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但噩梦里的记忆异常鲜明,血色模糊视线,令人歇斯底里的巨大痛苦撕扯最敏感的神经,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恐惧像罗网一样紧紧缠绕他的四肢身躯。
    「……为了逼我说出不存在的事实,用刑具进行刑求,有时候,在用刑前为了令我更痛苦,会在我身上注射……」
    不知不觉,凌卫搭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用力到关节发白。
    「别怕,」艾尔的心一下子刺痛了,探过身把他紧攥的双拳包入自己掌心里,「不要怕,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用生命向你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有着薄茧的双手,无比怜惜地揉着爱人的双拳,把曲在一起的五指扳开。因为握得太大力,掌心被指甲刺出明显的痕迹,艾尔用指尖轻轻呵护那一个个印迹。
    卫霆。
    这是卫霆的习惯!
    从不肯承认自己在害怕,不管面对多大的风险,多可怕的处境,总是迎风而立,倔强得像一块石头。只有艾尔知道,卫霆无助的时候,会紧紧攥起拳头,越害怕,拳头就攥得越紧。
    这是……卫霆的习惯……
    艾尔心中的血泪淌成江河,眼眶却仍是一片干涩。
    「唔……」凌卫痛苦地发出一声低吟。
    头好疼。
    连日来的噩梦所累积的痛苦,仿佛在今天结出妖艳之果,躯体内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在缠斗拼杀。
    眼前的陌生男人正握着自己的手,这种暧昧的事不应发生在军队的上下级之间,不应发生在此时此刻,何况他还有两个吃醋狂的弟弟。
    推开他,正襟危坐地继续,才是合理的。
    但是,凌卫找不到推开男人的力量。
    「长官……」
    「不要叫我长官,叫我艾尔。」
    男人的目光,男人越来越靠近的气息,男人的手的温度,是他,不,不是他,而是他身体里另一股力量,仿佛寻找了几个轮回的终点。
    凌卫努力挣扎,却发觉自己陷入流沙一样无能为力。
    多日的睡眠不足削弱了凌卫的精神,神经中枢的某一块位置被麻醉了,或者被占据了,就像他正置身于一场另一种形势的噩梦,无法控制自己的舌头和四肢。
    「艾尔。」凌卫听见自己在深情地呼唤这个名字。
    男人抱住了他,热唇覆盖上来。
    不不,不应该这样。
    我只要凌谦和凌涵,我的两个弟弟……
    凌卫在心里虚弱地大叫。
    少将的舌头激动地探入牙关,探索口腔内每一寸敏感神经,被撬开的唇瓣半张着,在男人传递过来的热和湿润中,尝到微咸的味道。
    那是男人热吻时,从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一直垫起脚尖,颤巍巍走在钢丝上的凌卫,跌入脚下万丈深的迷雾。
    像一杯冻成冰块的酸到极点的柠檬汁倒入烧红的辣椒油锅,震惊、酸涩、期待、抗拒、痛心,在最冷和最热间交融,耳边,还幻觉一般回荡也许发生在前世的呢喃……
    『卫霆还是处子吧。』
    『这算什么烂问题?』
    不不!这一切都是错的!
    这一切都是荒谬的!
    这个吻,还有这些甜蜜的呢喃,不过是另一场噩梦!
