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瑎摇头,心里暗自咂舌,这林中水莫不是又误会什么了,“林伯父,您的意思是?”
    闻瑎看见了林香照的表情,眼眸中带着怀念的笑意。
    林中水的青丝中夹杂了很多白发,闻瑎还记得几年前林中水的模样,那时的林中水比现在身材还要壮硕些,头发还是乌黑油亮的,也不是这般愁容满面。
    林中水突然随着闻瑎深鞠一躬,语气带着一点质问,但是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恳求之语了。
    “您和小女在京城共住了几个月,难不成您敢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闻知府——”
    林香照实在不想听了,有些气恼地打断:“爹,你为什么相信那些子无须有的事,反而不相信你女儿的话。”
    林中水低声怒斥了林香照一句:“你别说话,这是我和闻知府之间的事。”
    林香照被林中水一把拽到了自己身后,继续对闻瑎说道:“闻知府,您如今位高权重,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也不会这般求你。但是那是关于小女的清白和未来啊。”
    闻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林中水□□裸的眼神里仿佛是在说你闻瑎居然是这种不负责任的“渣男”。
    可她们两人之间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啊,闻瑎唇角扯了一下,“林伯父,您的确误会了,我和林姑娘她的确清清白白。”
    闻瑎理解林中水此刻的心情,但是被别人用那种眼神看着的确心里很不舒服。
    闻瑎和林中水讲述了一番她和林香照在绥宁的相遇以及之后两人之间是如何相处的,闻瑎的态度很诚恳,并且丝毫不避讳林中水的打量视线。
    可惜,听完这些,林中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若不是当初遇见了你,小女现在还能好好地当她的将军夫人,而不是如今落得被街坊邻里嘲笑的下场。”
    “闻知府,或许你当初是好心,但是你难道不清楚如今这世道一个女儿家的清白是多么重要吗?她就算把那个萧明刚休了,别人也不会这么想的,那些流言蜚语,呵,我女儿还是要嫁人的。”
    “但是你知道吗?现在给我说媒的人,甚至都敢大放厥词说要让我女儿当小妾。你既然让她住在你家,就该想到现在的后果。”
    闻瑎抿着唇一直没说话,她本来还觉得自己很占理,但是听林中水说完之后,她突然感觉自己似乎不太对了。
    林中水的嘴一直没停,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话,而她身后,林香照的脸色也从正常到苍白到现在气得脸颊通红。
    “爹!我说够了!”林香照冲到了林中水面前,挡在了闻瑎面前,“你别在闻郎君面前丢人了,我现在不想嫁人。”
    林香照声音都哑了,她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对着闻瑎歉意地抱歉之后,拽着林中水就离开了。
    闻瑎愣愣地看着这对父女离开,她没有想到今天会是和林香照这样的相遇,半晌,闻瑎呼出一口浊气。
    她暂且抛下那些杂念,拿起桌子上那位林知府给自己的那本册子。
    眼眸突然就定在了那处,这是账本,闻瑎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明显不是正常的账簿,花钱流水金额巨大,而且基本比比都是如此。
    闻瑎把册子合上,封皮上什么都没有标注,无法判断这是谁家的账。一定有另一本表面的账本能和这本一一对照,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事。
    闻瑎看着手里的账本,账本很新,不管是表皮还是内页,而且看笔迹,这本账或许是一个人同一时间誊写,而被誊写的那本账的主人,一定有问题。
    闻瑎把这账本藏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刚才林中水将此物交于自己的时候,神色没有丝毫异动,说明他一定没有看过此账本。
    但是这账本被包裹得如此简单,轻松便能打开,林中水是真的没看还是看不懂。
    闻瑎想到刚才离去的林氏父女,或许不仅是为了林香照,为了这账本,她也得去林府上一趟了。
    闻瑎眼眸一转,虽然她对林知府知之甚少,但是仅凭一些和俞修樾只言片语的交流之中,她倒是知道了林知府颇为痴迷军法。
    她摸了一下胸前的书册,又从一旁书柜上拿下一本《六韬》,随意放在了刚才林中水要给自己的包裹内,然后又随意扔在了桌面上。
    闻瑎眸中一亮,不知道脑海中想到了什么计谋,她蹙了下眉,又回头看了一眼桌面。
    现在正好去找叔思说一说。
    说曹操曹操到,闻瑎刚走到府衙,俞修樾便迎面而来,对着她打招呼,“终于找到你了,阿瑎,我刚才刚从你那书房回来。”
    闻瑎唇角一扬,态度熟稔,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疑惑:“也是正好,叔思,今日那林知府的儿子来此处,给我专门送了一本兵书。你说这林知府是什么意思,他老人家如今已经仙去,你和他共事了近一年,应该是比较熟悉他的脾性,所以我刚才正好要来找你问问林知府是何意。”
    俞修樾挑了下眉,想到他刚才在桌子上看到了那本《六韬》,里面就是空白崭新的,并没有任何批注痕迹,而且和他读书时用的那本并无差别。
    不过林知府既然把这本书给闻瑎了,必定有他的用意,俞修樾想到平日里林知府老谋深算的模样,眸色稍稍暗沉。
    闻瑎看俞修樾似乎是思考了几秒,然后调侃着对她说:“估计是他老人家想让你学学姜太公,愿者上钩吧!”
