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下是一片仍然碧绿浓密的青草,原本被府里的花草工匠修剪得整整齐齐,这会儿却被宋池不时挪动的黒靴踩倒一片,辗转碾出草汁来。
    有风吹过,头顶的花树落下两片树叶。
    周围是那么的静,虞宁初甚至能听见王府花园那边传来的流水声,但渐渐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剩宋池,心里也全被他塞满。
    待到夜色吞噬一切,宋池终于将虞宁初转了过来,先替她收拾。
    她无力地倚在他的肩膀,宋池亲亲她的脸,汗淋淋的,又热又烫,借着那微弱的一丝星光,宋池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全是事后的艳媚,并无怒容或泪痕。
    宋池长松了一口气,抱着人保证道:“只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在外面胡来。”
    虞宁初往他的肩窝里缩了缩。
    其实,她最怕的是被人撞见,并没有很气他。
    确定她还好,宋池简单收拾收拾自己,用过的帕子肯定不能乱丢,随手收进袖袋,回头再洗。
    一切收拾妥当,宋池转身,让虞宁初趴到自己的背上来:“背你一会儿,到了正院再放你下去。”
    虞宁初这会儿腿还在抖呢,无意逞强,抱住了他的脖子。
    夜里起了一丝秋风,清清凉凉刚刚好,虞宁初趴在宋池宽阔的肩头,随着宋池沉稳的步伐,她的人也彻底地清醒了过来,想到他的坏,虞宁初轻轻地咬住了他的脖子肉。
    宋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小王妃是要与他算账了。
    “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脖子还被她叼着,宋池不能转,连声保证道。
    虞宁初还是不松口,认识这么久,她会轻信他的话?
    宋池只好道:“回房换个地方给你咬,别咬脖子行不行?后日还要陪你回门,叫舅舅舅母看到……”
    他没说完,虞宁初已经放开了他,不能咬脖子,她一下一下地拧着他的肩,有的地方过于紧实拧不起来,她就专门找能拧动的地方。
    宋池一边吸气一边往前走,快到正院了,他放下虞宁初,哭笑不得:“你学过种地是不是,把我的背当地翻土是不是?”
    虞宁初偏头,藏起眼中的笑。
    宋池还当她没有出够气,马上又把人抱到怀里,抓着她的手放到胸口,低声哄道:“只要你喜欢,吃完饭前面也给你翻。”
    虞宁初瞪他一眼,转身往前走了。
    厨房这边等了很久了,从黄昏等到天黑,主子们终于回来了,厨房赶紧重新热一遍饭菜,送到厅里来。
    在黑的地方虞宁初敢朝宋池发脾气,一到了亮敞的地方,宋池都不用说话,只要看过来,虞宁初便输了气势,眼前全是那片假山,全是那片被两人踩得凌乱的翠绿草丛。明明是他无耻无赖,羞于见人的却变成了她,这大概就是天生的脸皮薄厚吧。
    晚饭仍然有一道补汤。
    虞宁初喝完一碗,宋池又给她盛了一碗。
    虞宁初心想,这会儿装体贴来了,真会心疼人,有本事今晚他早点睡?
    想也知道,早睡是不可能的,而且因为是在屋里,名正言顺,宋池也比在假山那边时多了不少的话。
    “是不喜欢吗,所以想办法躲我?”
    “我很喜欢,成亲之前就想过无数次了,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阿芜,叫声‘池表哥’听听,我喜欢听。”
    “阿芜有那么多表哥,只有‘池表哥’最喜欢你,也最能让你快活。”
    ……
    翌日,虞宁初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宋池已经起来了,听杏花说是去前面练武了,虞宁初看看旁边的枕头,想到昨晚他说的那些话,终于明白,洞房那晚他温柔的沉默都是装出来的,才第二夜便露出了本来面目。想也知道,婚前就敢一直偷偷摸摸欺负她的人,婚后怎么可能就变老实了?
    他的轻佻,只会变本加厉。
    真不知道,究竟所有男子都是这样,还是独独是他。
    “找表姐问问”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旋即被虞宁初放弃了,她没有宋湘的大胆,不好意思问这些。
    王府里没有长辈,虞宁初至少不用因为晚起而尴尬,收拾收拾,宋池过来了,陪她用早饭。
    外表君子如玉的男人,不管夜里做了什么,白日都装得道貌岸然的,这本事也不得不令人佩服。
    虞宁初努力学习他的这个本领,瞥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问道:“阿湘有过来吗?吃没吃早饭?”
    宋池笑道:“昨日你歇晌的时候,我与阿湘打过招呼了,平时我早起当差,你们姑嫂俩便一起用早饭,如果我休沐在家,她晌午、晚饭过来吃,早饭就免了,毕竟我难得休息,不想起太早,也不想她饿着肚子等。”
    虞宁初无言以对。
    宋湘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懂得甚至比她这个成了亲的嫂子都多,宋池这么说,宋湘肯定能猜到其中的缘故。
    她又瞪了宋池一眼。
    宋池摸了摸脖子。
    虞宁初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他白皙的脖子上多了一块儿暗红,好像,好像是她昨晚咬过的地方。
    “下次注意点吧,别咬外人能看见的地方。”宋池煞有介事地道。
    虞宁初顿时想到了自己身上,是啊,他多聪明,专挑最不可能见人的地方啃。
    发现自己又被他带偏了思绪,虞宁初摇摇头,朝外吩咐微雨、杏花快快传饭。吃饭好,吃饭就能堵住宋池的嘴了。
    饭后,阿谨、阿默分别抱了一个箱子过来,抬到次间就退下去了。
    宋池指着两个箱子朝虞宁初道:“这便是你夫君我的全部家业,如今交给王妃,还请王妃费心打理。”
    夫妻成婚,基本都是男主官场,妻子打理俗务,虞宁初没什么好拒绝的。
    宋池陪她简单过了一遍,主要是介绍各处庄子铺子的管事,之后就让丫鬟先把账本抬走。
    虞宁初不解:“我还没看完呢。”
    宋池将人拉到怀里,笑道:“等我当差了,你有的是功夫看。”
    虞宁初怕他又来,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
    宋池抵着她的肩膀闷笑,笑够了才牵着她站起来,道:“秋光不错,我陪你去花园逛逛。”
    花园?