    『我才不会随便和将军的儿子上床。』
    『嗯,再接一次吻吧。』
    艾尔?洛森,杀父仇人的儿子,凌卫号的支援联络官,弟弟们一直提醒自己警惕的敌人。
    他滑入唇间的舌头,正和自己的舌头疯狂起舞,彼此交换津液的淫靡。
    不,这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男人一边深深吻着,一边把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如绝世珍宝,又紧得仿佛想把他嵌入胸口,凌卫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停了。
    他闭上眼睛,放弃徒劳无功地挣扎,让黑暗如一床软被,覆盖失去力气的自己。
    这只是一场噩梦。
    醒来后,一切将不复存在。
    和哥哥分开三天是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但已经做了军官,心里也明白很多事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
    唯一能任性的时候,只有在哥哥面前。那个时候,可以挥霍积攒的精力,尽情享受浓烈迷人的爱。
    而军部的事情,充满陷阱和诡诈,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送别凌卫后,凌谦和凌涵都匆匆赶去忙自己的事情,将军之子是一个辉煌的光圈,也隐藏随时能要人性命的电流,如果工作上出现疏忽的话,很容易被爸爸的政敌抓住把柄。
    兄弟俩都很明白,从出生那一天起,他们就注定生活在刻薄的放大镜下。
    「会议开完了吗?」办完了事,脸上露出疲色的凌谦和弟弟在房车上碰头,「真羡慕你,少将这种高级别的人,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开会就好了,吹着凉爽的人造风,喝着香槟,动动嘴皮子。我却要钻进坏掉的引擎下来调节线路板,差点没热死在那。」
    按出控制板,直接把冷气调到最大。
    凌涵一点也不同情他,「不是你主动要求去的吗?说是为了精进驾驶术要实地研究引擎内部,不是你的身份特别,这种涉及军备设计机密的地方,还不是你这个等级可以进去的。」
    「谁知道里面会这么热啊?」凌谦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房车使用高级的温控设备,冷气迅速充满车厢,连凌谦也感到有点脊背发寒,赶紧又把温度调上去了。
    「泰斯的事,怎么答复哥哥,你想好了吗?」凌涵脸无表情地问。
    「你有什么建议?」
    「最简单的,莫过于否认此人的存在,但泰斯毕竟是一名中将,哥哥以后从别的地方听说到他的大名的话,我们会露出马脚。」
    「可是如果现在告诉哥哥,他梦见的那个泰斯真实存在,那对哥哥意味着什么?他会开始怀疑噩梦的真实性,甚至顺藤摸瓜地追查到自己这些回忆究竟来自谁。而且,泰斯的死和艾尔?洛森有关,假如哥哥调查泰斯的死,很可能刚好落入那家伙设下的陷阱。」凌谦深思熟虑后,还是摇了摇头,「风险太大了。相比起来,还是先以找不到人来搪塞过去比较好,至少先度过眼前的危机。」
    凌涵沉默着。
    凌谦漂亮得令人惊叹的眸子里,流露出矛盾和无奈,「我也不想欺骗哥哥,但实言相告会有什么后果?最叫人为难的,不仅仅是哥哥复制人的身份,而是他的dna来源。别的难言之处,想必你也明白。」
    和撒谎一样,实话也有以一带十的效应。
    就算说出凌卫复制人的身份,疑惑并不会就此停止,他只会追查更深的真相。
    dna的本源――卫霆,为什么会惨死?
    军部为什么要用如此巨大的力量去对付一个小小的上尉?
    为什么用尽酷刑,却迟迟没有处死他?
    为什么要制造他的复制人?
    ………………
    说出一个实话,就必须说出更多的实话。
    到最后揭露的,却是一个谁也不堪面对,极端丑陋的真相――贪婪、利用、迫害、酷刑,和――轮暴!
