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吐出一口浊气,转身朝大道上走去。
    “我知道,不浪。”
    “时间紧迫呀,距离秋闱还有三个月,去云州城要四五日,满打满算,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走,进城,先去一趟官府。”
    孟浪脚步坚定,十年的书他都读了,这区区五百年的妖,也就这样了。
    一男一女,走在官道上,午后的阳光把两人的身影拉长。
    再说云阳观。
    三清大殿阁楼,暗无天日,只见到两点幽幽的绿光一动不动地悬浮在空中。
    绿光的方向,传出苍老的声音:“刚刚有儒家的修士进观,如何了?”
    大殿中有人回话:“是个书生,已经走了,很匆忙,似乎有什么急事。”
    “好,州府的巡检吏近几日便会来,不要出了岔子。”
    “是!”
    随后又陷入无尽的幽静,如若不是那幽幽绿光偶尔熄灭又立马亮起,好像在呼吸一般,都察觉不到有生物的存在。
    ······
    云阳县城外的茶棚
    虽然是午后,初夏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了,官道上商贩行人也有不少,茶棚里也是满满当当的人。
    孟浪站在茶棚外,又看了眼城门,当下也有些犹豫了。
    “咕噜——”
    一声突兀的响动从身后丫头的肚子那儿传出,羞得添香霎时面红耳赤。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丫头,吃饭,捡好的点,公子有钱。”孟浪大大咧咧地走进茶棚,找了张最角落的桌子坐下。
    “公子,钢是什么?”
    “钢啊,钢是一种新的炼制法器的材料,很坚硬!”
    “小二,来,点一本菜单!”
    “公子,菜单又是什么?”
    ······
    一刻钟后,孟浪看着眼前的一碗阳春面,开始怀疑人生,看了眼添香,这丫头正抿着嘴憋笑。
    “公子,还好这茶棚就卖些茶水,吃食只有阳春面,老爷留下的银子不多了。乱花的话,撑不到进京赶考的。”
    添香开始絮絮叨叨地算起了账,十分认真,大到过节砍肉,小到孟浪用的笔墨。
    孟浪用指头弹了下小丫头的脑袋瓜,怜惜地说道:“快吃面,汤水都要干了。公子我会挣钱的,放心吧。”
    看着眼前的阳春面,清清淡淡,一根小白菜浮在汤水上,味道寡淡。
    孟浪有些意兴阑珊,二两面堪堪饱腹。吃饱喝足,二人进城。
    “咚——咚——咚”
    云阳镇府衙前,孟浪挥动红锤,鸣冤鼓的声音响彻街道,衙门前围了满满一圈看热闹的人。
    一行衙役从府衙内出来,为首的一人厉声喝道:
    “谁人击鼓?”
    “在下击鼓!”
    “为何击鼓?”
    “自然有冤!”
    进到府衙之内,孟浪左瞧右瞅坦然自若,或许是身上的修为让他有底气,或许是读书十年养成的定力,或许是上辈子的社牛属性延续到了现在。
    走进公堂,云阳县令是个年轻人,未蓄胡须眉目清秀,似乎不比他大多少,正襟危坐着。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孟浪正准备开口说话,便听到旁边衙役的斥责,“回大人话,还不跪下?”
    读书十年,孟浪知道此界读书人的地位不低,衣袖飘动,青色光芒闪了一瞬随即隐没了。
    当孟浪身上青光闪现的时候,堂上的县令大人身上同样闪过青光,只不过他的青光中还带着一道淡淡的紫气。
    年轻县令有所感应,连忙摆手,“无妨,这位公子有功名在身,无需跪拜。”
    孟浪朗声说道:“在下孟浪,敢问云阳县令该当何罪!”
    大化王朝律令:儒家学子,可问官员得失!
    年轻县令猛地抬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却没有制止,似乎仍在等待下文。
    “在下探查云阳道观,发现妖邪窜行。树立淫祠,聚集香火。欺压百姓,府衙未从不过问,该当何罪!”
