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告诉他,是二婶身边的丫鬟没伺候好二婶,害二婶滚落山下一尸两命。
    母亲告诉他,堂哥不懂事,听信丫鬟的狡辩诬陷母亲推了二婶,所以才会离开。
    宋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母亲,他也不知道那一日母亲与二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偶尔会梦见二婶,会梦见那片火红的枫林,也会梦见二婶身下的红。
    “可能大哥真的有事吧。”宋澈看眼义愤填膺的妹妹,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如果事情真的是母亲做的,大哥该恨母亲。
    如果事情不是母亲做的,大哥只是误会了,大哥终究也是个可怜人,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的关爱,包括一个尚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
    “我先出宫了,你,你也不小了,母后如果心情不好,你去她面前添油加醋只会加重母后的郁气。”宋澈嘱咐妹妹道。
    宋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听说大哥去你府上喝过酒?哼,我看你就是被他灌了迷糊汤,你可别忘了,前太子安王都是怎么死的,他们活着的时候,大哥与他们也情同手足。”
    从父皇只封哥哥做王爷而不是太子开始,宋沁就无法再把宋池当可以放心亲近的堂哥。
    父皇偏心,让她与宋湘同为公主,只有将来哥哥继位了,她的地位才可能超过宋湘。
    宋沁在太原便是当地官家闺秀们奉承巴结的第一人,没道理到了京城,父皇都是皇上了,她反而要被宋湘压制!
    宋澈背对着妹妹往外走,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谋划帝位的大事,父皇从未让他参与,他每日只管读书,与普通人家的书生没什么差别,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坐上那个位置,住在王府时不曾想,来京路上也不曾想。储君之位,如果父皇希望他去做,他会勤勉学习努力不辜负父王的期待,如果父皇觉得大哥更适合那个位置,宋澈……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他怎么可能比得过大哥?
    同是九岁的年纪,大哥敢带着堂妹背井离乡前往京城,他还在被母亲关心衣裳穿得暖不暖。
    同样是十八岁,他才刚刚领了一份闲差,大哥已经潜伏在昏君奸臣身边图谋大事,命悬一线。
    .
    端王府。
    宋湘的院子叫晴芳堂。
    虞宁初以前常来这边做客,对宋湘这边的一切都很熟悉,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在晴芳堂待得悠然自在。
    宋湘的话本子已经写了半册了,厚厚的一摞稿纸,写的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女偶然救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俊美公子,文弱公子被继母派人刺杀,侠女要护送他回京继承家产,一路上互帮互助、协议成亲、假戏真做、联手将继母等人送进牢房的快意故事。
    当然,虞宁初看得没有那么快,是宋湘先讲了故事的大概给她听。
    虞宁初看了几页稿纸,笑着问宋湘:“这位侠女就是你,是不是?”无论身高性情还是一些言论,都与宋湘对得上。
    宋湘狡辩道:“才不是我,一个人写自己的生平那叫自传,我这是话本子,都是虚构的。”
    虞宁初当然知道故事是假的,没有继续与宋湘较真。
    “你觉得怎么样?”第一次展示自己的故事,宋湘有些紧张。
    虞宁初看得话本子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去年生辰时宋湘送的忘尘先生的新作,与忘尘先生的故事比,宋湘无论在文字措辞、人物关系、发展逻辑上都远远不及,不过,大多数话本子讲的都是男人的故事,女子只是附庸,所以宋湘这本书,乃是虞宁初第一次读一个女人的故事,极其新颖。
    “我很喜欢。”虞宁初由衷地道,鼓励宋湘:“你可要快点写,我等着看完呢。”
    宋湘见她神色认真不似哄人,脸就烧起来了,用嫌弃的语气道:“说你是外行你还真是外行,写故事哪里快得起来,前前后后要改很久呢,没看忘尘先生都两年才出一个故事。”
    虞宁初难得看见宋湘脸红,自然把握机会揶揄了一番。
    时间在读书中不知不觉过去,宋池派了杏花来,叫两人去正院用午饭。
    虞宁初看看剩下的稿纸,再有一个时辰应该能看完。
    “我把这个带回去看可以吗?”虞宁初问。
    宋湘立即抢回稿纸,威胁她道:“不可以,你也不可以对哥哥或任何人提我写书的事,否则我跟你恩断义绝,我说到做到!”
    虞宁初怕了她了:“好好好,那我吃完饭再随你过来。”
    看故事就是这样,平时想不起来看,一旦看了,不看完就不舒服,心里老是惦记着。
    宋湘满意了,姑嫂俩手挽着手回了正院。
    “去了这么久,你们做什么了?”厅堂里,宋池端着茶碗,微笑着问终于肯回来的新婚妻子。
    虞宁初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危险,扭头去看宋湘,宋湘也警惕地看着她。
    “就聊了聊家常,一不留神竟然都晌午了。”虞宁初只好编个借口,好姐妹聊天,本来就能聊很久。
    宋湘马上配合。
    宋池没有再审,丫鬟们端上饭菜。
    午饭非常丰盛,还有一道山药枸杞乌鸡汤,端王府的厨子深谙养生之道,知道新婚夫妻该喝什么。
    微雨给王爷、王妃、公主都盛了一碗。
    宋池看向虞宁初。
    虞宁初心慌意乱的,那种事,后来也尝到了些滋味,并不像初次那般难忍,只是那些声响,终究叫人臊得慌。
    气氛还算融洽地吃了饭,虞宁初用眼神提醒宋湘开口。
    宋湘就道:“哥哥,我那边还有点事要嫂子帮忙,我带嫂子过去啦。”
    宋池笑:“什么事?我现在也闲着,或许可以帮你们一起做。”
    宋湘怕虞宁初暴露自己的秘密,抢着道:“女红,你懂吗?”