    而作恶者之一,正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凌承云将军。
    这种事,即使是他们这样不在乎道德规范的人也,难以启齿……
    「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凌涵伸过手,在凌谦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说点别的吧。米娜医师的背景资料,查过了吗?」
    提起情报收集,凌谦精神恢复过来,流利地说:「她算是很有背景的大小姐,父亲是资深军官,属于世家级的老牌将领,这种人你也知道,立场一向在三大家族间摇摆不定,左右逢源,实力不可小觑,爸爸一般也不会轻易开罪他们。米娜本人在对军官的心理检测方面出过几本书,也是很有资历的人。」
    「这么说,是中立派?」
    「本来应该可以这么说,不过情报显示,米娜和艾尔?洛森都来自征世军校,而且是同一届。」
    凌涵的眼睛蒙上一层令人心惊的哑淡,「同学,是吗?」
    凌谦耸了耸肩,「在校生禁止恋爱,就算有交往也一定瞒得很紧,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很难追查。暂时还不清楚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还是有别的更深的关系。不过,如果哥哥在治疗三天后,这女人还是给出对哥哥不利的结论的话,那就直接把她划入洛森派系,视为敌人对待。」
    顿了一下,又烦恼地喃喃,「米娜颇有实力,而且她父亲也有一定的力量,要对付她还真的要动动脑筋。」
    「这件事,」凌涵动动唇角,冷淡一笑,「交给我好了。」
    第七章
    长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浑身通泰。
    没有噩梦骚扰的睡眠,实在是太美好了,连腰背的酸痛也一扫而空。
    凌卫发出满足的呻吟,慢慢睁开眼睛。
    阳光带着一圈金边,斜照进窗户,但凌卫的脸,却被一道抑郁的阴影覆盖了。
    艾尔?洛森坐在床边,高大身影挡住了余夕,正凝视着床上的凌卫。
    「啊,长官。」看清对方的脸,凌卫困窘地猛然坐起上身。
    但下一刻,他就敏感地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男人握在掌中,肌肤间微微有汗液滑腻的感觉,仿佛在沉睡的过程中,就一直这么握着了。
    凌卫下意识地把手抽回来。
    「恭喜,你睡得很好,很厉害呢,从晚上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没有做噩梦吧?看起来,治疗很有效果。」艾尔?洛森微笑着说。
    「多谢长官。不过,昨天……」凌卫的话忽然卡住。
    俊脸微红。
    昨天那个吻,估计是做梦吧。
    现实中不可能会有那么荒谬的事,现实中的自己,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和一个陌生男人接吻!
    「你是说昨天的接吻吗?」
    「什么?那是真的发生了吗?」当时的感觉,明明是身在梦中不听使唤的感觉呀。
    「嗯,是真的。」
    「为什么?!」……会接吻?
    而且很奇怪,当时,好像还听见了不可思议的呢哝。
    仿佛是一对情人的私语,幽远,甜蜜。
    『卫霆……还是处子吧……』
    『这算什么烂问题……』
    卫霆,这不是父亲的名字吗?不可思议!
    「就当是治疗的需要吧。最重要的是你可以继续放松,恢复睡眠,从而达到登舰的标准,不是吗?」啡色眸子里,浮现一层让人不由微微战栗的色彩。
    凌卫的目光,从震惊转为愕然,然后化为冷淡。
    看来凌谦说的是实话。
    看起来威严沉稳的艾尔?洛森少将,其实表里不一。对于随便和正接受治疗的下级军官接吻这种事,竟然轻描淡写到这种地步。
    「饿了吗?我叫人把饭菜送到治疗室里来。吃完饭,我们可以继续治疗。」艾尔?洛森站起来,向凌卫居高临下地伸出手。
    避开他的手,凌卫故意从另一个方向下床,和他保持距离。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睡袍。
    「我的军装呢?」
    「你总不能穿着军装睡觉吧?」
    「是谁脱的呢?」
    「是我,」艾尔?洛森回答,「睡袍也是我帮你换的。不用客气。」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凌卫脸上的线条绷紧了。
    「下次,请不要擅作主张。」他一字一字地沉声说。
    他一向尊敬长官,但这不意味着他会服从任何不合理的命令。
    再说,随便和下级亲吻,问也不问就脱了下级军装的,算什么长官?!
