花儿不要紧,可以改天再来,但如果自己半夜偷偷摸摸出门在宅子里晃荡,被下人们和护院看见了怎么办?他要如何解释?
    说自己半夜睡不着出来赏月?
    那在朱栾院赏月就够了,干什么要走到这么偏僻荒芜的地方来?
    盛烟看着今夜不毛绒绒的月,以及附近黑洞洞的夹墙甬道,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丝委屈和幽怨。
    “都怪小乞丐,都怪你,都是你不好……”生气地把脚边的杂草踩了一片,也依然解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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