    俞修樾说完之句之后,眼中含笑,那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诱惑之意,“阿瑎,现在要不要去钓鱼,离这常邑府衙不远处可是有一个好地方,那里的鱼肥美得很。”
    闻瑎蹙了下眉,有些犹豫,“叔思,现在可是上值的时间,我们就这么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俞修樾摇了摇头,理直气壮,那语句甚至让闻瑎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是错的。
    “阿瑎,常邑可是鱼米之乡,富饶之地,没有京城那么多事情,而且你也了解,如今府衙的运作制度,即便知府不坐镇。除非是陛下亲临,否则根本无事发生。”
    俞修樾拍了拍闻瑎的肩膀:“而且现在正是交替之际,我还需要和你细说府衙和常邑的有关事项。与其在闷乏压抑的屋内,不如你我到自然之中。”
    为什么叔思今日这么希望自己出府,莫非府衙真的没什么事,不过叔思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她和俞修樾到底熟识多年,彼此都了解性情,俞修樾此人外表看起来严肃守礼,实则随心所欲。
    因此他今日说出此番话,倒也符合闻瑎以往对他的印象,所以到底没有往怀疑的方向多想。
    俞修樾看着闻瑎蹙眉站在那里就是不说话,忍不住笑着弹了一下她,“我看你啊,就是在京城劳累过度,以为常邑还和京城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吗。常邑公务轻松,而且民生和谐,很少有人闹事,不如你去看看那些卷宗,是不是还没有京城的百分之一多。”
    闻瑎眼睛缓缓地眨了两下,然后终于点了点头。
    两人从侧门离开,一辆马车已经停在那里等待了。
    俞修樾眸中含笑:“这是下官的马车。今日能得闻大知府赏脸,下官荣幸之至。”
    闻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惹得俞修樾笑出声,声音中满是愉悦。
    只是,现在叔思这般富有吗,这马车上的镂空雕刻的花纹,还有车厢上木材的纹理,她一眼便看出来马车并不廉价,或者说价格不菲。
    俞修樾坐在闻瑎对面,“不急于这一时观察,你可是要在常邑待上很长时间的,以后有的是时间观察。钓鱼的装备我已吩咐下人在湖边安置了,而且还早早地站好了有利的位置,若是你今日不来,那我的一番心血可全都白费了。”
    闻瑎放下窗布,把头转回,上下打量了一番俞修樾,笑意满盈,“叔思,你今日可真是!”