    一想到平常只有弟弟们有特权对自己的事,竟然莫名其妙让一个外人做了,凌卫就感到一阵窝火。
    凌卫反感的语气,让艾尔收敛微笑,半眯起眼睛。
    「你这是在责怪我吗?」他用低沉冷静的声音问。
    「下官不敢。可是,就算在不省人事的状态下,换衣服这种事,不是也应该让护士来做吗?而不是治疗师,或者长官。」
    「我也是为了你和凌家着想。」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让护士看见你身上那些糟糕的痕迹,对你和凌家都不太好吧。」
    凌卫好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倏然抬头,又惊又气地瞪着艾尔。
    但是,艾尔嘴角上也并没有那种抓到对方把柄的刻薄笑意,他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不必感到羞愧,凌卫。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那些痕迹,也许是被人强迫的……」
    「不!」凌卫截住他的话,胀红着脸说:「没有强迫的事。这些痕迹……这是我的个人隐私。军官的隐私权也受到联邦宪法保护,长官。」
    没有强迫。
    这四个字的通奸罪证,像烧红的烙铁印在艾尔的心上。
    他沉郁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上尉。
    相同的脸庞,相同的身体,但是,灵魂……
    拥有着卫霆的身体,卫霆明亮的眼睛,卫霆端正刚毅的脸庞,甚至,卫霆珍贵无比的灵觉,却愿意臣服于纨绔子弟的权势之下,让他们任意蹂躏、践踏、侵犯!
    该死!
    造成这一切的所有人,都该死!
    借着对墙上的遥控器点击传唤饭菜的工夫,艾尔?洛森转过身,苦苦掩藏眸底的悲愤和心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重新转过身面对凌卫。
    「抱歉,不应贸然谈及你的个人隐私。我以后会注意的了。不过,治疗还是有必要继续,否则你就无法获得登舰批准了。我们昨天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头,所以,为了你和凌卫号,就算不愿意,也请你好好配合。」艾尔恢复了微笑。
    「你指的配合是?」
    「面对我的时候,放松一点。」
    凌卫疑惑地打量他,带着一点警惕,「如果长官您所说的放松,是指昨天那个错误……」
    「奇怪,昨天接吻的时候,你的感觉明明也很好。紧抱着我不放,还主动伸出舌头回应的,难道不是你吗?和我亲密合作并没有让你感到困难的地方。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可以再次登上凌卫号。」
    「我昨天根本就是昏了头!那是噩梦……和失眠,让我失去了控制!就像做梦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没想过的轻薄言辞,居然从艾尔的嘴里说出来,凌卫被触怒了,「如果不是头太疼,让我脑子乱七八糟的话,我是,不可能和你接吻的!绝不可能!」
    对凌卫激烈的言辞,艾尔没有显示出被冒犯威严的愤怒。
    若有所思的,喃喃地重复,「噩梦和失眠,让你失去了控制,像做梦一样……」
    「就是这样!那并不是我本人的意愿。」
    「呵。」
    看见艾尔?洛森脸上浮现的不知所以然的笑容,凌卫直觉地认为对方在讥讽自己的辩解。
    凌卫露出正色,「总之,对昨天的事,我由衷地感到后悔,也由衷地希望长官你和我一样,忘记这件不应该发生的事。」
    「你的神志清醒了,对吗?」
    「嗯?」凌卫一时难以明白对方问题的涵义。
    「你不是说因为噩梦睡不好,失去自制力才和我接吻吗?那么,也就是说,因为昨晚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恢复了元气,你现在完全清醒过来,也就对我失去感觉了,对吧?」
    「抱歉,对于长官,我从来就没有任何感觉。」凌卫脸上,有着明显说谎的痕迹。
    艾尔?洛森用令人脊背微微发冷的啡色眸子瞅着他。
    门铃声响起。
    「饭菜送来了,一起出去吃吧。」艾尔转身往外走,丢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建议你在见那些疯狂迷恋你的护士之前,先把睡袍的领口扎紧一点。昨晚帮你换衣服的时候顺便也擦拭了一下,脖子上被喷雾型药剂遮盖的咬痕,现在非常明显。」