    想到昨晚那场胡闹,虞宁初更加抗拒了。
    宋池捏捏她粉嘟嘟的脸:“想到哪里去了,咱们先去找阿湘,一起逛。”
    虞宁初这才放心。
    三人一起逛了逛园子,然后在一处亭子里休息。
    宋湘像一只快活的小鸟,与虞宁初有说不完的话。
    宋池看着妹妹,想到了昭元帝赐给妹妹的公主府,九月里就能完工了。
    他并不想妹妹嫁人,只是,妹妹已经十七了,他再不帮妹妹挑选夫婿,便不是一个好哥哥。
    第105章 (夫妻回门)
    昨晌午虞宁初躲了宋池,结果被他拉去假山后面,今天虞宁初可不敢再避着他了。
    平心而论,宋池这些在外当官的官员也不容易,平时都是早出晚归,难得成亲能休息两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熬过明日回门,宋池就得乖乖上朝当差了,想留在家里纵欲享乐都不成。
    夫妻俩一进内室,两个丫鬟自觉地退了出去。
    虞宁初坐到梳妆台前,刚挪好椅子,抬起头,就在镜子里看到了宋池。
    “梳头吗?我帮你。”宋池站在她身后,见她默许了,他先将她头上的首饰一件一件地取下来。
    这些事他以前虽然没有做过,但梳头难,通发却简单多了,只需动作轻些别拉扯到她的头发,用不上其他技巧。
    虞宁初拥有一头又细又软又浓密的秀发,散开后便瀑布般倾洒下来,大部分都顺顺帖帖地垂落肩头背后,少部分微微卷曲,凌乱而慵懒。虞宁初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指拉顺那几缕乱发,宋池马上用牛角梳轻轻敲了敲她的手:“小的来,王妃只管坐着不动。”
    虞宁初抿唇,在镜子里嗔了他一眼。
    低眸待了一会儿,虞宁初悄悄看向镜中,看见宋池一手托着她的发尾,一手拿着梳子缓缓地往下通着,偶尔有卡到的地方,他会耐心地停顿解开。
    曾经被人误会杀人不眨眼的端王殿下,此时目光专注,神态温和,与他作画时的风雅很像。
    从左到右,他将她的每一缕发都梳得畅通无阻,圆润的梳齿轻轻碰触头部的各个穴位,虞宁初仿佛泡在了汤池子中,坐着都要睡着了。
    终于,宋池将梳子放到了柜台上。
    虞宁初睁开几欲合拢的眼睫,从椅子与梳妆台间绕了出来,柔声问他:“你要梳头吗?”
    宋池笑:“束着更方便一些。”
    虞宁初太困了,没深思方便是什么意思,绕到屏风后面,褪下外裳。
    宋池走过来,眼睛看着她,手也熟练地宽衣解带。
    虞宁初故意转了过去,两人各脱各的,脱好了,虞宁初穿着中衣爬到床上,面朝里面躺好。
    宋池放下帐子,钻进被窝后,长臂便将她拉到了怀里。
    虞宁初的瞌睡虫就跑了,默默地等着。
    宋池却与她说起正经事来:“明日回门,给护国公府几房的礼我都备好了,只有你那对儿双胞胎兄妹,我拿不定主意,不如下午醒了,我陪你去库房,你自己挑?”
    虞扬、虞菱与她同父异母,血缘关系隔了一层,那个已经被虞尚休弃的继母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差点将虞宁初嫁给恶人。宋池不想将虞扬、虞菱当正经的小舅子、小姨子相处,又担心虞宁初已经完全接纳了兄妹俩,万一他送的礼物太差,虞宁初不高兴。
    虞宁初明白他的意思,道:“我来安排吧,那边的事无须你费心。”
    虽然昭元帝登基了,宋池不用再像以前为正德帝效力时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之中,但他身为都察院的都御使,差事繁忙,虞宁初不想让自己家里的事耗费他的精力。
    宋池亲亲她的耳后,道:“你若喜欢他们,我便把他们当正经亲戚,你若不喜,我便随意些。”
    虞宁初已经被他转了过来,看着他染了欲的眼,她亦含糊道:“你先随意吧,我再观察观察。”
    一个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要看他日后的行事,虞扬、虞菱都还小,虞宁初没有把握。
    厅里,杏花、微雨趴在桌子上打盹儿,忽然听到里面的动静,两个丫鬟互相看看,又各自趴下了。
    真好,姑娘与王爷十分恩爱呢,大白天地也要腻在一起。
    .
    第二天上午,宋池先陪虞宁初去了四井胡同。
    沈三爷、三夫人也早早过来了,与虞扬兄妹相比,他们才是虞宁初真正的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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