    两人默契地对视,缓而都笑出了声。
    的确如俞修樾所言,这湖不远,二人在马车上不到两刻钟,便到地方了。
    俞修樾领着闻瑎到他事先准备好的位置,闻瑎看着那鱼竿眼前一亮,“这和我那一根似乎是一样的。”
    俞修樾笑容愈发灿烂了,仿佛是在说满意吧。
    闻瑎宝贝似的拿起鱼竿,上下其手。
    不远处,最多五丈,有一青衣男子也在那处垂钓,鼻梁高挺,特别是那双眼睛,格外深邃。
    第108章
    闻瑎坐在湖边,神情专注地看着湖面。
    但是细看,她的眼神却没有什么焦距,似乎是在发呆。
    殷君馥这小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早上也没见他来吃饭,中午也没见。要不是头被叔思叫着来钓鱼了,定是要去找一找他的。
    闻瑎心中浅叹了一口气,虽说殷君馥和自己不会将自己的事告之他人,但是突然被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性别,即使自己和他的相处方式依旧和以前一样,但是殷君馥到底是什么想法,闻瑎还是不能确定。
    闻瑎眉头蹙起,她记不起当初被殷君馥救起来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那天和自己的坦白,那句不断重复的负责让闻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今晚回去之后,她一定要找殷君馥好好说一下,不要把自己当初女人看,也不要把自己当成女人照顾。
    她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变质。
    闻瑎睫毛颤了颤,突然感觉鱼竿抖动了一下,这是鱼儿上钩了。
    她在这里不过刚刚一刻钟,居然这么快就钓到了一条鱼吗?闻瑎瞬间将刚才的事抛到脑后,眼神亮晶晶地盯着湖面,双手用力将鱼竿提起,果然是一条鱼。
    这鱼倒有些好看,鱼鳞是红色的。闻瑎多看了两眼,但也没有多想,转眼就把此鱼扔进了鱼篓之内。
    她眼神发亮地看了俞修樾一眼,无声地赞扬了他一下,这处的确和他说的一样,鱼多而且肥美。
    闻瑎惬意地闭眼,水面的微风吹拂脸颊,丝丝的凉意的确令人舒畅。
    两人浅谈着,声量不大。
    又过了半个时辰,闻瑎的好运似乎用光了,一条鱼也没放上来。她看着鱼篓里独独的一条鱼,视线又移向俞修樾的鱼篓里,挑了下眉,她就不信邪了。
    就在闻瑎暗自较劲时,身旁突然响起一男子的声音,挺好听的,听起来就是一个温文尔雅,十分温和的人。
    “这位小友,若是不嫌弃,可否让在下看一眼你鱼篓内的那条鱼。”
    闻瑎侧身抬头,看见了出声的男人。
    此人身着一身青衣,面孔陌生,她原来应该没有见过此人,闻瑎看不大出来年龄,似乎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岁的样子。只是,他的右手怎么缠着绷带,此人这般热爱垂钓吗,即便受伤也不休息。
    不过,自己钓起的那条鱼是有什么问题吗。就算是真的有问题,那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来问,明明她已经钓上来近半个多时辰了。闻瑎心里琢磨着,心下有些奇怪。
    “我所钓之鱼,可有什么问题?”闻瑎反问道。
    此人失笑,摇头道:“有人今早将一条赤鳞鱼放入湖中,并和我约定,若是在下能将此鱼钓起,便允我一件事。但或许是运气不佳,我已经在此处坐了快要三个时辰了,可是还是不能找到那条鱼的影子。”
    他有些请求,但是声音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或许是在下病急乱投医了,刚才小友将此鱼钓起之时,在下恰巧目睹了全过程。”他用正常的左手指了指身后不远的一个位置,“我刚才就坐在那处,所以觉得小友钓起的那条鱼模样与我所见的那条很是相像。”
    他语气很是温和,随后又说道:“所以这才来碰碰运气,说不定小友所钓的就是那条鱼。”
    此人的说话的语调平稳,不紧不慢,听起来让人颇有好感。
    而且将一条不起眼的小鱼放入湖水之中,让他人钓起,虽不至于天方夜谭但也过于刁钻了。
    看一看倒是没什么,听完之后,闻瑎想了一瞬,就同意了。
    那人给闻瑎鞠了一躬,煞是有礼,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到闻瑎的鱼篓前,蹲下来仔细查看。
    那男子声音突然带上喜意,十分开心地对闻瑎道:“正是此鱼,若是小友不嫌弃,我愿意用今日所钓之鱼和小友互换,并且付钱买下这条赤鳞鱼。”
    他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向自己的刚才垂钓的位置那处,把那鱼篓拿了过来。
    欸,你等等,我还没同意呢。闻瑎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拿着鱼篓快要回来了。
    闻瑎和一旁的俞修樾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闻瑎小声问道:“你可见过此人,我观他衣着谈吐,并非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气质。”
    俞修樾摇头,“没什么印象。”
    话音刚落,人便回来了。闻瑎看了眼此人手中的鱼篓,里面的鱼活蹦乱跳,最上面的两条都要跳出篓外了,这即便是三个小时,但这也是二十条不止的鱼啊,这人也太厉害了吧。
    闻瑎心里咂舌,有些佩服地看了他一眼,就一只手能用,还能钓起来这么多,即便是正常人也没有这能耐啊。
    “这全是您钓到的鱼吗?”闻瑎有些不敢置信。
    那人有些谦虚地说道:“不过是运气罢了。”
    不过人家哪那么多鱼换自己这一条鱼,闻瑎拱手:“不知如何称呼,可否问一句,那人为何要让你钓起这鱼?”
    那青衣男子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连忙说道:“我姓凌,名启,小友换我凌启即可。我娘身体不好需要,和我约定的人乃是沈家的公子,他家中有一颗二十年的活体灵芝,所以我便想着从他手中买下为我娘补一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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