    正打算移动的凌卫猛然站住脚,往墙壁上悬挂的直身镜里面看去。
    脖子上淡红一块肌肤,是凌涵留下的印记。
    凌卫满脸困窘,刚才对话时,这块明显沾染着淫靡气息的印记,原来一直落入艾尔眼中。
    唉。
    艾尔?洛森。
    对于这位少将,忽然不知该如何定义了。
    晚饭吃得仿佛是贴着脊梁下去的。
    并不是饭菜不可口,但同桌吃饭的人是艾尔?洛森,凌卫只觉得饭桌四周一直浮动着吊诡的空气。
    居然……和这个男人接吻了。
    还被他看见了身体上和弟弟们欢爱后的不堪瘀痕……
    从哪个方面来想这件事,都只会产生不知所措的尴尬。
    而令凌卫更不满的是,这似乎只是他单方面的感觉,在他对面斯文地咀嚼着涂着香草汁的深海鱼排的少将不动声色,从容自如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吃饱了。」把面前吃了小半的餐碟轻轻推开,凌卫站起来,礼貌性地说了一句。
    艾尔?洛森毫不表露情绪地抬眼扫了他一下,「来一杯饭后咖啡?」
    「不用了。」
    凌卫有点担心他会用治疗的借口要自己留下,这样会令他难以拒绝,毕竟良好的治疗效果,是以后是否可以得到米娜医师承认的重要依据。
    可是,艾尔?洛森显然没有任何要胁的打算。
    他一点也不在意地答应了凌卫想早点休息的要求,虽然彼此都明白,凌卫刚刚才睡了很好的一觉醒来。
    凌卫顺利地离开了治疗室的主客厅,走进浴室,他翻了一下壁柜,在里面发现了自己显然被洗干净的军服,它和一套少将军服比邻而挂,不用问,少将军服是预备给艾尔?洛森换洗用的。两套军服的旁边,还挂着两套干净的男式睡袍。
    凌卫锁上门,在莲蓬头下匆匆洗了一个澡,他一直避免目光扫到镜子,那只能提醒他身上的痕迹有多么明显,而这些都曾经落入艾尔?洛森的眼底。
    想起这个就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即使艾尔?洛森什么也没有说,但凌卫能察觉他目光后隐藏的责备,仿佛凌卫和弟弟们所做的一切是令人不齿的。
    就算和弟弟上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所有人都知道,养子和亲子之间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凌卫在心底默默反驳。
    用毛巾擦拭身体时,他不小心瞥了下面一眼,大腿内侧的淤青刺眼地跳入眼帘,凌卫赶紧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讨厌的家伙,每次都把那里当成目标疯狂地吸吮。
    又任性又专制。
    不过,如果知道昨天自己和艾尔?洛森接吻的话……
    凌卫打个冷颤,不敢往下想。
    绝对不能让凌谦和凌涵知道,而且,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当时情不自禁地配合呢?完全解释不过去……
    凌卫烦恼地叹气,取了一件新睡袍套在身上,顺便把另一件睡袍挂在了两套军装中间,好像这样可以让他和艾尔?洛森之间划分开适当的距离。
    他走出浴室,躺在今天醒来的那张床上,闭上眼睛,努力安抚烦躁的内心,寻找昨晚睡着的那安宁静谧。
    但隔了半个钟头,他还是无法入睡。
    拜托,快点睡着吧。
    凌卫倔强地保持同一个侧睡的姿势。身体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慢慢产生空虚感,他忽然领会到入睡时被抚摸的触感是多么令人安心,那一刻,出奇地想念凌谦和凌涵。
    不管他们在做爱时多么为所欲为,但每一次结束后都会给予足够的爱抚。
    嗒。
    黑暗中,一个很轻的声音引起凌卫的注意。
    神经忽然紧绷起来。
    他清楚的记得上床前自己按下了门锁,可是现在,显然有人拥有这房间的开锁密码。
    房门一点声音也没有的被推开了,凌卫没有动弹,集中耳力,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不过他知道有人已经走了进来,并且就站在床边。
    艾尔?洛森。
    他到底,想干什么?
    床垫往下压了一下,凌卫感觉到少将在自己床边坐下了,脑中警铃大作。他紧张地考虑,要不要立即坐起来,义正言辞地责问对方,就在考虑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叹息。
    不。
    与其说是叹息,不如说,像是有着说不出的痛苦,和挣扎的悲鸣。
    凌卫大惑不解。
    为什么,艾尔?洛森少将会发出这样的悲鸣?