    说完,宋湘拉着虞宁初转身就走。
    被宋池盯着的时候,虞宁初心慌,可脱离了宋池的视线,虞宁初就高兴可以继续去看故事了。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虞宁初坐在宋湘的床上看得津津有味,宋湘也陪她一起看,不时解释下为何要这么写。
    看着看着,宋湘打了个哈欠,虞宁初也跟着打了一个,她的脑子还想继续看,可身子累了,昨晚真没睡好。
    “就在我这边歇晌吧。”宋湘收起稿纸,劝虞宁初道。
    虞宁初擦掉眼角困出来的泪,想到回去了肯定要被宋池欺负,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她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
    宋湘起得早,见她睡得香没忍心打扰,拿着笔坐在窗边继续写书。
    微风从窗外飘进来,虞宁初在沙沙的笔触声醒了,透过薄纱罗帐,瞧见宋湘收笔,起身伸了个懒腰。
    忽然,外面传来丫鬟珊瑚的声音:“公主,殿下来了,说是来接王妃回去,王妃还没醒吗?”
    宋湘看向床上。
    虞宁初睡得恍惚,一边坐起来一边问:“什么时候了?”
    宋湘笑:“快吃晚饭的时辰,嫂子可算醒了,哥哥已经让丫鬟跑好几趟了,怕不是怀疑我弄丢了你,这次干脆自己来了。”
    虞宁初低眸咬唇。
    宋池也真是的,她不就是在这边歇个晌吗,也值得他催,白白叫她挨了宋湘的笑话。
    第104章 (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
    珊瑚伺候虞宁初净面梳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天色明显地暗了,虞宁初仿佛能看见西边那轮红日正缓缓下沉。
    原来宋湘没有哄她,她是真的睡了一下午。
    梳妆完毕,虞宁初领着珊瑚去了前面,就见宋池、宋湘兄妹俩在厅堂坐着。
    夕阳在厅前洒落一片金红,当虞宁初出现在那片柔和的光晕中,轻声交谈的兄妹俩都顿住了,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虞宁初被夕阳映红的芙蓉面上。少女如花,迎着光的侧脸与脖颈好似柿红色的琥珀,流转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泽。
    直到虞宁初跨进来,宋池才端起旁边的茶碗,垂眸轻饮,仿佛他刚刚并没有多看什么。
    宋湘看看外面明丽的夕阳,想象哥哥嫂子漫步其中的画面,笑着对二人道:“时候不早了,我懒得再跑,你们俩回去吧,我让小厨房开火去。”
    虞宁初道:“那边饭都做好了,你何必再麻烦一回,一起去吧。”
    宋湘朝她眨眼睛:“我还有事情忙呢,不想耽搁时间。”
    虞宁初懂了,写故事需要灵感,宋湘现在肯定特别有写书的热情。
    宋池始终默默听着,见形影不离的姑嫂俩商量好了,他才放下茶碗道:“既如此,我与你嫂子先走了。”
    宋湘将两人送到晴芳堂的院门外,便带着丫鬟折返了。
    晴芳堂在王府正院的东边,虞宁初与宋池往回走,恰好迎着夕阳。
    夕阳如此灿烂,映红了两旁的花树,也刺得虞宁初躲到宋池身后,借用他的肩膀挡住晃眼的阳光。
    前面的“人墙”突然转过身来。
    虞宁初差点撞到他,刚要往后退一步,宋池突然伸手将她拉到了怀中。
    虞宁初吓得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好担心被府里的下人们瞧见。
    幸好,王府里主子不多,下人们也不是很多,整条路上都静悄悄的。
    “故意躲我是不是?”欣赏完她小老鼠一样做贼心虚的可爱动作,宋池抬起她的下巴,黑眸看进她的眼睛,“刚刚嫁过来就把夫君晾在一旁,你莫非忘了出嫁前舅母的谆谆教诲?”
    虞宁初被他说得耳尖发烫,垂下长长的睫毛,小声道:“没有,晌午真的有事要帮阿湘,后来,后来困了,想着在她这边睡两刻钟就回去,没想到一下子睡了这么久,可,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她从来不是贪睡的人,这次意外睡了一下午,说起来都要怪他。
    虞宁初那最后一句,就是提醒宋池反思自己的过错。
    宋池果然反思了一下,然后靠近她,笑着问:“昨晚怎么没睡好了?新床不习惯,还是为夫伺候的不周?”
    短短三句,弄得小王妃脸儿红了脖子也红了,恼羞之下一拳捶在他胸口,真是一个字都不能再听下去。
    宋池看见的,却是她酣睡一晌后越发滋润娇美的脸,是那对儿粉艳润泽的唇。
    他勒着她的腰往上提,热切地吻了上去。
    因为刚刚打了他,虞宁初的双臂都被折叠在两人之间动弹不了,只能被迫踮起双脚乖乖地给他亲。
    这一吻太长,绚烂的夕阳消失了,夜幕降临。
    宋池忽然抱起虞宁初,快步朝离得最近的一片假山造景后走去。虞宁初所有的力气都被他吸走了,眼睛也闭着,只当宋池要抱她回正院,直到宋池将她放在一片假山之后,直到宋池让她面对山石扶稳而他从后面贴了上来,虞宁初才大梦惊醒般反应过来。
    “你做什么呢!”
    “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谁让你让我独守空房一下午。”宋池一手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语气里混合着霸道与调侃,以及一丝担心她生气的哄求,所以声音越来越低,倒好像他才是那个被迫承受的人,“别担心,不会有人过来,我说过的,我从不会让你落到那般境地。”
    他不停地哄着,另一只手可没停过,虞宁初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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