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王神爱悬梁自荆偏偏她自尽之时,正是暴雨倾盆的午时。众人都在私底下说着不吉利,指着南朝江山担心。
    恰此时,钦天监却跳了出来,只说宫中那计都星已经除去,钦天监监正大人夜观天象,发现建康府一片昌盛,南朝天下稳固太平。是来给傻子皇帝报喜的。
    接连几日暴雨,讲真,苍穹根本没放晴。说什么夜观天象,三岁小儿也知道,这几日的夜晚没有星星。这监正大人如何看到的星象,还真就不知道了。不过说那计都星已经除去,傻子皇帝那样的痴傻,也在朝阳殿上问,“宫中这几日并没什么人殁掉啊,只有朕的皇后……”
    说着说着,傻子皇帝眼中渐渐有了悲伤之意。那钦天监监正慌忙接话,直说皇后便是那计都星,祸害朝纲。如今没了,才算是真的帮扶了皇帝,稳固了南朝政权。
    傻子皇帝毕竟是傻子,听了话,一扫黯然的心思,当即高兴的鼓起掌来,“那真是太好了……这样说来,皇后也是死得其所?”
    底下人没一个人敢应话。公子玄站起身,出班禀奏,“皇上此言差矣,皇后毕竟贵为一国之母。就算是薨了,也应当以皇后之尊安葬皇陵,岂可胡乱说她是计都星?”
    如今王神爱一死,傻子皇帝当然更听公子玄的话,慌忙点头,“就按照皇后的体面,发丧吧。”
    一句话定了王神爱的性质,也将公子玄捧上了至高无上的地位。钦天监监正因为乱说话,被罚禁足在家,连官职也削掉了。众人一时倒有些看不清楚公子玄。
    但没过几日,便听得人说起,监正大人摇身一变,成了礼部的官员,接替他监正位置的人,乃是他的徒弟。如此来讲,那什么乱说话都是幌子,真正的名利双收才是真的。
    公子玄权倾天下掌权,一时空前。朝廷中的大员自然是早就站在他这一边,满满的谄媚逢迎阿谀,恨不能亲自当了丞相府看大门的仆从才作罢。世族大家却是选择性的失明,齐齐沉默。
    过了没多久,世族大家中的年轻一派,便有人主动攀结丞相府。往府里送字画送珠宝,变着套路迎合公子玄的喜好。对于这些不管是低头也好,是出招也好,公子玄都一一接招,看得出来,来者不拒,尤其是对世族大家更是多了一分宽容。
    便有传言,说公子玄自身就是世族大家,对世族大家其实毫无冤仇,不过是被皇家逼得急了,这才转了心思。实则,对他们世族大家一直友好。
    那是藏在骨子里的友好,藏在灵魂中的认可,轻易改变不得。
    如此一说,再比对一下公子玄与世族大家近日的交往,有心人似乎还真的嗅到了一点儿不寻常的信息。当即对他展开了更深层次的攻关克难。
    比如,送美人。
    此前因为桓温,因为南康长公主,因为朝廷中的纷纷扰扰,公子玄的人生大事一直耽误着。他还没有娶妻。这对于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丞相来说,委实有些不应该。尤其,这位丞相大人乃是誉满九州之人。
    寻常百姓说起他,无不眼含钦慕之情。说他温润如玉,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说他玉树临风,当可称天下第一美男子。
    就这么个美男子,竟然没有娶亲?
    正因这般,朝臣和世族大家的友好派,都开始为他张罗亲事。建康府中,有那二八待嫁之女的人家,飞快画就了闺秀的画像,送与礼部,着请礼部尚书送给公子玄挑眩
    更有甚者,竟亲自送了自家闺女往丞相府,美名其曰以棋会友,以茶会友,以诗会友……林林总总,就是为了见得公子玄一面,想要走些捷径。
    说宋时潘安香花盈车,公子玄这里却要美人盈门了。
    公子玄不在府中,通常情况他都很忙。那些想要在丞相府跟他偶遇的美人们,恐怕只能偶遇了倾城。这个一身战功的沐军师,本来也不愿意掺和进去,但因近日的丞相府委实太热闹,连她也不得不被卷入其中。
    比如,进门总要送拜帖。可惜公子玄不在,管家只好将拜帖送来倾城这里。原本,当日入主丞相府的时候,默认的规矩就是公子玄主外,倾城主内。家事一应都是她在管理,这些个拜帖原本也不该直接给公子玄。
    管家被建康府的贵女们扰的烦恼,正好将大事儿推给倾城,落得轻松。
    倾城见着手中的拜帖,唇边挂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将拜帖一一翻开来。讲真,还真没见过这样写拜帖的人。但几封拜帖还真都是这样的情况。
    拜帖不是一张纸,而是明明白白一本帖子。通常情况下,也就跟请柬差不离,可人家这些闺秀的拜帖却很有意思。翻开帖子第一页,就是人家的自画像。姑且算作是自画像吧。
    与现代社会不同的是,闺秀们没有放自己45度角嘟嘴大眼照,而是画的扑蝶照,赏花照,游湖照,弹琴照……总而言之,无一不表现自己请棋书画方面的本事。
    有一位闺秀很特别,放的是自己在闺中绣花的照片。
    这幅画画的很传神,依稀可见绣绷子上绣着一只亭亭玉立的兰花。
    再仔细一看,闺秀分明就叫某某兰。
    果然,不按照套路出的牌都是好牌。倾城一下子便对这位闺秀生了心思,将其他拜帖都收了起来,淡然道:“等公子回来,再拿给他吧。”
    她抬起眼帘,瞧着蒋玉娇,“你去跟他们回话,就说公子回来便会看到他们的拜帖,若要见,总会派人知会她们的。”
    蒋玉娇脸上不高兴,迈步就要出门。
    她却又道,“这位欧阳若兰姑娘,若是愿意进府瞧瞧,便请进来吧。”她微微一顿,“虽然公子不在,或许她也愿意进来走走……”
    蒋玉娇眨眨眼,点点头出门。没过多久,竟真的领了一位小姐进门。
    那位小姐穿着春柳颜色的纱裙,夏日中光是看一看就让人生出清凉之意,无端端舒服。品貌上亦是不俗。一双杏眼端庄,高挺的鼻梁下殷红的唇,唇边挂着不卑不亢的笑意。
    倾城是有官阶的人,欧阳若兰站在她跟前,先行礼,“若兰见过沐军师。”
    她眸光一闪,上下打量一眼,淡淡道:“坐。”
    “若兰不敢。”欧阳若兰低着头推辞,可听语气,却没有半分的小心翼翼。
    是个心性傲气的人。
    “坐吧,我不喜欢身边的人站着说话。”倾城当即招呼了蒋玉娇,为欧阳若兰搬来凳子。
    于是,欧阳若兰便坐了下来。她的坐姿很优雅,纤细的身姿配合着端庄的容颜,实乃大家闺秀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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