    出身将军家族,享受着人人羡慕的特权,又是洛森将军承认的家族继承人,二十多岁就被提拔为少将,这几乎是联邦所有年轻人羡慕嫉妒的完美人生。
    凌卫感觉到耳边空气的流动,像是有人伸手靠近自己的脸,但最后又改变主意缩回去了。
    男人在他身边坐了很久,整段漫长的时间里,他只发出了一声叹息,其他时候,则宛如幽魂似的沉默,凝视着凌卫的脸庞――凌卫不用睁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视线。
    终于,艾尔?洛森站起来,和刚才进来时一样,完全没有声息地离开了房间。凌卫松了一口气,刚才长时间地保持同一个睡姿还要绷紧神经,放松之后,睡意悄然来临。
    又是一个没有噩梦的夜晚。
    「在科学范畴尚无定论,这也是在复制人技术上一个老难题,」外出工作归来,半夜被吵醒后开门接待了老朋友的米娜医师,穿着性感的蕾丝睡衣,一双长腿优美地蜷在沙发上,「dna是dna,灵魂是灵魂。复制人,到底算不算一个完整的人呢?复制人和本源人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科学无法解释的联系?唉,首要的问题是,灵魂这玩意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存在,又待在哪里?越解释问题越多,所以联邦宪法明文禁止制造有自我意识的复制人,可是当然啦,对军部来说,联邦宪法算不了什么。」
    她耸肩。
    「我过来可不是打算和你讨论纠缠了几万年的灵魂命题,我只想知道,我刚才说的,你觉得有可能吗?」
    「艾尔,你说的话我一向都觉得有道理。」
    「米娜。」艾尔?洛森的声音稍微高了一点,仍不失温柔。
    米娜发出呵呵的悦耳笑声,然后,露出正经的脸,「好吧,从你告诉我的那些,我们推想一下。也许凌卫身上,存在着卫霆的意识,或者残存意识。」
    「一定有。」
    「当凌卫不断的做噩梦,精神被削弱时,卫霆的残存意识就能得到体现,那种时候,凌卫无法抗拒和你亲近的冲动,所以,他和你接吻了。嗯,你们真的就这样接吻了吗?」
    艾尔?洛森用他蕴含着神秘力量的啡色眸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打消了她继续挖掘八卦的想法。
    「而当凌卫睡了一个好觉,精神恢复良好状态时,卫霆的残存意识就无法与之抗争了,他会变成一个,让我想一下用词,对了,一个彻底的凌卫。毕竟凌卫才是这具身体的主意识。」米娜皱眉思索,「不过,让他得到良好睡眠,恢复状态的人,不正是你吗?是你帮助他掌握主动权,压制了他身上隐约体现的卫霆意识。」
    「现实就是这样让人两难。让他继续失眠,迟早会损及身体,但是帮助他安眠,等于扼杀卫霆可能再出现的机会。」艾尔?洛森沉声说。
    「不再考虑一下灌入记忆的方式?」米娜问。
    卫霆的记忆档案被保存下来的消息,是刚才从艾尔口里听来的。
    「我亲自测试过了,记忆档案里有损坏,强行灌入的话,很可能会让凌卫神经中枢损伤而变成疯子。」
    「可是,也有成功的机率吧,虽然机率很小。洛森将军不是一直在催促你利用这三天对凌卫灌入记忆吗?」
    「你觉得我应该听命于他?」
    「不,艾尔,」米娜欣然,「我知道你不会听命于任何人。」
    艾尔?洛森对她露出一个充满男性魅力的微笑,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说回现实的话题,艾尔。明天晚上封闭式治疗就结束了,基于你说的两难的境况,有什么打算?让他继续做他的噩梦,还是帮助他打压体内的卫霆意识?」
    「米娜,我半夜三更过来敲你的门,不是为了回答问题,而是问了寻求专业建议。」
    「你的目的?」
    「我要卫霆在凌卫的身上活过来,」艾尔?洛森的眼里精芒闪烁,「我相信,除了灌入记忆档案,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让卫霆重生。」
    米娜沉吟片刻,喃喃地说:「也许有。」
    「例如,逼迫,你觉得可行吗?」