    孟浪的话一出,没有他想象中的怀疑和斥责,大堂死一般的沉寂。他刚想从袖子里把那符纸人拿出来,见状也放了回去。
    两旁的衙役都神色古怪,眼神莫名地在孟浪和年轻县令之间徘徊。
    年轻县令听到话语的一瞬间,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但转瞬即逝。
    “啪”一声,拍响惊堂木:“退堂吧,我和孟公子详谈此事。”
    衙役退走的时候,孟浪凭借过人的耳力分明听到,“又来一个神经病,嘿嘿。”
    等到衙役们退走,堂上只剩下孟浪和添香,年轻县官快速地走了下来。
    一把扶住孟浪的肩膀,眼神冒出精光,动情地摇动,颇为感慨地说道:“天可怜见,降下孟兄,云阳县总算有人懂我了!”
    这骚操作让孟浪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联想到刚刚衙役的反应,立刻心领神会,试探道:“大人也知道?云阳观有妖?”
    年轻县令:“在下孔蛮子,到任云阳县令不过两日。”
    “嗬——”孟浪听到这名字,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旁的添香也是憋着笑。
    孔蛮子倒是不在意,苦着脸说道:“咱是去年的科举状元,半个月前好歹还是国子监四门博士,官居七品。”
    见孟浪没有接话的意思,孔蛮子抽了下鼻子,继续说道:“当朝宰辅赵元衡,估摸着是考量我的才学,竟然推荐我担任云阳县县令。”
    孟浪听到这名字,稍稍抬了下眉,并没有做声,孔蛮子继续说道。
    “期初我还觉得没什么,直到临行前一天。天师府送来一张秘贴,说是云阳官修道观,被一五百年妖物占据,让我三月内妥善解决,则平步青云。”
    “可惜宰辅一片好意,我才九品九重儒生境,连八品安身境都还未达到,如何降五百年大妖。我说与府衙属下听,他们都当我是发了癔症。幸亏孟兄出现!”
    孟浪见他说完,随口问了一句:“天师府是什么地方?”
    “天师府有四位府主,分别出自天下前四的道门,门下弟子负责降妖伏魔,处置各种异事。”孔蛮子回道,十分惆怅。
    孟歌已经听了个大概,心里便下了结论:“这个孔蛮子怕不是个傻子,这明显是个坑,让他来送死或者背锅的。既然有妖,为何天师府不亲自来人。”
    他在堂中故意走了一圈,才开口继续问道:“五百修为的大妖,大抵等同于儒修什么品级战力?”
    孔蛮子这下脸上苦水吗,都快能滴下来:“起码等同于七品立命境,这还是不考虑它能借调百姓的香火神力。”
    孟浪点点头:“这样,七日后我们云阳观门口碰头,如何?”
    孔蛮子听闻他已经探查了云阳观,加上身上那充沛的文气,便以为孟浪有七品的实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亲自带着孟浪去书院登记了生员身份,然后又亲自送到城门口,约定好明日再见。
    天色已经晚了,孟浪带着添香走出城。
    添香想了想,问道:“公子,你这不是坑这憨县令嘛,你在云阳观落荒而逃,七天后还喊他去,他知道了得气死了。”
    孟浪伸出手掌,青色的文气显现在掌心,中间还夹带着一丝丝紫色,文气厚度似乎比之前要强盛了几成,这便是气运加成吗?
    有书记载:国家朝廷,自有气运庇护,身具朝廷功名,便受气运加持。
    “怎么能说坑呢,这不是帮他降妖嘛,举手之劳,公子从不坑人。”孟浪边走边说,和添香肩并肩,“快些走,天要黑了,待会抹黑怕不怕?”
    夕日欲颓,官道上人不少,大多是进城赶回家的,只有这主仆二人往城外走。
    一路越走越暗,就快到一处堤坝上。堤坝下是十几户人家,都亮着灯火。
    暖黄色的灯光和依稀可见的炊烟,孟浪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人间烟火味最能抚慰人。
    “那对过路人,可是要过这河堤,到对岸去的?”
    堤坝下的十几户人家中,有一幢二层小楼,有一个大婶正解下围裙,甩了甩手上的水滴,然后朝孟浪招呼道:
    “天色晚了,到这用饭,住一晚再过堤吧。这几日夜半,堤坝上总有娶亲队伍经过,客人还请小心。”
    “半夜娶亲?”
    孟浪顿时眼睛一亮,半夜娶亲,要不是鬼新娘,要不是精怪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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