    「嗯,逼迫也许管用。如果一个身体内,有凌卫的主意识和卫霆的残存意识的话,就相当于两方在一个狭小的战场里打仗,我们也许可以帮助其中一方,打败另一方。」
    艾尔?洛森脸上逸出慑人的神采,「这正是我的想法。不断逼迫凌卫的主意识,让他陷入痛苦和混乱中,让他属于凌卫的那部分意识逐步被削弱,直到他的身体被卫霆的意识占领。卫霆最终会在凌卫身上重生。」
    「那凌卫的意识呢?如果你真的达到目的,凌卫的意识只能被处死了。」
    艾尔?洛森陷入沉默。
    他转过身,在米娜的客厅里如主人一样打开酒柜,取出一瓶上面标着69字样的艾伯特素,旋转瓶塞,放在嘴边灌了一大口。
    入喉的烈酒顺着食道往下,像他对军部和凌家的刻骨仇恨一样,在胃部猛烈地燃烧起来。
    「凌卫是必要的牺牲,」艾尔?洛森冷淡如冰地说:「为卫霆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体,是凌承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他的这份盛情,我就笑纳了。」
    第八章
    凌卫在床上满足地醒来。
    他在军校养成良好的习惯,只要身体不处于很极端的状况,一般在早上六点钟左右,他就会自动睁开眼睛。
    而昨晚这一觉,和前晚一样质量上乘。
    噩梦仿佛彻底消失了。
    明明没有接受什么专业的治疗,想像中的药物和治疗仪器连影子都不见,但无法解释的是,治疗却似乎真的起效了,连续两晚的良好睡眠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种情况下,本来应该很高兴地对治疗师道谢。可是,现在艾尔?洛森少将在凌卫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和蔼可亲、温厚沉稳的长官,变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
    漱洗后换上熨好的笔挺军装,走出房间。
    发现治疗室内不见艾尔?洛森的踪影,凌卫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凌卫舰长,你已经起来了?」
    听见房门被电子匙开启的嘀声,凌卫转过身,看见推着小推车的护士正往里面探头,她看见凌卫,露出灿烂笑脸,「我还担心会吵醒你呢。这是你的早餐,希望你喜欢莱卡布星的米熊排和香草汁。等一下用餐完毕,请你按这个铃叫我。今天你会很忙的。」
    最后一句吸引了凌卫的注意力。
    「今天我会很忙?是治疗吗?」
    「是呀,根据给出的指示,今天你要进行多项身体测试,包括心率、体力和负重力。所以,我给你准备的早餐是双人份哦,你要吃饱了才能应付今天这么多事吧。」
    「谁的指示?米娜医师吗?」
    「嗯。」
    知道不是来自艾尔?洛森的意思,凌卫心里轻松了一点。
    「另外,需要穿着宽松的衣服,」安琪儿瞄了穿上军服后显得更英伟的凌卫一眼,口气暗含遗憾,「要请你脱下军装了。这里有为你准备的衣服,等一下请换上。」
    「谢谢。」凌卫接过了白色的看起来像是病人穿的宽松服。
    过了今天,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以看见总是黑着脸的凌涵,和调皮捣蛋的凌谦。
    奇怪,从前一年到头不见一面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是隔了两天,就好像分开了很久。
    基地的医疗餐不错,米熊排浇上热热的香草汁,激发食欲。同一个推车送过来的一大杯热饮,好像是某种新鲜果汁,味道微酸,入口软滑,让喉咙很舒服。凌卫说不上这是什么水果,不过这也不奇怪,在培养合成技术日新月异,而新开拓星系不断出现的宇宙时代,水果的种类实在是太多了。
    每一年都会有新的品种出现,也许连植物学家都在头疼如何才能把它们都记住。
    可是,依然怀念凌涵的手艺,什么也比不上凌涵煮的鱼汤、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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